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才在。”岳乐有些慌张的答应,更加慌张的起身双膝跪下,结果因为心情过于紧张,还差点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个狗吃屎,狼狈不堪的跪在康麻子面前,汗津津的额头贴地,连大气的不敢喘上一口。
“朕只是叫你,又没说什么,王爷你紧张什么?”康麻子面带微笑,很是满意自己的天威凛凛。
“皇上天威,奴才失态了,请皇上恕罪。”岳乐战战兢兢的答道。
“小事一桩,朕怎么可能在意?”康麻子笑笑,忽然又抬高声音说道:“不过安王爷,近来民间和军中出现的、那些关于你的谣言,朕可就不敢不在意了。”
“奴才死罪!”岳乐如遭雷击,赶紧拼命磕头,带着哭腔说道:“主子说的那些谣言,奴才也已经有所耳闻,但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奴才如果有这些不臣之心,甘愿受天诛地灭,五雷击顶而死!这些谣言,都是吴狗贼军那边故意散播,用来离间主子与奴才的君臣关系的啊!求主子明鉴啊!”
“是吗?”康麻子笑笑,又问道:“那吴狗贼军不造别人的谣,偏偏要造你的谣?图海是前线主帅,手握兵权,简亲王也在前线,也是单独领军手握兵权,为什么吴狗不造他们的谣言?还有康亲王和顺郡王,他们都已经被吴狗捏在手里,吴三桂老贼为什么不用他们做文章,为什么要偏偏盯上你?”
“奴才也不知道啊!”岳乐欲哭无泪,拼命磕头,辩解道:“奴才真的不知道吴三桂老贼为什么会这么重视奴才,偏偏要从奴才身上下手散播谣言,奴才不明白,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怕是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吧?”康麻子大声冷笑,问道:“安王爷,朕来问你,你与鳌拜歼贼领兵南下的时候,可曾在鳌拜面前说过――朕外宽内妒,你和他一样,都是受朕猜忌的含冤之臣,一定要小心行事,以免更加招来朕的猜疑妒忌?现在,朕倒想亲口问问你,朕到底猜忌你们那一点,猜疑你们那一点?当年朕的父皇过时之时,你的辅政大权,到底是不是朕削去的?”
岳乐彻底吓傻了,瘫软在地上全身发抖,颤抖得就象在打摆子一样,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与鳌拜在私底下说的几句抱怨牢搔,竟然也会传到康麻子耳朵里。
“没话说了吧?”康麻子无比得意的冲亲堂叔笑笑,又问道:“朕再问你,鳌拜歼贼出兵之时,指定的副手乃是抚远将军图海,为什么到了云贵边境,又忽然把你提拔为全军副帅,撇开图海,单独与你裁定军机大事?”
岳乐嘴巴张张,本想解释说鳌拜是因为发现图海领兵喜欢扰民、还有发现图海派人暗中监视鳌拜、另外还有发现自己与鳌拜的领兵理念志趣相投,这才做出了的临时决定,但话到嘴边,忽然又想起图海暗中监视鳌拜乃是出自康麻子授意,赶紧又把嘴巴闭上――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不是想逼着心狠手辣的康麻子砍了自己是什么?
无奈之下,岳乐只得再才磕头,含着眼泪说道:“奴才死罪,只因为奴才生姓软弱,擅长阿谀,讨得了鳌拜歼贼欢喜,所以鳌拜老贼才做出临时调整,让奴才与图海互换职位,奴才谄贼,罪该万死。但奴才可以对天发誓,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不敢对主子存着半点不恭之心,更不敢存着半分篡逆之心!”
“你如果存着半分篡逆之心,朕岂能留你到现在?”康麻子冷冷问道。
岳乐全身冷汗淋漓,跪在地上不敢动弹,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得更加厉害。康麻子则又冷声说道:“现在,你该明白什么叫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了吧?你自己立身不正,还能怪敌人有机可乘,在你身上做文章?你如果象其他的王公贝勒那样,以公心对朝廷,对天下,以忠心侍主,侍业,无隐瞒,无私弊,吴三桂老贼又那来的缝子可钻,又那来的谣言可造?”
“奴才死罪,奴才立身不正,让吴狗有机可乘,奴才自作自受,奴才罪该万死!”岳乐有冤不敢喊,有苦不敢诉,只能拼命磕头,含着眼泪把康麻子强加给自己的罪名背起。
“明白是你自己的原因就好,证明你还不是无药可救。”康麻子冷哼,又吩咐道:“起来吧,念在西南大战中你干得还算不错,能够和图海带着最后的大清精锐撤回偏沅,为我大清军队保留最后一丝元气,朕就不追究你党附鳌拜的罪过了。”
“奴才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岳乐赶紧磕头道谢,这才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也是到了这一刻岳乐才发现,即便是在二月开春这样寒冷的曰子里,自己全身内衣还是已经被冷汗湿透。
“安王爷,你也不要误会。”康麻子又趾高气昂的说道:“朕把你从前线召回京城,剥夺你的兵权,绝不是朕中了吴狗贼军的离间诡计,吴狗的这点雕虫小技,还瞒不过朕的法眼。朕把你召回来,是因为你还勉强算是一个可造之材,所以朕打算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戴罪立功。”
“请主子吩咐,奴才赴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岳乐赶紧答道。
“朕要你率领一支军队,护送平南王尚可喜南下。”康麻子忽然压低声音,阴阴说道:“朕要你到广东去,和尚可喜联手,替朕控制好广东军队,牵制住吴狗的东线军队,也从背后牵制住福建耿藩,确保东南财税重地万无一失!”
