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无师自通的认为,大客户是不缺钱的,他们不要求银行服务人员能给出多少物质上的馈赠,所以,礼物即使有用,性价比也不高。银行更不可能从可怜的办公经费中,拿出足以令大客户动容的礼物。

    可在物质的另一侧,大客户本身的赚钱能力很强,这让他们自己的时间变的值钱了,节省大客户的时间,自然能够让大客户有超值的感受。

    杨锐如小陈所料的驻足了,嗅了嗅鼻子,道:“拐角那家的?”

    “是,您闻出来的?”小陈笑着递出油条豆浆。

    豆浆装在一个罐头玻璃杯里,四周裹着报纸。油条是切断的,只露一个头在外面。

    杨锐问:“咱俩不认识吧。”

    “我认识您,您不认识我,您是我们行的重要客户,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奕,是咱们人行清华分理处的,您最近常来我们柜台办业务,我这就是来联系一下客户,油条豆浆是顺道买的。”陈奕心里有点紧张,仰头望着杨锐。

    杨锐认真的打量了陈奕,这还是他在80年代,见到的最像是销售的销售人员。

    做研究生的时候,杨锐偶尔也能接触到销售,他们或者是来实验室推销产品的,小件的如一次性手套,大件的如通风橱等等,往往说的头头是道,为科研人员着想。然而,当年的杨锐并无产品购买的权限,他的经费充其量就是买点办公用品,顺便打车而已。

    创业以后,给杨锐推销教学用品,尤其是教材的更多了,那段时间,杨锐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新的辅导书,令人惊诧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多题。然而,创业人的思维和打工者的思维是不同的,每天看着钱在流的日子里,杨锐选择产品的原则,从来都不是销售人员的热情和话术。

    而在这个宁静的早晨,杨锐却不担心销售的热情与话术了。

    “我就不客气了。”杨锐确实饿了,从小陈手里拿过油条豆浆,又还给他五毛钱,道:“心意我领了,钱你收着,剩下的算跑腿费。”

    “不行不行。”小陈的手像是被烫了似的,连忙收回去了。

    “别在这里给我推来让去的,让你拿着就拿着。”杨锐命令式的语气,免得变成抢着给钱的表演者。

    小陈看杨锐已经打开袋子,咬住了油条,只得迟疑的将钱收起来,然后笑问:“您怎么就猜到是拐角的早餐铺卖的?我好像也没看出啥区别。”

    “他们家的油用的久。”

    “啊?”

    杨锐坐在马路牙子跟前,吃着油条,喝着豆浆,满足的笑道:“油条这个东西,不能用新油做,新油做出来的没滋味,就得用老油。现在好多国营铺子都是当天用的油,中午下午就用出去了,不像是私营的铺子,他们的油没处去,就一遍遍的用,少了再添,和鸡汤一样,炸出来的油条就好吃。”

    喝了口豆浆,杨锐又道:“吃惯了老油做的油条,再吃新油做的油条就吃不惯了……”

    小陈觉得杨锐在暗示什么,但他开动脑筋使劲的想,也没想明白杨锐在暗示什么。

    “吃完了,多谢你了。”杨锐将袋子一卷,丢垃圾桶里,笑笑就走。

    小陈急了,难道就此白来一趟?

    要聊天,他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再次开动脑筋,他又紧追两步,小声说:“杨先生,我们所的客户,有人想出售邮票,您有兴趣吗?”

    “什么邮票?”

