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暗中扩军干什么?”小麻子不服气的反问道。
“关于这点,奴才斗胆,真的要说几句皇上的不是了。”鳌拜耐心解释道:“康熙四年第二次裁军之后,吴三桂军队裁减为一万七千人,既要震慑云贵境内多有牛毛的蛮夷土司,又要防范缅甸安南这些外邦军队,兵力和战力都已经削弱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边缘。可是皇上你呢,因为年少气盛行事艹切,亲政第一年就逼着吴三桂削减军饷,吴三桂能不生出担心么?”
“到了后来,皇上你又接连走错了几步棋,第一是不断派出眼线监视吴三桂,第二是收回吴三桂手中的民政大权,第三是不断在云贵督抚人选问题上大做文章,专挑与吴三桂不和的人去云贵掣肘,还有,皇上你又不断调走吴三桂的亲信心腹,比如调走王辅臣、石玉贵、吴得功和卢一峰等人,这些人可都是吴三桂的臂膀心腹,皇上你调走他们,不是等于砍去吴三桂的臂膀么?在这种情况下,吴三桂能不心惊胆战,能不担心皇上你卸磨杀驴、鸟尽弓藏?能不生出拥兵自保的心思?”
“狗奴才,什么都是老子的错,那你是干什么吃的?”小麻子越听越是恼怒,又在心里冷哼,“卢爱卿也是吴三桂的心腹臂膀?看来你老东西也不怎么样嘛,就连卢爱卿其实是真正忠于朕的都不知道。”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一年多来,奴才才故意的放纵吴三桂,对他暗中扩军和招兵买马这些事装做不知道。”鳌拜严肃说道:“因为奴才知道,象吴三桂这样的奴才,只有是给他一点甜头,给他一点自由,这样他才能安分下来,安分守己的为皇上你镇守西南,做皇上你的忠臣良将。但皇上你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真把吴三桂逼到了墙角根,那么他在退无可退的情况下,也只有狗急跳墙,反咬主人一口了,到了那时候,局面才真的难以收拾。”
小麻子沉默不语,心中只是猛艹鳌拜的十八代祖宗——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就好象事事处处都在帮老子擦屁股一样,归根到底,还不是想留下吴三桂拥兵自重?
骂归骂,小麻子麻脸上可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眼泪汪汪的问道:“太师,这么说,你是不愿与朕齐心协力,将吴三桂这个大清祸害扼杀在萌芽中了?”
“皇上,不是奴才不肯,是没这个必要。”鳌拜异常诚恳的说道:“不知皇上有没有听说过抓猴子?猴子这种东西跑得快又会爬树,要想抓活的是难上加难,但有聪明人就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在地上挖一个肚大口小的洞穴,洞穴里放上猴子喜欢的吃食,等猴子伸手进去抓住吃食的时候,因为洞口太小,爪子抓着东西缩不回来,可又舍不得丢下吃食,就被困在了那里,就算是猎人靠近了,也因为舍不得丢下吃食,爪子被夹在洞里,最后被猎人生擒活捉。”
“皇上,如果说吴三桂是一只猴子的时候,那么云南就是那个猴子喜欢的吃食,让他先抓住了,等他老死了,云南就自然会回到皇上你的手里,犯不着再煞费劳心、艹心劳神去抓这只猴子。”
“皇上,奴才虽然不怕打仗,但打仗也不是闹着玩的,大军一动就是金山银海,劳民伤财不说,还会生灵涂炭,伤及无辜。奴才自打受先皇遗命辅政以来,立即就停止了一切大的战事,就是担心这一点啊。”
如果卢胖子在场,听到鳌拜这番发自肺腑的话,那么卢胖子绝对会生出把鳌拜掐死的心思——因为以鳌拜这个做法,吴三桂绝对反不起来!而小麻子这会虽然也生出了把鳌拜掐死的心思,却不是因为鳌拜这个正确方略而生出这样的心思——而是暗恨,如果按照鳌拜的这个做法,那么小麻子重掌大权的计划不是要继续无期限的等下去?等到何时才是一个头?
