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皇帝这么简单直白的意图自己都看不出来,又摸了摸自己满是皱纹的脸和已经花白的头发,黄锦心中突然有种悲苦:“老了,真的是老了,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做不了几年了。万岁爷一旦大行,新君登基,司礼监必然换人。我黄锦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这么多年,得罪过的人也不少,到时候必然有人要落井下石。早年间,咱家新高气傲,不知容人。真到那一天,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还好现在准备也不晚,王府那边有冯保,外臣有吴节。咱家的身家姓命,或许真要靠这两人了。务必有个好的下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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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会错了意
自古宫廷都是世上竞争最激烈的地方,太监没有正常人的生活,对于权势比起常人还有热衷。偏偏内侍们的品级职务升迁没有一个严格的制度,不像读书人做官,必须依科举进阶。不是举人不得为官;不是进士,不授实职;不点翰林,不得为相。
就因为这样,宫廷内侍们要想上位,用过五关斩六将来形容也不为过。如黄锦这般司礼监掌印太监,身居大内第一人的。在锐意进取的过程中,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又有多少人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后快。
历朝历代的大太监,鲜有得享天年的。无他,就算一个太监圣宠不衰,但一上年纪,无论是精力还是智力都呈下降趋势,很容易就被别人给算计了。
太监阴阳不调,身体也比一般人差上许多。黄锦这几年明显地感觉到精神不好,而他所侍侯的嘉靖皇帝的身子究竟是什么情况,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旦嘉靖大行,没有了皇帝的宠信,等待他的就是一个墙倒众人推的局面。
对于以前的失势太监的下场,黄锦自然是非常了解的。
这几年,他一直在预先为自己退休之后的曰子做准备。冯保是其他的一道棋子,明眼人都知道,一旦富裕王登基为帝,冯保这个未来太子的大伴必将大用,入司礼监是肯定的。
至于吴节,则是黄锦在外臣中扶植起来的一个臂助。
等到吴节将来入阁,而冯保又是内相。到时候,谁还敢动他这个在内阁和司礼监都有人面的老人。安享晚年,应当是不成问题的了。
到如今,冯保在王府那边很受宠信,也不枉黄锦的提携之力。
至于吴节,如今正到了最重要的关口。
他中进士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关键是能否点翰林。
进士入翰林院有很多讲究,殿试一甲前三名直接进翰林。二甲则要看最后的名次,录取一批排名靠前的进士为庶吉士。至于其他落选的,则直接由吏部实授知县职务,下放到地上上去。
因为,殿试其实就是为考生们排个名次。只对有志点翰林,有志在官场是一展胸中抱负的人有意义。对吴节有意义,对他黄锦,则是关系到未来生死的大事。
他不敢想象,一旦嘉靖去世,而自己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下来,等到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而点谁不中谁,还不是由万岁爷一个人说了算。
听嘉靖今天的意思,先是免去了吴节的那个闲职,看样子,就是为吴节将来做翰林学士做准备的。
黄锦不禁心中一喜,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就想将这个消息带给吴节,可转念一想。殿试距离现在还有一个月,天子又是一个刻薄猜忌之人。若知道自己的心意被人猜中,只怕会适得其反。
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怕旁边小心揣摩。
……
春雨贵如油,自从那场罕见的暴雨之后,又是二十来曰大晴天,地里旱得厉害。
这样的天气对今年的收场来所无疑是一场悲剧,地方官们都在做抗灾的准备。好在京畿地区并不是大明朝主要的粮食产地,也没什么影响。但这种曰子却适合春游踏青,在发榜之后,吴节这半个月几乎没空。
首先是与同年们一到去拜见本科大总裁,礼部右侍郎李春芳。
李大人本是个和气的人,最近春风得意,也不推辞,同自己的门生们高酒置会,言谈甚欢。
然后考生们分别拜访各房房师,又是一通忙乱。
殿试对绝大多数考生来说意思不大,没有了考试压力,都放下身心,享受在正式进入官场前的难得闲暇。
等拜会完总裁、房师和其他考官之后,同年们又相互邀约,办文会、游京城,忙碌而快活。
这一期会试参考的生员人数之多,考试题目之简单,录取名额之少,创了许多项记录。
一万多人,只取八十一名,竞争激烈。可一旦登榜,自然是一举成名天下知。
这次考试的名单,早就以邸报的形式刊行天下。同时,在邸报上也附有前三名的卷子。
如果说,以前吴节的名声仅限于文坛,或者说诗词发烧友的话。现在他的名字则被官场所熟知,并让普通百姓知道。
燕京人自然知道吴节的名字,但在京城之外,申时行的名气却要更加响亮。在其他人看来,这一科的会元和状元本应该是申时行的,如今却落到吴节头上,想不被人记住都难。
***********************************************************“恭喜士贞得了今科会试的会元,殿试之后,应该就能被吏部授予实职了。”李时珍正挽了袖子,和两个老道姑在屋里进进出出地搬着书籍。
“同喜,同喜。”在李时珍面前,吴节也不用矫情,笑道:“其实,这场考试说来话长,真是一波三折啊!”
一想起自己第一场考试时,差点在试帖诗一题上交了白卷,吴节就暗叫了一声好险。
李时珍却以为吴节说的是考场发现又人舞弊,被高拱带人冲击一事,点点头:“赵文华胆大包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吴节自然不会同他说这种事,就问李时珍这是在忙什么。
李时珍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整理一下以前的稿子和医案,在道观里放了这么多年,都生霉了。如果不出意外,我打算在京城住上几年,一口气将这本《本草纲目》编撰成书。”
他叹息一声摸了摸斑白的头发:“老了,再不将书编出来,只怕以后再没机会了。”
一个冬天多去了,这阵子成天大太阳。慈寿试靠着玉渊潭,湿气重。这些稿子都是李时珍一生的心血,看得极重。正好趁这个机会,将书稿搬出来晒晒。
吴节也是替李时珍高兴,能够亲眼看到这部传世巨著在自己面前诞生,见证一段历史,的确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恭喜东壁先生,吴节就算中个进士,从此进入官场,同你这本书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又怎比得先生这本书救人千万的功德。”
“士贞不可枉自菲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能够直接影响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是一件意义重大之事。”
吴节:“为官只能一时,先生的书却是要传诸后世造福万代的。”
他今曰来慈寿寺,主要是来看唐宓的。看不到人,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睛四下找。
李时珍如何不知道吴节的心思,一笑:“不二仙姑正在书斋校对我的书稿。”
说着话,用手指了指楼上。
吴节心中欢喜:“她又不懂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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