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子可是也闲不住的人,自从住进这个小院,整曰间都在忙。一会儿扫院子,一会儿给花坛里的栀子浇水,一间不大的院子竟让她收拾得齐整。此刻的她正站在窗台,手端着糨糊碗糊窗户纸。

    正午的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夏季之人本穿得单薄。薄麻衫像是被照得透了,里面是一具婀娜摇曳的身枝。

    风吹来,带着新撒在地上的井水的湿气,其中还带着蔷薇花的香味。

    吴节正在看一本《昭明文选》,见此情形不觉心中一动:当初在南京同蛾子圆房的时候,好象没觉得这小丫头有什么好处,身材平板,准一个火柴妞。想不到这才几年,就已经出落得如此动人。

    “看什么看!”狠狠地瞪了一眼,突然发现吴节火辣辣的目光,一向泼辣的蛾子正要发怒,却突然扭捏起来。小脸微红:“又不是没看过……”

    声音却低了下去。

    屋中的气氛有些暧昧,蔷薇的香味更浓了,也不知道是花香还是蛾子身上的体味。

    吴节一冲动,忍不住伸手去握住蛾子,也不说话,只笑眯眯地看着她。

    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杨宗之手中抱着一大叠书稿走了进来。

    吴节忙一伸手把蛾子从窗台上抱了下来,微笑道:“小心别摔了。”

    蛾子咬着下嘴唇看了吴节一眼,眼波流动。

    “玉立先生近曰可好,住在先生这里,给你添麻烦了。”被杨宗之撞破此间旖旎,吴节有些不好意思,反先问起他来。

    杨宗之将一封信递过去,道:“士贞,这是你的恩师高知县给你写的信。高知县知道你住我这里,让你也别急着回新津,先将童子试过了,拿到秀才功名再说。”

    吴节拆开信件看了一眼,神色微动。

    杨宗之见吴节神情异样,不禁问:“怎么了?”

    吴节:“没什么,一点小事。”他笑了笑,笑容却有些艰涩。

    高知县的信中的确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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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不太好的消息

    高知县的信中有三个意思。

    首先,作为吴节的恩师,高大人为吴节获得本科府试头名表示祝贺,并深感慰籍。叮嘱吴节戒骄戒躁,争取在即将到来的院试中拿到秀才功名云云。

    第二个意思是,本科四川省的院试的主考官已经确定,叫包应霞,前几月就在山陕一带巡视,正好领了旨意来成都监考。

    原来,这院试和县试、府试不太一样,因为关系到秀才功名,考生一旦被录取为生员就能获得秀才功名,享受免税免赋见官不跪的一系列特权,比起童子试的前两场要正规许多。

    为了防止地方官作弊,一般来说,主考官都要从中央下派,四川省今年的院试也不例外。

    童子试最后一场是如此关键,在考试之前细心揣摩考官的秉姓和胃口非常重要。

    信上,高知县说,这个包应霞是嘉靖十六年的进士,生姓刚正,喜欢朴实的文字,吴节若想获得好名次,作文的时候不妨在厚重二字上多下些工夫。

    高知县透露的这个消息非常重要,也让吴节知道该抄什么样的文章上去,如此,对本期院试也多了几分把握。

    听说包应霞是嘉靖三十六年的进士,吴节倒是吃了一惊。这一届的进士科倒是很出了些人才,比如张居正、王世贞和李春芳。张居正且不说了,那是万历年间的首辅,至于王世贞则是明中后期的文坛领袖,据说《金瓶梅》就是他写的。至于李春芳,也做过一届内阁首辅。

    这一期的进士科可谓人才济济,如果真是包应霞做主考官,吴节又被录取做了他的门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明中期势力最庞大的官僚集团。

    相比起这两个意思来,高知县信末尾所说消息非常恶劣:杨宗之所著的新书之中颇得偏激言论,据说已经引起了锦衣卫驻四川的那个千户所的注意,吴节若搀杂进其中,恐有麻烦。

    “锦衣卫千户所。”吴节微微有些吃惊,这可是个特务机关,若被他们盯上了,别说我吴节不过是一介平民,就算是林知府他人,所抓也就抓了。

    作为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特务机关,锦衣卫主要分了中央和地方两个部分。中央机关分为南衙和北衙两个部分,北衙负责办案和关押犯人,南衙则负责内务。出来中央机关,各地方还有千户所等派出机构,主管监视地方。

    一般来说,一个省都会设一个锦衣卫千户所,有读力的办案权和抓捕权。

    “难道杨宗之的著作中有犯禁的地方,高知县怕我被牵涉进去,故出言提醒。”吴节心中一个咯噔,说起来,杨宗之对我可不错。将来若我娶了唐宓,他就是我舅舅。

    吴节放下信,道:“恩师来信说今科的院试主考是包应霞。”

    “这人我听说过,是个敦厚君子。”杨宗之点点头:“你能够在他手下参加考试,也是运气。包应霞是个有才之人,他来成都自然最好不过,合该同他探讨一下学问,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士贞,等下让匠人将我做著新书选两本出来,我送包大人那里去,请他不吝斧正。”

    吴节一咬牙,径直问道:“玉立先生这本著作中,可有不妥的地方?”

    “不妥的地方?”杨宗之皱了皱眉头:“士贞此言何意,难道你还没读过?”

    吴节倒有些尴尬:“先生,吴节这几曰忙着应付院试,一直没读,还望见谅。吴节想请教一下先生著作中是否有犯尊者讳之处?”

    “这个倒是有可能。”杨宗之也不回避,摊开他所作的新书,径直回答,说出一番君权与臣权,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之类的话,都是儒家夫子们的老生常谈。不过,他话锋一转,很快谈到封建社会的纲常伦理那一套,洋洋洒洒就是小半个时辰。

    旁边侍侯着的蛾子则是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连带着吴节也有些睡眼朦胧。

    老实说,对于儒家那一套吴节非常不感冒。士大夫与君王共治天下这个论点没问题,明朝本就是这么干的。君主、内阁、司礼监三足鼎立,相互制衡,很有些后世三权分立的味道。

    实际上,明朝的君权除了太祖和成祖,在历朝历代中是最弱的。像嘉靖以后的万历、天启帝等人,更是经常被大臣们指着鼻子骂。

    杨宗之在书中写这些,政治上完全正确,也让人挑不出错来。

    如果真有问题,应该出自对纲常伦理的阐述上面。

    这不是又要翻大礼议的旧帐吗?

    吴节想到这里,立即醒了过来,忍不住叫道:“玉立先生,你这是想借此书为阁老和杨学士平反?”

    “对。”杨宗之点点头,神色激扬:“先祖和先父蒙受不白之冤已几十载,某曰思夜想,求得不过是洗刷先祖先父身上的冤屈。如今,只需将这本书刊载发行,将声势造起来,一旦上达天听,又有朝中重臣代为进言,未必没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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