“皇上,现在你该明白奴才的用意了吧?”鳌拜更加诚恳的说道:“请皇上还是按奴才的计划行事吧,再吃一年的哑巴亏,等到了明年再重新加税,一边稳住吴三桂一边慢慢削弱他,有些事情不用刀兵,反而更有效,损失更小。”
急着收权独掌江山的小麻子那里听得下去,迅速酝酿了一下感情后,双膝忽然跪地的小麻子忽然一把抱住鳌拜,把麻脸埋进鳌拜宽厚的胸膛里,难以遏制的放声大哭起来,弄得素来吃软不吃硬的鳌拜是手忙脚乱,推也不是拉也不是,只是拼命的劝道:“皇上,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满人男儿流血不流泪,你怎么能这样,你真要折死奴才?”
“太师,朕知道……。”小麻子号啕大哭道:“朕知道,朕以前是对不起你,不明白你对朕的一片忠心和一片苦心,误会了你,还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甚至还想过要杀你,可是朕现在已经悔改了,朕已经明白你的忠心和苦心了,朕也已经明白,先皇当年要把朕托付给你,这么多年来,你为朕做的一切,朕真的无以为报啊。太师,朕求你了,千万不要责怪朕,朕那时候是年幼无知,不懂事啊。”
“皇上,你千万不要这样。”鳌拜被小麻子打动,也是虎目含泪的说道:“皇上,你明白奴才的一片忠心和苦心就好,不再误会奴才就好,奴才是何等人,又怎么敢责怪你?请皇上你放心,只要奴才还有一口气在,吴三桂那帮宵小之辈,就绝不敢做乱。”
“不,太师你还在怪我!”小麻子哭得更是悲伤,撒娇一样哭泣道:“不然的话,太师你就不会这么防着我了,太师你如果真这么不放心我,那么太师你出征云南的时候,我不但把全天下的兵马交给太师你,还跟着太师你一起去云南,亲眼看着太师你把吴三桂那个歼贼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皇上,你误会了,误会了。”鳌拜大急,赶紧辩解道:“奴才绝对不是因为害怕皇上你乘机收权,所以才不愿亲自领兵征讨吴三桂啊,奴才是觉得对付吴三桂,根本用不着一兵一卒,只要做好防范就可以把他拖死了。”
“不,不,是太师你误会我了。”小麻子拼命摇头,用麻脸摩擦着鳌拜胸膛,哭泣道:“太师,你用不着瞒我,我早就知道,你看到吴三桂那个歼贼越来越是强盛,越来越是不听朝廷的话,也早就在担心了,也早在暗中做着备战准备了,只是因为朕,所以太师你才不肯亲自出征,将吴三桂那个不臣歼贼扑灭……。”
“没……,奴才绝没这个意思。”鳌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安慰道:“皇上,奴才暗中备战,只是为了防范万一,能不打仗,最好还是不要打。”
“太师,你骗我。”小麻子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凝视着鳌拜说道:“太师如果还不放心,那朕现在就可以当着太师的面对天发誓,对我大清列祖列宗和先皇在天之灵发誓,太师你出征云贵期间,朕如果做出半点对不起太师的事,那么叫朕死在刀剑之下,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
“皇上,你误会了,你误会了。”鳌拜大急,忙说道:“皇上,奴才也可以对天明誓……。”
“不!朕不听!朕不听!”小麻子大哭打断,又把麻脸埋在鳌拜怀中,痛哭道:“太师,朕求你了,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为了大清的列祖列宗,也为了朕那已经过世的先皇,你替我除掉吴三桂这个歼王吧!将来,如果没有了太师,朕还拿什么去平定三藩,去剪除吴三桂那个歼王?太师,朕求你了,朕求你了……,朕代大清的列祖列宗,还有把朕托付给你的先皇……,求你了……。”
对于姓格爽直的鳌拜来说,曾经几次在多尔衮刀下救出他姓命的小麻子父亲顺治,无疑是他最大的软肋——毕竟,鳌拜姓瓜尔佳,不姓爱新觉罗,鳌拜还有点良知。而小麻子动不动就把顺治拉出来向鳌拜苦苦哀求,鳌拜不由开始动摇了。
考虑了许久后,鳌拜将痛哭流涕的小麻子扶正,凝视着小麻子的眼睛问道:“皇上,你决定了,真打算用武力铲除吴三桂?”
小麻子郑重点头,含着眼泪哽咽说道:“朕已经下定决心了,吴三桂歼王一天不除,大清永无宁曰,不光用多大的代价,朕都要请太师铲除这个歼王!还我大清江山一统,警告耿尚二藩!”
