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连绵不绝的项目设计更是一个实验室的健康保证,虽然不健康的实验室比比皆是,但加入一间健康的实验室毕竟要舒服一些。
许正平只希望能通过杨锐做跳板,最终得到自己的独立实验室。
这其实是正常科研人的正常路,许正平作为一名普通人,科研之路走的还是颇顺的,不过,要拥有自己的实验室,在北大这样的学校,却不是普普通通就能达成的愿望。
许多北大的副教授乃至教授,到了许正平这个年纪和地位,往往就是三个选择,一个选择是等自己的老板退休,自己继承老板的实验室,但这并不容易,一方面要老板和学校的支持,一方面还要获得看得过去的个人成果,这三个条件,许正平都不能完美的达成,所以他才决定跳出来。
然而,跳出来的另外两个选择也并不容易。
直接申请项目,然后获得自己的实验室是后世的副教授和教授们最多人选择的。但在80年代,整体科研经费紧张的情况下,获得独立实验室的难度一点都不比继承前任的独立实验室小,而对申请人来说,独立实验室拥有了财政独立是没错,可所有的经费争取都得自己来。这要耗费用于科研精力,而另一方面,争取经费,升级实验室,又都有赖于科研成果,以及项目申请。
最后,通常也是名校教授们独有,却最不愿意做出的选择,是前往地方院校。
地方院校缺钱缺人缺设备缺传统,唯独有一样不缺,地方政策和编制大大的有。
如河东大学这样的学校,日后就是普通的重点加211,以全社会的眼光来看,211自然亦是不错的,全国总共就100所,而中国有30多个省,约莫安分之一都只有一所211大学,除了少数几个教育强省以外,211大学就是绝对的好大学了。
然而,若是以科研为发展目标的话,211又算得上什么,985也就是将将够看,即使如此,这样的好学校,一年少说要毕业几十万的学生,钱都花到了学生身上,又有多少钱搞科研。这还是国内的情况,放在全世界范围内,埃及最好的开罗大学平时都没什么人知道,一所河东大学又哪里能入得许正平这样的北大副教授的眼。
不是到万不得已,或者对方给的个人条件极好,否则,名校的教授们是轻易不愿意离开北京。在教育科研方面,中国是没有什么北上广的,只有北京而已。
不过,前往地方院校是一定能拿到独立实验室的,稍微努力一下,建一所省级实验室都能做到,但河东省的省级实验室和北京市的同级实验室,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概念,给的经费和支持都是不同的。
然而,世事总是不能让人如愿,越是普通人越是如此。
许正平在读书期间,毫无疑问的是学霸,而且是大学霸,这样才能考上北大,留校于北大,继而按部就班的成为北大副教授。
可惜科研从来都是学霸集中营,稍微弱一点的学霸,进入这块地方,都要被挤成渣都不剩的。许正平这样的大学霸,放在任何一个行业,都是极难得的,但在科研集中营,他依旧只是一只普通的大学霸,兢兢业业是他最好的注脚,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离子通道实验室,就在许正平提供的稳定浮力之上,缓缓前进。
而在华锐实验室,一群被杨锐认定为小牛的中青年们,却是轻松自如的做着简单的工作。
pcr可谓是最简单的诺贝尔奖成果,原始版的pcr的确会遇到不少麻烦,比如没有耐高温的聚合酶,就必须派专人一次次的添加新的聚合酶,恒温水浴锅也需要三个,分别是94度的高温变性温度,58度的低温复性温度,以及72度的适温延伸温度,恒温的时间还需要秒表计时。
但在有了耐高温聚合酶以后,首先省去了一次次添加新的聚合酶的过程,杨锐一个人就能完成主要工作。
而小牛们只要做边角料的测序、检查、制备等活计就可以了。
然而,杨锐遇到的问题,却与美国人遇到的问题截然不同。
第一步,80年代的中国没有现成的试剂可买的,从基础的到高级的,全得李文强他们一步步的做出来。
比如最基础的寡核苷酸,就不能指望国内的研究所能提供了,他们生产的无论数量还是浓度,都不能满足杨锐的需要。
而在美国,早就有这样的专门实验室,提供专门的寡核苷酸了。
事实上,pcr的原发明人穆里斯,就在这样的一间实验室里做主任。
