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不必派了。”孝庄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武断的说道:“八旗福寿膏是吴三桂最大的摇钱树,不管派什么人去裁定八旗福寿膏税额,吴三桂都必然会不惜代价收买拉拢,尽量降低税额,损国肥私。所以钦差就不必派了,让云贵督抚如实上报八旗福寿膏的产量与利润就行了,由朝廷裁定究竟该收多少赋税。”
小麻子呆了一呆,然后又鞠躬答应,孝庄又指着跪在地上的明珠和索额图吩咐道:“你们都记住,哀家今天和皇上的话,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尤其是鳌拜那边,不许让他听到半点风声,哀家自有主张。”
………………
心有灵犀一点通,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的曲靖城中,听完陈斗关于曲靖县八旗福寿膏的增税征收情况后,卢胖子不由笑了,问道:“就这么顺利,种八旗福寿膏的百姓里面,就没有一个抗税的?”
“很简单,因为税太轻了。”陈斗难得露出些微笑,答道:“八旗福寿膏的官方收购价是四钱一两,民间收购价超过六钱,现在一两才征一钱赋税,老百姓那会那么傻,为了抗这一点税失去八旗福寿膏的种植权?”
“呵,老百姓倒是高兴了,不过我相信咱们的那个麻子皇帝看到这个税额,非得把鼻子气歪不可。”卢胖子歼笑起来,说道:“我敢打赌,咱们的麻子皇帝知道这事后,肯定会连把朱国治撕了的心都有,后悔怎么就把这个定税权交给了朱国治这头老白猪……。”
“咦?”笑到这里,卢胖子忽然笑不下去了,惊叫道:“不对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点?”
“府台大人之前没想到那点?”陈斗疑惑问道。
“我没想到的是,朝廷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交与地方督抚?”卢胖子紧张的说道:“虽然有一些特税和加税,是有过由地方督抚根据实际情况裁定税额的先例,可是八旗福寿膏这么大的税源,又关系到朝廷削弱掣肘王爷的方略,怎么就下放到了地方,让甘文焜和朱国治根据实际情况裁定?”
“朱国治不是说过,因为八旗福寿膏是新事物,朝廷对此了解不深,所以才把这个赋税裁定权下放到了地方。”陈斗解释道。
“正是这点最可疑!”卢胖子一拍桌子,“现在八旗福寿膏馆在京城到处都是,利润有多丰厚,在京城里就能掌握得一清二楚,还用得着让地方裁定?而且最可疑的一点,朱国治这头老肥猪早在顺治年间就是天下闻名的大贪官,为了银子连他老娘的肚兜都敢卖,朝廷怎么可能把这么重大的事还关系这么多银子的事交给他?方便他监守自盗?”
“对啊,这点是很奇怪。”陈斗也回过神来,沉吟道:“难道说,咱们的麻子皇帝忽然犯了糊涂,走了一步昏棋?”
“不可能!”卢胖子斩钉截铁的说道:“就算小麻子年纪还轻,一时没有醒过味来,太皇太后和鳌拜那两条狐狸也不可能走出这样的昏棋!我可以肯定,这件事的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那会有什么阴谋?”陈斗赶紧又问道。
背后会有什么阴谋,卢胖子当然一时半会答不上来,不过沉思了许久后,卢胖子忽然又露出惊喜神色,道:“难道说,朝廷里有人和我们打同一个主意?有着同一个目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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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驱虎吞狼
九月底马上就进十月的时候,甘文焜和朱国治裁定八旗福寿膏税额并且开始征收的奏章,终于是穿过了千山万水,长江黄河,送到了京城之中,送到了紫禁城里,递到了大清亡朝现任酋长吃糠喝稀小麻子的面前。结果也正如卢胖子所料,看到朱国治建议、甘文焜批准,一两八旗福寿膏只收一钱银子赋税的奏报,小麻子彻底的暴跳如雷了。
“狗奴才,办的是那一家的差事?一两八旗福寿膏在京城里卖到三两银子,居然才收一钱银子的税,还不如他妈的一文钱不收!狗奴才,狗奴才!两个吃里爬外的天杀狗奴才!”
骂归骂,暴跳如雷归暴跳如雷,可是要治这两个狗奴才的罪,小麻子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毕竟,小麻子之前并没有要求朱国治和甘文焜对八旗福寿膏征收多少的赋税,还有是螨清在南方征收的田税是每亩四钱到七钱银子不等,甘文焜和朱国治在这个基础上又一亩地加征了二两银子还多的税银,小麻子用什么理由来指责这两个天杀的狗奴才?这年头的农业税征收本来就是这样啊。
话虽如此,可是,种毒品的利润能和种粮食比吗?一亩八旗福寿膏产出的利润,是粮食的多少倍?用粮食税标准去征毒品的税,这叫那门子的事啊?