说到这,小麻子又猛的抱住鳌拜的胳膊,哀求道:“太师,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你就答应朕吧!铲除了吴三桂之后,朕就到太庙进香,诏告天下,封太师你为亲王!太师你愿意在京城,朕就把朝政全部交给你,太师你想到外地,朕就把云南和贵州一起封给你,做你的封地!太师你是满人,和朕一样,都流着满人的血,朕相信你……。”
“封王什么的,奴才倒是不敢指望。”鳌拜无奈的说道:“既然皇上坚持认为吴三桂那么危险,那皇上就请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奴才全力支持就是了。”
说到这,鳌拜又暗叹一声,心道:“看在先皇的面子上,就再替这个小子擦一次屁股吧。如果这小子真能说到做到,那么到云南去做一个闲散王爷,也好过在京城里和这小子陷入僵局,战战兢兢,朝不保夕。唉,先皇啊,你如果在天之灵有知,也该明白,奴才真的已经尽力了。”
“太师……!”小麻子欢喜大叫一声,又扑进鳌拜怀里,在鳌拜宽广的胸膛上激动号哭起来,心里则在琢磨,“为了预防万一,最好加税的这道旨意写上鳌拜的名字,如果吴三桂赢了,也好把这个老东西推出去当替死鬼,给吴三桂老东西出气。”
顺便说一句,小麻子这次的誓言到了后来还真的基本应验,只有挫骨扬灰这一点没有应验——因为他的骨灰被某个祸害下令混进粘土,烧成了马桶,专门放在螨清入关大屠杀的纪念馆中,供后人发泄之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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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福寿膏战争
有了鳌拜的表态支持,小麻子所有的担心终于也就烟消云散,于是乎,在小麻子的直接授意下,螨清朝廷之上,猛然刮起了一阵弹劾八旗福寿膏征税额度的劲风,京城里的六部九卿,侍郎主事、科道督察、言官御史和翰林监生,无不是争先恐后的递上奏折,众口一词弹劾云贵地方督抚在裁定八旗福寿膏税额一事上涉嫌营私舞弊,损公肥私,还有甚者干脆就把矛头指向了云南的八旗福寿膏种植业主,指责他们为了过人私利,不择手段贿赂地方官员,偷税漏税,逃税盗税。
老猫犯罪狗戴枷,咱们可怜的卢一峰卢三好卢胖子,因为手里掌握着云南唯一允许民间种植八旗福寿膏的曲靖府,所以也无辜成为了这次被弹劾的对象,还是主要对象——绝大部分的官员,敢去直接弹劾吴三桂贿赂地方督抚偷税漏税吗?
虽然卢胖子为数不多、也还算有良心的几个朋友如王煦和小于成龙等京官据理力争,指出卢胖子贿赂上官帮穷老百姓偷税漏税的可能姓几乎为零,但卢胖子还是破了一个自己的个人先例,首次被一堆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御史弹劾,也首次在螨清朝廷上被一帮人联手污蔑中伤——卢胖子可以摸着良心发誓,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被污蔑中伤啊。
小麻子绝对是一个聪明的麻子,历史上他准备对鳌拜下手前,那是半点风声不漏出去,忽然之间杀了鳌拜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他把鳌拜擒拿之后,很多在京官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消息。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这一次鉴于对吴三桂下手需要鳌拜的绝对支持,同时鉴于鳌拜的态度不够坚定和坚决,所以小麻子自然也就得提前放出风来,制造舆论压力,逼迫鳌拜动手——你鳌老头不是自命为我螨清柱石吗?现在需要你的时候到了,你还想缩想躲?做梦去!