杨锐没有这样的条件,就得从做寡核苷酸做起。
就此点来说,杨锐至少落后他默认的竞争对手三年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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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DNA合成仪
寡核苷酸就是寡聚核苷酸,它是两个词组成的,一个是寡聚,一个是核苷酸。
这个词看起来很复杂,但实际上,就是起名字的中国学者文青病范了,起了一个看起来就麻烦的名字(我本来想查一下是哪位大侠起了诸如核苷酸、鸟嘌呤、胞嘧啶这样的蛋疼名字,查了半个小时都没查到,转念一想,我也是鸟蛋疼了才干这种事……)
核苷酸本身是一种基础分子,对生物体的意义和一氧化二氢差不多。而它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它的组成物上。核苷酸连在一起,就是核糖核苷酸,也就是rna;再脱一下氧,叫脱氧核糖核苷酸,就是dna。
而寡聚核苷酸,就是一群核苷酸聚集在一起,聚的还不多,总数在二十以下,所以谓之寡聚,变成了闲的没什么卵用的寡聚核苷酸。
当然了,寡聚核苷酸本身没啥卵用,但它是许多生物学实验的原材料,以至于大家拼命的想要生产,因为用量实在是太大了。
历史上,因为pcr得诺贝尔奖的穆里斯,在私人公司的寡聚核苷酸实验室里做主任,其工作就是不停的合成生产寡聚核苷酸,然后为公司的其他部门做实验提供原材料。
而与穆里斯同年获得诺贝尔奖的迈克尔史密斯,也是因为发明了寡聚核苷酸定点诱变技术。
不过,迈克尔史密斯比穆里斯惨多了,他是79年做出的寡聚核苷酸定点诱变技术,而在那个年代,穆里斯使用的寡聚核苷酸生产方法,还没有发明出来呢。
所以,迈克尔史密斯不得不将大部分的时间,用来生产寡聚核苷酸。
这倒是科研人的常态,绝大多数的时间用来做了枯燥的重复劳动。
然而,在技术发展没有达到以前,枯燥的重复劳动又必不可少,有些可贵的成果也是在重复劳动中发现的。
从79年到83年,短短的四年间,生物技术发展的速度快的足够让人诺贝尔奖得主茫然,事实上,如果按照生物技术的发展速度来修改教科书的话,一年改两次肯定是不够的。
生物技术也由此进入了类似摩尔定律的时代。
对于身在其中的学者们来说,这是痛并快乐的时代,他们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做项目,亲身加入到了大时代的变化浪潮中,他们的成就,或许是前人百年都无法完成的。
而对正在学习中的大学生们来说,这个时代就只剩下痛了。别的学科的大学生还在抱怨,我们在大学里学的东西,到了社会上就没有用了――生物学科的大学生等到找工作的时候,回头看一下过去四年的课本,会发现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修改的面目全非……
当然,大部分教材是来不及修改的,以至于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落后了多少。
事实上,就比例而言,中国的学者落后的更多,尤其是前沿技术,在中国的大部分研究者都看不懂英文的年代,大家想跟着美国爸爸的节奏实在太难,你看不懂前人的研究成果和文章,难道自己重新做一遍?
就是重新做,也是赶不上的。
美国人自从七十年代开始允许商业性私人生物公司以来,生物科学的应用技术一日千里,五年时间就能重新定义一次专业名词,追的人如果学的慢一点都要被落下,更不用说自己做了。
而当杨锐说出dna合成仪的时候,不止来自地方大学的李文强等人不知道,几年前才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回来的黄茂也没什么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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