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惊讶混杂着疑惑的客气了一番,将邵工交给他的公函收到了怀里。
要说起来,他虽然只是提点了大舅两句,但给西堡肉联厂的好处,却不是两句话所能涵盖的。
没有他的说明,西堡罐头厂哪怕找得到合适的专家,进行了高水平的研究,也得一段时间和上万元的经费,才能总结出他说的那几句话。由此节省的费用何止万元。因此,就算受赠几万块,杨锐也觉得理所应当。
不过,82年的国情却非如此。西堡肉联厂费了这么大事,就为了给他个人以回报?这可不符合国企的风格。
但不管怎么说,杨锐还是高兴的道了谢。
如今是拿钱都买不到好东西的年月,送东西比送钱还有用。
邵工这时候爽气的一笑,对杨锐道:“我和你大舅可是老关系了,这点事是应该的。对了,霍老四盗版的试卷,我听说,是你编的?”
他从后面的布袋里,拿出了一个硬纸壳的试卷,正是引起了此次民兵大出动的锐学组秘卷。
杨锐点头:“是我编的。”
“没人帮忙?你是从哪里找到了资料,还是……”
“大部分是我自己想的,省内应该没有类似的试卷。京城有什么研究,我不是特别清楚。”
“哦……那这个锐学组,就是你组建的?”
“没错。”杨锐将锐学组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这东西本来就不是赚钱用的,是赚名望用的。藏起来可就亏了。
在80年代,名望绝对是比钱重要的东西,在过去的和未来的十年里,会有无数的著名人物潮起潮落,当他们有名声的时候,愿意拿出数千万元,乃至数亿元求合作的地方政府,比比皆是。
在这个年代,资本的计价方式并不是纯粹的金钱。
邵工听的很认真,罢了又问:“你大舅说,你数理化三科能考满分,也和这个锐学组有关系?”
这是杨锐“喊家长”的时候,向父母说明的副产品。杨书记估计是心里爽一下就算了,锐妈绝对是当谈资聊遍乡里了。
杨锐只道:“锐学组的学习方式绝对是有效的,以后,考满分会变的很普遍。”
“我儿子说,他们学校的老师许多题都不会做呢。”邵工用热情的目光望着杨锐,手指头攥着枪管。
他儿子在西堡肉联厂的厂办中学读书,师资力量比乡中也好不到哪里去,是中考失败的厂内子弟去的地方。
他这么一说,杨锐就彻底明白了,他瞬间激活补习老师的基因,道:“高中范围的数理化三科,我没有不会做的题。我们锐学组的组员的成绩,也在节节提高,这个邵工可能也了解过,你儿子要是有什么题目有疑问,直接过来找我就行了。”
杨锐用不着拿捏,补习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高考更是80年代人最重要不过的事,别看邵工是总厂的技术处主任,他只要没升到省部级,儿子高考都得求人。
和现代人幻想的各种高考改革相比,纯以分数论的高考,是中国社会最大的公平,被它改变了命运的人,因为它而获得了上升机会的人,比任何时候都多,创造的价值比任何时候都大,不亚于战争所产生的影响。
邵工确实了解过锐学组。
因为西堡肉联厂的厂办中学,本身就是锐学组秘卷的销售地点之一,他见儿子用过这套试卷,又因为民兵团出动的事,了解了相关信息。
作为厂里少有的60年代大专生,邵工比谁都清楚编写试卷需要多么深厚的积累,锐学组几个字,没少在他眼前晃悠。
想到儿子的成绩和未来,邵工提前就做了准备,那些赠送给西堡中学的物资,也是他卖着老脸弄来的,就是以防血气方刚的杨锐断然拒绝。
得到了如此完美的回应,邵工真心实意的握住杨锐的手,道:“太谢谢你了,我这个儿子啊,我自己真的没法教,倒是你们锐学组的试卷,他做的好,他的老师也说好……”
“没事,你是我舅的朋友,我能帮的当然要帮。你儿子要是有时间,就请他到西堡中学来,周末也可以,我是住校的……不过,我们锐学组有明确的制度,新加入的成员,第一步先是后备组员,目前来说,除了名字的区别,没有多少实际区别,就是一个考察期的问题……”