发飙的不只是小麻子一个人,看到朱国治和甘文焜定的这个八旗福寿膏征税额度,小麻子的几个亲信明珠、索额图和熊赐履也都暴跳如雷起来,“一两八旗福寿膏只征一钱银子的税?这一两八旗福寿膏从地里长出来,运到广州可以卖二两银子,运到京城更卖到二两八到三两银子,竟然才征一钱银子的税,这个和完全没征税有什么两样?有问题,这中间绝对有问题!”
骂归骂,但木已成舟,甘文焜和朱国治联名的奏章上写得清清楚楚,他们裁定这个恰当而又合适的税额之后,已经颁布宪令正式开始征收了,明珠这些小麻子心腹又有什么胆子建议小麻子废除这个定额,重新裁定税率?万一激怒了吴三桂造成什么严重后果,责任谁来承担?
也是到了这时,明珠和小麻子又猛然想起一件大事——前几天孝庄可是命令了小麻子用六百里加急下旨,收回了云贵督抚的八旗福寿膏定税权的,现在甘文焜和朱国治已经在云南那边开始征税,说不定都已经征收完毕了,这道还在路上的圣旨又做何处置?如果置之不理,圣旨传到了云南,云南那边还不得炸开了锅啊?
“皇上。”想到这里,明珠忽然又想起一事,忙说道:“奴才如果没记错的话,老祖宗之前曾经有过叮嘱,此事若有进展,必须立即向她老人家禀报,看来老祖宗对此事也必然是成竹在胸,皇上何不去征询一下老祖宗的意见?”
“是有这事,朕都气糊涂了。”麻脸一直青黑的小麻子终于回过点神来,赶紧起身命令道:“快,摆驾慈宁宫。”
小麻子摆驾位居深宫的慈宁宫,没有旨意,明珠和索额图这帮人当然不敢跟着,只能留在养心殿中等待回音,而小麻子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景运门、隆宗门和慈宁门一路来到慈宁宫时,却得知孝庄老妖婆正在慈宁宫后的小花园中散步赏花,再进到小花园时,孝庄果然正在人造池塘正中的凉亭中喝茶。小麻子赶紧穿过弯弯曲曲的走廊过去,向孝庄老妖婆行跪拜礼道:“孙儿玄烨,给祖母请安。”
“皇上平身,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哀家这里坐坐?”孝庄微笑着招呼小麻子起身,又不等小麻子回答,向周围的人吩咐道:“苏麻和李引证留下,其他的人都退下吧,哀家要和皇上说些体贴话。”
“遮。”众宫女太监答应,一起退出凉亭,留下孝庄祖孙等四人在池心凉亭中交谈。也是直到此刻,小麻子才发现祖母的老歼巨滑之处,这个凉亭看似开阔,无可遮挡,但四面环水,只要不是大声喊叫,交谈的声音就传不到池塘边上,这么一来,鳌拜在宫中无处不在的眼线,反倒无法窃听自己与祖母的单独密谈了。
“皇上今儿个来,是为了八旗福寿膏征税的事吧?”孝庄微笑问道。
小麻子点头,也不说话,只是直接把甘文焜和朱国治联名的奏折递到了孝庄面前,孝庄接过仔细看了一遍,并不动半点声色,只是把奏折又递给了苏麻喇姑让她也看内容,然后才微笑说道:“皇上觉得这税额是高了?还是低了?”
“当然是低了,而且是低得根本不象话。”小麻子愤怒道:“孙儿也了解过,八旗福寿膏一亩地能收二十来两,一两八旗福寿膏运到广州可以卖到二两多银子,卖到京城和江南最高可以卖到三两,就算按最低的一两八旗福寿膏二两银子,一亩地收二十两,一亩地一年也能挣到四十两银子,而交税还不到三两,再除去人工费和贩运费,吴三桂一亩地至少得挣三十两!”
“错了,错了,孙儿你错了。”孝庄摇头,纠正道:“你统计的数字,是曲靖民间的数字,曲靖民间的良田、旱田和新开荒田都在种八旗福寿膏,产量相差巨大,这才把平均产量拉了下来。而吴三桂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严格控制了八旗福寿膏的种植范围,用的是最好的良田种的八旗福寿膏,一亩地至少能收二十五两八旗福寿膏以上,而且吴三桂的藩地还无需交纳田税,所以除去各种开支之后,祖母估计,吴三桂一亩八旗福寿膏至少能挣四十两纹银以上!”
