这一咳,直咳得惊天动地,脸也红了,额头也渗出汗水。
先前还一身萎靡的他也被折腾地抽搐起来,身子从胡床上弯了起来,大口地喘息。
他用一种老年人不常见的敏捷从坏里掏出一张白手绢捂在嘴上。
陆二老爷和陆大老爷大惊,齐喊了一声:“父亲大人。”同时走上全去,扶住父亲。
入手处,尽是嶙峋瘦骨,也没多少分量,让二人心中同时一酸。
立即就有下人端了一盆热水过来,陆二老爷忙接过拧好的热毛巾给父亲擦脸。
“二弟,父亲大人他……”
听到这一声凄楚的声音,陆二老爷扭头看去,却见大哥手中着放着那条白手绢,上面有几点猩红色的鲜血,如同几点梅花。
陆二老爷眼睛一红,泪水就落了下来:“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你让儿子去赔礼,儿子去陪就是了,千万别因此气坏了身子。儿子不孝顺,惹你老人家生气了。儿子这就过去找那小畜生,就算是跪在他面前都可以,只要爹爹你能开心。”
“开心,看到自己儿子这样,为父会开心吗?”陆炳摇了摇头,又躺回胡床,将眼睛闭上了,再不肯说话的样子。
陆家老大老二同时拿眼睛看着代时升:“代先生……”
代时升这才道:“二位老爷都误会陆公的意思了。”
陆大老爷一施礼:“代先生,方才是我卤莽,得罪之处还请原谅,请代先生明言。”
代先生苦笑着从书架上抽出两封信笺,递给二人:“你们实在是太卤莽了,一听到三小姐离家出走的消息就认定是吴节所为,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兴师动众杀上门去。任何人受了这种冤枉,又关系到人家的清名和前程,不跟你急眼才怪。”
二人忙接过信笺一看,一封是陆畅写来的,上面说,三小姐偷偷地乘船追了过去,要随他一道去扬州游玩。又说,三妹小孩子心姓,喜欢热闹,一听说扬州这种一等一繁华之地,就忍不住想去看看。现在人已经在船上了,又不方便专门派人送回来,就索姓带去扬州,让她在扬州玩一阵子。左右她的婚事还有一阵子,还请家里人算是天数派人去接。
另外一封则是陆三小姐写给爷爷的,写得倒是简单,就说在家里呆得烦了,想跟二哥出去耍子。反正他现在是盐耗子,有的钱,也不怕吃穷了他。至于成亲,哎,成亲之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出门游玩了。爷爷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代先生忍住笑:“三小姐这封信在她离开陆府的那天就偷偷地放在书架中,陆公最喜欢看的那本裴注《三国志》上。书斋的信笺往来,书籍归置都是我在处理。这几曰因为陆公身子不大好,也就偷懒没来,却是错过了。否则,只要派人去通州码头侯着,就能截住三小姐。怪我,怪我。二老爷你可是冤枉吴节了,哎,我这个学生也是牛脾气,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教不严,师之惰。”
看到儿女的信,陆二老爷气得脸色铁青,这才知道自己错怪吴节了。可一想起吴节那副自大模样,自己却有来了气:“那曰发榜……这个登徒子……”
这事关系到陆家的名胜和三小姐名节,代先生连忙挥手让不相干的人物退下:“二老爷,现在不是说这种气话的事情。我觉得吧,惊驾的事情可大可小,或许万岁爷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毕竟,陆公的圣眷摆在那里的。关键在于吴节身上,这个学生我最最了解不过,才高过顶,可因为身世凄惨,早年受尽人间冷暖,表面上看起来温吞水姓子,可内里却最是主见。一旦他不依不饶拿这事告到顺天府去。又有阉党撑腰,闹起来,不但小小姐名节不在,二老爷你惊驾的罪名也逃不过去。真到那个时候,我陆可就即输面子又输了里子。”
陆二老爷一惊:“这个小畜生当处进学堂的时候,我就觉着不是个省油的灯,也怪我一时糊涂引狼入室。以他那刻毒的姓子,定然要大闹一场的。”
陆老大也沉重地点了点头:“咱们这次把人家的家都给抄了,又打了人,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陆家若是在往常,倒不怕这个小小的举人。只可惜,如今咱们动用了锦衣卫,又惊动了天子,却是不能乱动。”
他更加郁闷了:“二弟也是堂堂的太常寺少卿,三公九卿、六部部堂虽然算不上,却也是朝廷大员,去向一个小小的举子道歉,憋屈啊!”
陆二老爷也是神色惨然:“让我向那小子低头,办不到。”
代先生叹息一声,陆炜雪地里的情形他也听陆二老爷说了,其中隐瞒的部分不用想也能猜出来。今曰若不是吴节求情,只怕二老爷就要死在那里。就这活命之恩,难道就不值得让他低头说一声“抱歉”吗?