“后备组员就便宜他了,你放心,来前我给他说好,他不听话,你就教训他,罚站挨揍都是应该的,你们锐学组怎么搞,就给他怎么搞。”邵工哈哈一笑,又降了一个声调,道:“我这个儿子,邵亮啊,在咱们西堡肉联厂的厂中读书,成绩不太好……”
“成绩好坏没关系,有教无类。”杨锐拿出了补习老师的架势,接着眼神一凝道:“您说可以罚站挨揍,我可真的会罚站打人的。我这边的情况您也了解,我能保证您儿子成绩提高,您就不能怪我让他吃苦……”
“那当然,那当然。”邵工连连点头,再看不到丝毫的高工架势,和杨锐握手以后,更是拉着段华的手臂直摇。
杨锐表情淡定,心里爽的不行。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他设计的锐学组,原本就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或者一个西堡中学服务的。大舅若是能因此多得两名同盟军,才是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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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新闻稿
在民兵团的帮助下,段航带着刑警队,将霍老四的团伙人员抓了个一干二净。他们原本就是本地团伙,许多人还有案底,通往外地的道路一被封上了,警察按照名字来逮人,想漏网都难。
这也是他们太嚣张,霸占汽车站的几年时间里得罪人太多,连个愿意包庇的人都没有。
当然,包庇的罪名亦很重,在运动刚刚过去几年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心有余悸的。
溪县当地的江湖人物同样倒了霉,不少人被段航搂草打兔子,送去了预审科,因为有民兵团配合,六名通缉许久的犯人也落了网,再加上争取减刑的家伙大肆告密,县城内外被梳了两遍,看守所都满员了。
听说有两个团伙,总计六名通缉犯落网,段航险些乐晕掉。
他这个刑警队的大队长,原本是不太好做的,上面每年都有名额和指标,虽然说总能完成,可完成起来也很费劲,而且,完成了也只是做到了本职工作罢了,称作功劳颇为勉强。
溪县只是一个县城,没什么大案要案,一年最多发生一半次恶性案,同样属于未破获挨骂,破获了应该的案子。
简而言之,段航做的就是没有功劳但有苦劳的工作,最近两年都处于痛苦的熬资历当中。
这一次,逮捕霍老四的团伙也算不得什么,可逮捕了六名省厅通缉的案犯,却是板上钉钉的功劳,是战斗力的证明。
原本不太支持段航工作的局长笑逐颜开,连着两天往地区跑,每次回来都是春风拂面,慈祥的好像圣诞老人似的。
段航的工作热情瞬间点燃,连送杨锐回校,都拖延了两日,附带取证方才成行,路上跟是言之凿凿的道:“到明年,最多到后年,我估计就能再往前窜一窜,到时候,你再找表哥我,就得问段局长的办公室在哪了。”
说着,段航哈哈大笑,屁股底下的自行车叮铃咣啷的响。
杨锐怜悯的看他一眼,道:“真要是明年或者后年才论功行赏,你现在高兴的是不是早了一点,万一中间别人也立功了,你这次的功劳不就被掩盖了?”
段航不在乎的道:“你以为立功是那么容易的?就咱们这个县,一年能有几个通缉犯路过?再还得落在你手上?立功有那么容易吗?”
杨锐很想说“有”。明年就是严打年了,普通刑事犯都会被重判,许多人发觉情况不妙,就会想办法跑路,于是变成了通缉犯,再被异地的警察抓到送进监狱。等翻过年去叙功,所有人的逮捕数量和质量都会提高几个层次,段航今年获得的一点成就,也就被稀释了。
杨锐又想到:霍老四今年栽了,对他说不定也是好事,少判好些年呢。等明年的时候,他会不会感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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