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自己与唐宓有婚约在身,论起辈分来,我还得喊杨宗之一声舅舅。他要同我平辈论交……这辈分乱得。
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吴论,听到周遭的议论,吴节心头阵快意,忍不住微笑起来。
笑容落到吴论眼中,吴论一咬牙,哼了一声:“节弟,想不到宗之先生对你青眼有加。不过,宗之先生是个好面子的人,你与唐家又有婚约。抄袭诗词一事关系到唐小姐的名节,宗之先生心胸宽广,不与你计较罢了。”
吴论这一句说得很是阴险,也很直白:你吴节抄袭唐小姐的诗词,与她私会,传了出去对唐家名声不好。为了唐家的面子,杨宗之不得不把这个场面撑下去,自然不会提吴节抄袭一事。
这番话落到众人的耳朵里,大家都是恍然大悟,看吴节的目光里多了一分鄙夷。
吴节嘴角一翘:“吴论,是非曲直,众说纷纭,我自然是百口莫辩。不过,吴节行得正坐得端,你的一面之辞也只能蒙骗世人一时,却骗不了一世。吴论,如果我没猜错,这个谣言是你放出来的吧。”他淡淡一笑,心中对吴论极为怀疑,只有这小子有做案动机。
吴论得意地笑了起来,将嘴凑到吴节耳边:“吴节,老实对你说吧。这个谣言就是我传出去的。明人不做暗事,承认了又有何妨。”
“好手段,不过未免有些下作。”吴节摇了摇头:“你也是蜀中才子,何至于此?”
吴论低低的声音愤怒起来:“吴节,你好好地在南京住着,回四川来做什么?我与唐小姐青梅竹马,凭什么你要来插一杠子?”
“你与我有过节不要紧,可如此损害唐小姐的名节,我却容你不得。”
“呵呵。”吴节低低的笑声依旧在耳边响起,“容不得我又如何。节弟,你还是好生艹心你自己的前程吧,马上就是府试。知府大人是个正直君子,他对你的恶感极甚,看样子,这一科府试你是过不了的了,也只有等以后再说。可惜啊,今年是秋闱的曰子,错过了就得再等两年。唐夫人亲口允诺,只要我吴论得了举人功名,就将唐小姐许配给我。你一个连秀才功名也没有的童生,拿什么与我这个举人老爷斗?”
吴节不屑一笑:“知府大人或许对我吴节有成见,可只需宗之先生代为陈情,要洗刷我身上的污名也不难。”
“你想得倒容易,那一诗一词究竟是何人所作,谁也闹不清楚。只怕宗之先生手头也没有过硬证据证明这一点。山长名士风范,你那点些须小事,还不值得他在知府大人面前提起。节弟啊节弟,真好天真。没错,宗之先生是知府大人的座上宾。可知府大人已经对你有了成见,即便让你进了考场,也未必录取你。山长乃海内有数名士,总不可能径直让知府大人放你过关吧,如此一来,彼此都没有面子。”
“哦,这样啊!”吴节轻叹一声:“送你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再送你一句话: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吴论一楞:“你什么意思?”
吴节:“不过是一诗一词,游戏之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是我做的好了。此等诗句,吴节举手就有,张嘴就来,何畏人言琢谣。”
吴论脸一变,看了看四周,心中突然一凛:马上就要开席了,文人雅集,必然诗酒唱和。这厮才华出众,等下若真的又写出几首好诗来,我以前所花的工夫岂不白费。
还有,今天这场宴会原本就是为林公子扬名之用,在座各人也都有了默契,不专美于前。怕就怕这小子不识趣,想借此机会替自己正名,却是大大不好。
不得不忍受,吴节的诗词已是当世一流,以他那曰在唐家书院所作的一诗一词来看,就算随意写几句,也足以压众人一头。
不成,我得让他没有机会出风头。
你不是诗词了得吗,我就让你有劲也使不出来。
心中有了主意,吴论阴阴一笑站起身来,急冲冲地朝竹林中走去。
看到吴论行色匆匆的样子,吴节知道小子肯定又想出了什么坏主意,不过却不放在心上。
通过这段时间在现实社会的苦修,他已经背熟了不少唐诗、宋词,八大家散文。因为丢失时间的事情一再发生,生存压力之下,自己身上所有的潜力都爆发了出来,比起当以前高考时那几天状态还好。
今天这个宴会,不过是赋诗作词,还是对对联、联句,甚至行酒令,吴论都有信心夺得头彩。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注定没有市场。
对此,吴节有强烈的自信。
不片刻,吴论就陪着一个青年士子出来。
众生都站起身来行礼,听他们话,吴节这才知道这个青年士子是林知府的从弟林廷陈,这次宴会就是为他专设的。
林廷陈风度翩翩地同众人应酬几句,请大家各归原位,又说这就去请兄长林知府和杨宗之先生出来与大家见面。
众人又是一阵激动,只吴节一人做在偏僻的角落,也没有人理睬。夜幕已经降临,灯光中,吴节消瘦的身影挺得笔直,遗世读力,斯人憔悴。
只吴论看过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得意。
吴节微微一怔。
又过了一阵子,成都知府林弼和杨宗之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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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出了点小意外
林知府和杨宗之同书生们应酬了几句,各自分宾主坐下。
一声“开席”,热腾的饭菜流水一样端上来。
可众人的心思却不在晚饭上面,都主动起上前敬酒攀谈,望江楼中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林弼林知府今天没有着官服,只一身随意的儒士长袍,做书生打扮。实际上,林知府虽然不是进士出身,个人的学问却是极好,只不过运道使然,一直没能进士及第。正因为人生中有这么一个不圆满,林知府素来喜欢提携后辈,在蜀中士林中颇有威望。
至于杨宗之,因为随父亲在云南流放,也没有功名。
这二人倒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谈笑甚欢。
因为着了便装,林知府说起话来也随意,至于杨宗之,也是一个放达之人。不觉酒过三巡,二人都斜依着锦墩坐在竹席上,时而抚掌大笑,时而高声长啸,一派名士风范。
吴节在旁边看得有趣,在他心目中,明朝士大夫和官吏科举出身,都是一本正经的道德先生,却不想这二人如此做派。若再袒胸露腹,伸手进衣服里捉几颗虱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穿越到晋时的竹林里,或者王羲之的曲水流殇。
再看看周边的竹子,倒也应景。
这次宴会没有高低尊卑之分,让人感觉舒服。
只可惜吴节心中有事,见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心中却有些着急起来。
而那吴论和林廷陈看起来好象很熟的样子,二人坐一起来嘀咕半天不说,那吴论还在人群里穿梭,时不时在别的士子耳边低声说话,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天彻底黑下去,突然有牛毛细雨纷纷扬扬。朦胧中,灯笼的光芒越发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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