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厂哼了一声:“我看你们这家人都他妈莫名其妙,流民就是流民,没一个是好人。胡乱报一个人的名字就说是咱们大帅的亲兵队长,想蒙混过关,真当我们是傻子。怎么,你们还想找那个什么连爷?”
这话说一说出口,一家三口都羞得一脸通红。他们被征召进军队做脚夫和辅兵时,曾经想起和蛾子在一起的连老三,慌忙报上他的名字,希望能够脱身,结果去招至一阵耻笑,说戚将军的亲兵中根本就没有一个姓连的队长。
这事在辎重队中成为一场笑话,弄得所有人见了他们,都会笑着问:“你们是不是去找连军爷了?”,弄个老大没趣。
白厂还处于极度的兴奋中:“你们这些流民都他们是一群垃圾,今天险些被你们害得受了军法。不过,如今却是否极泰来,建功立业就在今遭,真是祖坟冒烟啊!”
见白厂心情大好,孙初一小心道:“白爷,这做前锋,第一个冲阵,战场上刀箭无眼,危险得紧。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老人家却紧赶上向上凑,小人看不明白。”
白厂轻蔑地冷笑一声:“咱们戚家军可没有胆小鬼,别以为人人都同你们一家这样不堪”
“那是,那是,白爷乃是军神转世。”蛾子爹娘连声恭维。
白厂:“什么军神转世,咱们戚继光将军才算是,我就是一个小兵,算得了什么。倒不是我不怕死,这战场上,你越怕越容易死。”吸了一口气,他又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先锋部队的装备那是一等一的好,皆着铁甲。就倭寇手上的竹弓,箭射到身上跟挠痒痒似的。还有他们手中的倭刀,锋利是锋利,可碰到铁甲,也是毫无办法。”
白厂越说越兴奋,不住地搓着手:“倭寇横行东南多年,虏获甚多,咱们做前锋的,按照军中的规矩,一有缴获,先紧着我们挑剩了,才轮得到军中其他兄弟。要功劳有功劳,要实惠有实惠,你说美不美?”
“敢问军爷,如果你做了前锋,能得多少好处?”蛾子的母亲最听不得钱字,忍不住出声问。
“还没打下敌人大营,鬼知道有多少?”白厂白了这个老太婆一眼:“上次在浙江宁波大战的时候,我也不是前锋,就上了一次战场,最后得了大帅五十多两赏赐。这次,怎么这也能得个好几百吧。”
戚继光赏罚分明,以军功论赏,对士卒异常优厚,这也是戚家军战斗力强悍的原因之一。
“啊,这么多!”蛾子的爹惊叫了一声:“白爷,只只需打完这一仗,你老可就发财了,能够不能把我儿也带去,也好捞个富贵?”
“啊,不要!”孙初一惊得脸色发白。
蛾子的娘也连声说好,又对儿子说:“初一我儿,白爷说了,这一仗打起来没什么危险,你就放心地去吧,也好为爹娘搏些棺材本。”
孙初一大怒:“爹娘,你们好不晓事,这可是上阵杀人,别没将你们的棺材本赚回来,反把自己装进棺材里去了。这种屁事,老子才不干呢!”
“你这个不孝的畜生,你在谁面前充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蛾子的父亲破口大骂。
一家人又扭成一团,白厂被这极品三人组弄得头大,忍不住喝道:“闹什么闹,好,就带孙初一上阵好了,这是我的命令,执行就是了。”
“哎哟,不要!”孙初一大叫一声:“白爷,真让我参军啊?”
“想得美,你这鸟人就是个软蛋,咱们戚家军可不收。”白厂嘿嘿笑着:“白爷我不是要做重甲前锋吗,按规矩,身边都得带一个辅兵帮忙着甲、携带兵器,就你了,巴巴儿地跟在我身边侍侯着吧。”
孙初一脸白得更厉害:“既然是辅兵,是不是也得朝前冲,是不是也有铠甲穿?”
“做梦,什么都没有。”
“啊,参天!”孙初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等白厂大笑着走远,孙初一这才对着父亲就大叫起来:“你你你……爹,你可把儿子给害死了。银子固然爱人,可也得有命花。你就不想有人养老送终吗,搭什么腔?”
蛾子的父亲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讷讷几声:“鬼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为父也是糊涂油蒙了心。不过,谁叫你没个使处,叫人家看不上呢?你方才不是问那个什么老大人,怎么会扯到这上面?依我看来,这事还得怨你自己。”
“你还怨上我了?”孙初一大怒:“爹,那天蛾子不是留了二十多两银子吗,若不是你抢了就跑去赌场耍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就是,那可是二十多两,足够吃一年的了。”蛾子的娘也叫起来。
蛾子的父亲大怒:“反了,反了,那天耍钱的时候,你们可比我还高兴,现在却怪起人来?”
三人又抓扯在一起。
其他民夫都笑嘻嘻地在一边看热闹,然后发出阵阵喝彩和哄堂大笑。
闹了半天,三人都没了力气,喘着粗气坐在地上。
良久,孙初一才抓着头,喃喃道:“方才那个骑在马上的贵人,我瞧着怎么那么眼熟。”
“你他娘看谁都眼熟。”蛾子的父亲大骂。
“不是,不是,儿子总觉得这人有些想那吴……傻子……”
以前在南京送蛾子进吴家的时候,孙初一远远地看过吴节一眼,有些印象。
蛾子的娘呸一口唾沫吐过去:“做你的清秋大梦吧,那傻子能在这乱糟糟的世上活着已是运气,怎么可能做了贵人?前些曰子你若不是报上那姓连的名字,咱们现在还不至于这么惨。人家征召青壮流民,你被逮住了,是你运气不好,可千不该万不该,却将我和你爹也牵扯进去。这么大年纪,跟大军走了上千里路,没死就算是好的了。”
“跟着大军走又有什么不好,好吃好喝,无需艹心,就是累点罢了,走这么远的路,不也开了眼界不是?”一提起这事,孙初一就是一阵恼火,恹恹地躺在地上:“这姓连的就是个骗子,还有蛾子这个小蹄子,将来若是叫我碰上,非要她好看!”
且说那曰蛾子和连老三走后,蛾子的父亲趁老婆和儿子不注意,抢了钱搭子就跑。
蛾子母亲和大哥如何肯干,连忙追了出去。
却不想蛾子父亲虽然一把年纪,身体却好,竟然跑得看着影子。
没办法,只能满城去寻。
等找到人的时候,他正坐在赌场里面,二十两银子输得只剩几两。
见他输得如此厉害,两人自然不依靠,骂了一阵子,可觉得就这么走了,输了的钱怎么办?
于是,母子二人将蛾子的父亲赶到一边轮番上阵。
也合着他们运气差,不但将剩的钱都输光了,反将身上的体己也全赔了进去。
到最后,三人一无所有地被赌场给赶了出来。
这年头,二十多两银子足够买几亩上好水田,可不到两个时辰就化为乌有,纯粹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三人自然恼火透顶地相互责怪起来,说到激愤处,老婆打丈夫,丈夫打儿,在大街上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这情形自然将负责治安的衙役给惊动了,一看,嘿,这后生蛮生猛的嘛。一查,流民,很好,戚将军那里正在征招流民做民夫人和辅兵,就你了。
于是,铁链子一索,将孙初一给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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