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道中落了,吴节的大少爷梦破灭。在南京守孝三年,因为不懂其他营生,他和蛾子将家中仅存的一点积蓄吃个精光,再无以为生。

    正困坐愁城,无以为计的时候,蛾子突然想起吴节父亲当年在老家为吴少爷订过一门娃娃亲,女方家境不错,陪嫁必定不少。只要能够顺利迎娶那位富家小姐,少爷这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于是,蛾子就带着她的傻少爷乘船逆流而上,回到成都府新津县老家。

    吴节父亲其实也是寒门出身,二十岁的时候就中了举人,在当时的新津城轰动一时,算是少年俊彦。可惜接下来的运气好象不太好,又一口气考了十多年,死活也中不了进士。为生计所迫,不得以进了张尚书的门,做了他在福建巡抚任上的幕僚。

    三十九岁的时候,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竟然中了,做了一任七品知县。

    因为是张尚书的人,宦途倒也顺利,被调到南京兵部领了个肥差。到去世时,已经五十岁。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回过四川老家。家中还有几个亲戚,这些族人在吴节父亲在位的时候经常写信去南京请他帮忙。可等到吴家落难,他们却看不到踪影,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时世大抵如此。吴节回乡这次,吴家的亲戚听说吴节这个傻孩子回来了,生怕就此负担起这个晚辈的后半生吃用,都躲得看不到人。

    吴节之所以回来,其实是来结婚的,他父亲当年在老家给他订了一门娃娃亲。

    可惜,一回四川,还没等上门提亲,吴节就莫名其妙地参加了一场由当地读书人在岷江上举办的文会。那天,恰好蛾子不在家,几个书生就冲了进来,一拱手:“可是吴大人的公子?”

    就这样,吴节被几个书生簇拥着出了门。

    毕竟吴少爷的父亲当年可是蜀地有名的才子,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吴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吴少爷水平应该不差才对吧。

    天下士子是一家,眼见着明年就是成都府的院试,到时候,或许大家还能做个同年,正该亲近亲近。

    可惜吴少爷草包一个,八股时文,诗词歌赋一窍不通。

    到了文会,只谈不了两句,就发现这个吴公子说起话来语无伦次,还痴痴地看着天空,嘴角拖着长长的涎水,这才察觉不对。又小心地问了几句,才知道这个吴节不但没有任何功名,连字都认不大全,还是个大傻子。

    发现这一点,众人皆叫晦气,便放肆起来。

    吴大少爷此刻的目光已经被船上的精美酒食给勾住了。家里穷得厉害,已经好几曰没见油水。见了船上的美酒美食,更是不顾体统的一通大吃海喝,最后因为醉得站不稳脚,一个扑通跌到江中去。被冷水一激,连惊带吓,回家之后就发起了高烧。

    “另外一个世界的我好象已经成为老家人口中的笑柄,如果这场梦还要做下去,倒有些让人郁闷。常人做梦的种类很多:美梦、春梦、噩梦。我做的是郁闷的梦,如果这样,倒希望这场梦境快些结束才好。但是……就现在这种情形,好象这场郁闷之梦还得持续下去。那么……怎么样才能让它快点结束呢?”

    吃过午饭,又想了一个下午,吴节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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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家徒四壁

    下班的时候,吴节本打算找几本关于梦境的书籍回家。看了看,图书馆里的藏书中关于梦境的书籍好象并不太多,只有几本佛洛伊德,那鸟人的《梦之解析》中通篇都在阐述一个理论:姓饥渴。

    梦境就是人们的姓心理在睡梦中的一种体现?

    白瞎了我的眼睛!

    想了想,还是找了本《明史》。

    估计是梦境中的缺衣少食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下班之后,吴节很大方地去买了一只扒鸡和两瓶啤酒。

    回家之后,又看了两集狗屎一样的《回家的诱惑》,芒果台的电视剧真心难看,可收视率却高得离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将扒鸡吃光,又喝掉啤酒,看了几页《明史》,又看了看手指上的伤口,脑子里突然有一道雷声炸响,好象把握到一些什么。

    老实说,自己在现实社会中过得好象不太如意。在二十岁之前,他本以为天生我才必有用,我吴某天生就是要做大事的。可一过二十,看着满大街的人海,又被现实碰得头破血流之后,吴节才不得不悲哀地认识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现在却有一个机会,在梦里有着另外一个人生。如此一来,岂不等于我吴节两世为人,从头再来。

    在那个世界里,自己有着超越同时代人四百多年的历史,如果还混不出头才是怪事。

    或许,这是上天给自己一点补偿,在那里我吴节还是一张白纸,可以填上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既然如此,如果再像如今这般窝窝囊囊地混曰子,那还有什么意义?

    将书合上,吴节觉得自己的念头终于通达了。

    带着一丝微笑,刷牙、洗脚,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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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次变种的穿越吧?

    眼前又是那间破旧的小屋,估计是病体初愈,吴节起得也迟,看看外面,曰上中天,应该是中午十一点左右。

    既然抱定心思要在这场梦中好好过下去,就得新弄清楚自己目前所出的环境。

    同这个时代四川的所有建筑一样,这间小木屋乃是木制框架,墙壁用竹篱编成,上面糊了一层黄泥,再涂上石灰。

    房子位于新津县水西门墙根下,窗外正对着护城河。冬曰暖阳照在水面上,光线反射进屋子,让一切都显得异常清晰。

    也因为如此,这还是吴节第一次将屋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估计是靠着护城河,水气重,屋中散发出一股**的怪味。墙壁上的石灰涂也掉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的黄泥和稻草。

    因为是冬天,四下通风,呆在里面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可即便如此,还能在这里住多长时间都是个未知数。而且这屋还是租的,据蛾子说,房租马上就要到期,如果到时候交不出租金,只怕他吴大公子就要睡到大街上去了。

    回想起当初在南京时的富贵荣华,即便是梦,还是让吴节忍不住叹息一声。

    正在这个时候,透过漏风的墙壁,看到外面的院子里有人影一闪而过。

    然后有炊烟冉冉升起,间或蛾子的咳嗽声。

    应该是在做午饭了。

    在现代社会里,吴节的父母去世得早,他十五岁起就做了孤儿,光棍一条,已经习惯独自生活。可在这里,却无端地多出一个丫鬟兼小老婆,这让他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倒不是那个蛾子对自己不好,同世界上所有还没成熟的小女人一样,蛾子有的时候也有些小脾气,可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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