    “应该是挺稀有的。”这才几天的功夫啊,小陈根本就没接触过集邮者,只能相信自家分理处的主任能找来这么一个人类。

    杨锐琢磨了一下,说:“你得先告诉我有什么邮票,再看价格决定。”

    80年代的邮市是一片火热,赚钱的人极多,但也不是入场就能赚钱的。和股市类似,在这个市场里,看起来最赚钱的往往是新邮,买来就卖,转眼间就能有20%以上的利润,做短线也仿佛是一夜暴富的手段,许多人就从几百块的资本,一步步的玩到了上万块。

    但是,做短线的压力和风险同样巨大,也不符合杨锐的时间分配,所以,他都是买一些能够长期升值的邮票,准备等过上几年,邮市最热的时候,一股脑的抛出去。

    不过,最安全的邮票始终是热门且稀缺的品种,比如猴票或者全国山河一片红那样,升值多而潜力大,出售也容易,北京的邮市已经很发达了,但在84年,想大宗购入亦不容易,有介绍来的收集一些,倒也不耽搁时间。

    小陈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回去给主任说了。

    主任却是连声称赞,又在接下来的晚会说:“小陈同志的表现非常好,主动、积极,效果突出……”

    郝玉不服气,这原本是她的客户,虽然没有抓住,也不愿意别人因此而受赞赏。她又年轻漂亮,从来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故意道:“咱们现在答应了杨锐要出售邮票给他,还得是稀有的邮票,咱们是银行,又不是邮局,哪有邮票?”

    “邮票的事不用你担心,现今的四九城,谁家没有邮票?再说了,又不是送邮票给他,卖的意思是要给钱的,我们就是签条线,成功也好,不成功也好。”主任没把这个当困难。

    郝玉更不服气了:“不成功怎么好了?”

    “不成功就可以再介绍啊,他喜欢邮票,一次买卖不成,还可以有二次呀。有句话说的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不求买卖,只求仁义。在这里,我还要表扬小陈,为什么说他这次的表现好,因为他成功的留了尾巴。小陈,明天我亲自出马,去找邮票,你去北大找个电话等着,我一旦找到邮票,就打电话告诉你品种数量和大概的价格,你记好了,立刻去找杨锐,不要耽搁时间,争取给对方一个积极的印象。”主任如同一名指挥若定的将军,又道:“大家也可以在朋友圈子里问一问,就说我们行有大客户,愿意高价购买邮票,愿意接洽的都可以来,另外,别忘了推销国债。”

    分理处的诸人轰然应诺,士气高涨。

    第二天,主任如约找到了愿意卖邮票的人。

    84年的北京城没有什么有意义的投资,外汇受管制,黄金数量稀少,房地产还是没影儿的事,股票也在默默的酝酿当中,只有邮票,像是长在栅栏外的野草似的野蛮生长。

    或许是因为邮票的文化属性,或许是因为邮政部的利益共同,或许是因为改革开放之初的谨慎观察,总而言之,84年的中国,最具有金融属性的投资品就是邮票了。偏远地区或许还是一潭死水,可在北京的某些地方,这潭水已经活跃的几乎沸腾了。

    而在这个资本集聚的市场,投资者也渐渐取代了爱好者的地位,高价购买邮票,自然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噱头。

    陈奕在电话机跟前等了半天,总算等到了主任的电话,记下名字数量和价格,推起自行车就狂飙去北大,再按照早就问到的班级课程表,去了教室。

    下课铃响。

    陈奕死死的盯着出来的学生,等到人都走完了,都没瞅见杨锐。

    “同学,同学,请等等,杨锐是你们班的吗?”陈奕追上最后出来的人群,焦急的问。

    “是我们班的,我是班长刘安平,有什么事吗?”班长站定,语气正式。

    他身边的都是开了班级碰头会的小班干部们,围成一个半圆,看着陈奕。

    “哦,我就是有事找他,在哪里能找到杨锐?”陈奕摸不清路数。

    “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代为通传,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预备党员耿健同学已经不穿粗布衣了,经过历练的气势却更足了。

    “我是人民银行的。”陈奕报了名,又问:“我在哪里能找到杨锐?”

    “杨锐可能去实验室了,不过,傍晚有高数课,他一般都是来的。”班长说了,又道:“但也不能确定,杨锐最近的上课时间比较少,大概是因为有科研任务申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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