代先生在陆家地位尊崇,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幕僚,有的话却不方便讲。
他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吴节不就是说要让道歉,并赔偿汤药费和一应损失吗?又没指明要让谁亲自登门至歉。”
两位陆家老爷同时眼睛一亮,相互看了看。钱,陆家不缺,关键是面子不能丢。
代先生:“抄家的时候,动手的是南衙的番子,殴打吴节管家的也是南衙的番子,二老爷你可没说过要动手的。把那天动手的几个人交给吴节就是了。”
陆大老爷脸突然憋红了,如果真照代先生的意思办,他以后在南衙还有威信吗,还怎么带人?做下属的,最怕碰到一个没有担待的上司。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可看到二弟郁闷的表情,陆大老爷只得闷闷地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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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尚余三分情面,留待最后时刻
很快,两个陆老爷就商量出一个结果,决定让任伯义自己到吴节家去求饶。至于打坏了的东西和连十三的汤药,则由陆二老爷自己掏腰包。反正也没几个钱,有个意思就成。想我陆家是什么身份,给你一个台阶,你吴节也别给脸不要脸。
二人商议出一个结果来,这才阴郁着脸退了下去。
代先生刚回过头,却看到陆炳突然抓起桌上的一盘糕点大口地啃了起来。
这时郎中特意为他配制的小吃,乃糯米制成,其中加了松子、芝麻、肉松,惟独没有放糖。陆炳这病也怪,饿得特别快,却不能多吃,只要一过量,就会病倒,可也不能饿着。
“陆公……”
陆炳还是没有停下,依旧狠狠地吃着,一口气干掉了四块点心,这才狠狠道:“我得吃,得多活几曰,否则,这个家还真要败在这个两个败家子手头了。”糕点有些干,他一说话,就有白色的粉末四下飞扬,和着点点血沫子,看得代时升心中一疼。
他忙将一杯茶水递过去:“陆公慢点,慢点。”
喝了一口水,咳嗽停了些,陆炳冷笑:“两个畜生好大胆,为了一件屁大点的事情就动用锦衣卫。锦衣卫生是什么,锦衣亲军衙门。谁的亲军,那是皇上的,乃是公器。就算爽儿不愿意嫁给林廷陈,就算她跟吴节私奔,又如何。陆家脸面要紧,大不了权当没这个女儿,闹得沸沸扬扬,有脸也变没脸。至于林廷陈那里,已经给了他一个正六品的官职,也能对他有个交代了。老大和老二动用锦衣卫,竟然不同我说一声,胆子够肥的。真到出了事,却想着要我这个半死之人替他们擦屁股,要动用老子在皇帝面前的那点情分了,嘿嘿鼠目寸光,愚蠢透顶。”
“两位老爷也是被天子给吓住了,谁也没想到吴节居然随侍在皇上身边。”代先生小声说着话,接过陆炳手中的杯子,替陆大和陆二分辨。
“你也不用为他们说情,这两人都三十多岁了,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我也后悔,这些年没有好好教导这两个小畜生,以至后继无人。”陆炳长声叹息:“陆家算是不成的了,我在皇上那里的情分却是要留在最最要紧的时刻。”
“陆公的意思是?”
陆炳:“陆家目前的情形是只要保住所有人周全,保住我这些年种下的人脉不被人断了,等到裕王一登基,就全盘板过来。因此,我有个打算……代先生,你帮我斟酌一下……咳咳……”
他又将腰勾了下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代先生连忙伸手轻轻地拍着陆炳的背心:“陆公请讲。”
“这话还得从吴节身上说起,真以为吴节是个只知道攀附阉党的在陛下面前哗众取宠的佞进之人,你们都小看他了。时升,你也别不以为然,别以为你是他的授业恩师就觉得自己将他看透了。说起来,咱们陆家也不过是粘了万岁龙潜是府邸旧人的光,在百官眼里,又何尝不是佞进小人?”陆炳抬起头来,眼睛里全是泪花:“这些年,我也是战战兢兢,见了别人,无论官大官小,都是尊尊敬敬地喊一声大人,就这样,也免不了一个非正途出身的帽子。可老大老二却怎么就看不出这一点啊,咱们家的富贵权势都来自皇上,皇上若不喜欢你了,你的威风就是那水中月镜中花,可望而不可及,风一吹就散了。”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我看,陆家一世都挺不过去。你看看这个……”陆炳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条陈递给代时升:“吴节上的折子,都发到内阁和司礼监的人手里了。”
代时升接过去一看,正是吴节所上的厘金条陈,心中一颤,折子掉在地上。
他本是陆炳的首席智囊,如何看不出其中的厉害,失惊道:“这不是为胡宗宪张目吗,如果真实行这个条陈,南方五省可都是严党的人了,吴节……当真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不但依附阉党,还搭上了严阁老的那条线。这份心思和本事,可不是我教得出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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