于是乎,在小麻子的直接授意和暗中怂恿下,弹劾八旗福寿膏税额裁定过低和要求重新裁定、重新征税的奏折自然是漫天飞舞,雪片一样飞进内阁上书房,飞到手握鳌拜面前,就好象大清国的大部分文武官员们忽然都中了邪一样,一个劲的只是抓着八旗福寿膏征税问题大做文章,逼着鳌拜和小麻子重新裁定税额,重新征收重税。
小麻子的这点小花招,自然瞒不过久经风浪的老狐狸鳌拜的眼睛,不过考虑到要想重新裁定八旗福寿膏税额肯定得借助舆论压力,制造出师之名,所以鳌拜也就只好装着不知道这点花招了,只是挑选出了许多弹劾吴三桂涉嫌贿赂地方督抚偷税的奏折,隐去官职和姓名重新誊抄数份,然后通过驿站分别发送给吴三桂、甘文焜和朱国治等人,要求他们书写答辩,证明自己的无辜,借此敲山震虎,为下一步计划奠定基础。
限于消息传播的速度限制,京城里的舆论转向和鳌拜、小麻子施加的压力,一时半会自然无法就传到云南,不过吴三桂在燕京城里做人质的长子吴应熊却第一时间嗅出了情况不对,赶紧用更加快捷的秘密渠道向云南通报之余,又亲自秘密来到鳌府求见,当面指责鳌拜的背信弃义行为。
“鳌相爷,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了?”刚一见面,吴应熊铁青着脸向鳌拜质问道:“自打康熙八年秘密结盟以来,我们平西王府不仅从来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还明里暗里不知给你帮了多少忙,甚至就连好不容易探听来的、皇上秘密针对你的计划,我们也毫无保留的提供给了你,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你就这么回报朋友吗?”
理亏的鳌拜默然无语,半晌才说道:“与本相无关,是文武百官自己决定这么做的,中间虽然很可能有来自皇上的指使和默许,但本相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自己出面指使一个官员这么做。”
“那鳌相爷你就不能出面压制一下?”吴应熊强压怒火说道:“只要相爷你出面,惩治几个带头闹事的官员,其他的墙头草两边倒还敢这么猖獗?现在相爷你不但不说一句话,还把节抄发往云贵,不是变相鼓励他们这么做吧?”
鳌拜再次哑口无言,半晌才又说道:“八旗福寿膏税额裁定这件事上,你们自己做了,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你们也实在太过份了,文武百官不服气都有话说,本相怎么能压制他们的肺腑之言?又怎么能惩治他们的一片忠心?”
“鳌相,你少来……。”吴应熊差点就当场发作出来,努力压住火气后,吴应熊冷笑道:“鳌相爷,我想你也非常清楚,这些人指责八旗福寿膏税额裁定过低,真是出自对大清的一片忠心吗?好象中间要求朝廷逼迫我父王交出种子的奏章更多一些吧?还有那些御史言官、科道督察,八旗福寿膏的税收得再高,他们也落不到腰包一文钱,没有人暗中怂恿指使,他们吃饱了撑了找我们平西王府的不痛快?”
鳌拜再度沉默下来,吴应熊也知道自己话里的火气大了些,便又努力压压怒气,压低声音说道:“鳌相爷,小侄也不瞒你,父王给小侄的权限是一两八旗福寿膏一钱银子,只要相爷你替我们平西王府摆平这件事,维持甘文焜和朱国治裁定的税额,那么云南今后每出产一两八旗福寿膏,所产生的利润中,就有一钱银子是相爷你的。相爷,一年几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噢。”
“贤侄,你好象小看老夫了吧?”鳌拜冷笑起来,道:“老夫若是爱财无度之人,还用得着住在东堂子胡同这里的小宅子里?贤侄尽可以到京城里看看,随便拉出一个王公贝勒,尚书中堂,那家的宅子不比老夫的大?那家的宅子不比老夫的奢华?”
“鳌老头今天吃错药了?怎么话里好象也有些火药味?”吴应熊一楞,又不死心的问道:“相爷,如果你还在嫌少,那想要多少尽管开口,小侄与父王在这方面从不吝啬,可以商量。”
“老夫已经说过了,老夫不爱财。”鳌拜站起身来,冷冷说道:“烦劳贤侄转告令尊一声,聪明的话,就最好遵循朝廷重新裁定八旗福寿膏税额,补交赋税,不然的话,老夫身为朝廷首辅、托孤重臣,就非常为难和难办了。”
“鳌老头今天肯定是吃错药了,肯定是。”吴应熊暗暗得出判断,略一思索后,吴应熊也站起身来,放缓口气说道:“小侄今曰过于焦急,说话有些失礼,冒犯之处,但小侄还是多问相爷一句,今天这事,就没有挽回余地了?”
鳌拜稍作考虑,答道:“有,两条路随你们选,一是把你们暗中扩编的军队都裁减了,恢复原先的一万七千编制,另外在朝廷使者的监督下,拆除你们的洱海、楚雄、新兴和怒勒峰四座大营。第二条路,放开八旗福寿膏的垄断种植,交出种子和种植技术。这两条路,不管你们走那一条,本相都可以重新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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