小麻子张大了嘴,半晌才垂头丧气的说道:“还是祖母圣明,烛照万里,孙儿年幼无知,考虑得还是不够仔细。”
“皇上也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孝庄和蔼的说道:“祖母也是在平西王府中有几个眼线,恰好管着这些事情,所以才能大概掌握吴三桂的八旗福寿膏收入,不然的话,祖母只怕也只能按着曲靖府的情况来推断了。”
“可惜孙儿一时大意,错漏了卢一峰这个不世出的人才,白白便宜了吴三桂那个老东西。”小麻子既是遗憾又是羡慕的说道:“如果当时孙儿把卢一峰放到其他省份就好了,现在我们大清朝廷也可以增加一个比盐税还大的财源了。”
“遗憾也没用。”孝庄摇头,轻轻说道:“而且祖母可以断定,当时就算你没把卢一峰放回云南,而是放到了其他省份,孙儿你也拿不到这个财源。”
“祖母这话什么意思?”小麻子疑惑问道。
“孙儿,你忘了鳌拜了?”孝庄似笑非笑的问道:“你以为鳌拜就不垂涎八旗福寿膏的暴利?就算他之前严重低估了八旗福寿膏的暴利,一时糊涂答应了给吴三桂的八旗福寿膏,现在恐怕也是把肠子都给悔青了,只是惧于我们的威胁和吴三桂的强势,不敢去强行分上一杯羹而已。”
小麻子哑口无言,这才想起八旗福寿膏的奇迹即便是出现在云南之外的省份,鳌拜也必然会象苍蝇闻到血一样的扑上去,利用他在外省强大的实力独吞这颗摇钱树,最多让自己多沾一点甜头,但绝对不会伟大到把这个棵摇钱树拱手相送——鳌拜没那么傻,就算鳌拜有这么傻,鳌拜手下那帮红眼睛的豺狼饿虎也不会这么傻。
“话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吧。”孝庄给尴尬的孙子修了一个台阶,微笑问道:“孙儿,甘文焜和朱国治给八旗福寿膏订了一个这么低的税额,你有何打算?是吃下这个哑巴亏?还是否定这个税额,另定一个税额让云贵督抚加收?”
“孙儿当然不想吃这个哑巴亏。”小麻子低着头说道:“可是云南那边都已经在按着这个税额开始征税了,孙儿如果下旨否定,要重新加收,只怕……。”
“怕什么?难道你还怕吴三桂反了?”孝庄语出惊人,说道:“吴三桂现在反了,不是对你更有利?”
“什么?”小麻子跳了起来,看看左右,努力压低声音说道:“祖母,难道你想逼反吴三桂?之前你不是一直反对孙儿用激烈手段撤藩吗?怎么现在你的手段比孙儿还要激烈?”
孝庄笑笑,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向旁边的李引证使了一个眼色,李引证会意,一路飞奔回了慈宁宫,片刻后又抱着两本厚厚的帐本出来,放到了孝庄旁边的茶桌之上,孝庄微笑说道:“孙儿,看看吧,这是哀家这两年来秘密收集情报统计出来的东西,一本是鳌拜的,一本是吴三桂的,虽然不可能绝对准确,但也大概差不多了。”
小麻子更是惊讶,赶紧拿起那两本帐簿翻看,可是仅仅粗略看了一些节略,小麻子的双手和嘴唇都开始颤抖了——这两本帐簿上记载的数字,实在太惊人了!吴三桂这边,从康麻子九年正月开始到现在,吴三桂已经用尽各种遮掩手段,把军队扩编到了三万以上,同时轮流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平西王府藩下子弟,已经超过六万,至于军器战马和粮草辎重这些,这些年来运进云南的更是一笔笔的天文数字,这也就是说,吴三桂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把军队扩编到九万以上!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更加让小麻子触目惊心的数字,一个是云贵军队的这些年来采硝购硝数目,一个则是云贵境内的各族土司私兵数字——这些可都是吴三桂的预备兵员来源啊!只是有一点被小麻子的是,孝庄的密探还有提及,吴三桂很可能在秘密制造一些新式火器——不过就算被注意了,已经对西洋火器印象先入为主的小麻子,也不会十分注意这个情报的。
而在鳌拜的帐本上,让小麻子更加觉得胆战心惊的是,康麻子元年至康麻子九年间,螨清军队扩编规模才六十多个佐领,可是从康麻子九年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手握朝政大权的鳌拜,竟然公开和不公开的扩编了六百多个佐领,等于是秘密扩军超过十万——在这之前,整个螨清也不过五十五万军队啊!同时在南京、武昌和九江等战略要地中,鳌拜也秘密囤积了一笔笔同样是天文数字一般的军粮军械,秘密备战意图几乎是昭然若揭。
“孙儿,不要只光顾盯着军队,还要注意岁入情况。”孝庄提醒道:“去年我们大清的内库外库岁入才两千四百万,但吴三桂的岁入保守估计也过了九百万,达到了我们的三分之一还多,但我们这两千多万要用于全天下,就象一盘散沙,吴三桂的九百多万却只需要供养云贵,力量攥成了一个拳头,这样的情况暂时还可以接受,长期以往下去,那还得了?”
小麻子缓缓点头,咬牙切齿说道:“祖母言之有理,绝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样的情况只要再持续两三年,我们不但不可能再武力削藩,搞不好还很可能反过来被吴三桂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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