“让奴才去东线?”岳乐脑袋一晕,差点又瘫到地上――清军广东战场的情况可比长江战场危急百倍啊,西边是吴军吴世综部,北面是耿精忠,东面是台湾郑经,南面则是汪洋大海,四面环敌,举目无亲,一旦出现意外,可是连援军都指望不上!
“没错,除了你以外,朕也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了。”康麻子就好象没看到岳乐的发白脸色一样,只是阴阴的说道:“本来在此之前,朕原本估计只需尚可喜一人足以,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朕收到密报,就在尚可喜不幸被俘的这段时间里,尚可喜的不孝子尚之信已经捏造罪名杀害了尚可喜的亲信金光、黄掌丝等人,完全掌握了平南王府,尚可喜如果就此回去,必被架空!”
“与忠心耿耿的尚爱卿不同,尚之信这个贼子的勃勃野心并不在吴三桂老贼之下,且已有准确消息显示,尚之信贼子与吴三桂老贼暗中通书,频繁联系,只怕也已经有了不臣之心。所以朕要用你的精明强干,用你的骁勇善战,去帮助尚爱卿重新拿回广东兵权,确保广东重地万无一失!不然的话,尚之信狗贼一旦倒向吴三桂老贼,郑逆耿藩后顾无忧,那我大清财富重地江南必然危矣!”
岳乐的脸色都灰了,这才明白了康麻子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原谅了自己――原来是打算往死里用自己啊!吴军现在虽然同意停战,但是目的只是为了休养生息,一旦吴军缓过立足未稳的这口气来,那么战事必然重开!战事重开之后,吴军为了东线安全,势必会对广东下手,或是诱使尚之信反清,或是武力直接占据,到时候台湾郑经和福建耿精忠如果一起发难,广东清军就成了彻底的孤军一支了,自己只要稍有不慎,也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
想到这里,岳乐忽然身体一震,突然又想到了更深的一层――原来康麻子还在防着自己啊!如果把自己放到长江战场或者防范四川吴军的汉中战场,那么自己一旦叛变,必然会对清军造成重大损失,但如果把自己放到了广东战场,自己即便想要叛变,临阵倒戈也找不到对象,不仅不会造成重大损失,还可以乘机考验自己的忠心,辨别自己究竟有没有篡位自立的心思!这么阴险歹毒的心思,也只有比他父皇更阴险的康麻子琢磨得出来了?
“怎么?安王爷不想去?”康麻子上下打量岳乐,阴声说道:“安王爷,朕可是对你寄以厚望了的,你可千万不要朕失望啊。当然了,如果你不愿去或者不敢去,也没关系,朕另外找人,把你的全家带上,明天就回盛京老家去养老吧!从今往后,你也不用再进关了。”
岳乐身体一震,赶紧双膝跪下,磕头说道:“奴才愿往,请主子放心,奴才那怕是粉身碎骨,也要为主子守住广东,伺机光复广西,杀入云贵腹地,为主子生擒吴三桂老贼全家老小!”
“很好!朕就知道安王爷一定不会推辞!”康麻子鼓掌叫好,起身走到岳乐面前,亲自搀起岳乐,假惺惺的说道:“不过王爷你也要小心,广东四面环敌,举目无援,即便有什么意外,朕也很难为王爷你提供增援,所以安王爷,你可一定要多多珍重自己,保重自己。”
“谢皇上关心,奴才一定保重自己,誓死报答圣上天恩。”岳乐硬着头皮答道。
“这样最好。”康麻子表情更是欢喜,又拉着岳乐的手叮嘱道:“安王爷,本来朕真不想让你深入险地的,但广东实在太重要了,东西两面都是朝廷死敌,北面耿精忠狼子野心,广东再出意外,几路乱贼后顾无忧,朝廷的财富重地浙江和江苏就危险了。所以没办法,朕只能请王爷你挑起这个千钧重担了,朕对你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你守住了广东,平定吴狗之后,朕就给你记首功!”
“奴才倾尽全力,必然不让主子失望。”岳乐勉强挤出一些微笑,但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
在康麻子的阴险安排下,身背篡逆嫌疑的岳乐被迫无奈,只得在康麻子十二年二月初四这天,率领三千精兵护送平南王尚可喜南下,赶赴危机四伏的清军广东战场,到那里去替康麻子镇压尚之信的蠢蠢欲动,防范吴军的向东推进与台湾郑经登陆,另外还得牵制对螨清江南赋税第一重地虎视耽耽的福建耿精忠!内有隐患外有强敌,岳乐究竟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燕京城,不仅岳乐自己心里没底,康麻子心里更没底。
不过没关系,反正对康麻子来说,在他全国棋盘上,广东清军已经是一枚很难保住的孤子和弃子了,与其派其他忠心耿耿走狗去白白送死,不如让岳乐这个靠不住的危险人物去碰碰运气,出现奇迹固然最好,即便守不住也没关系,一来不用损失什么,二来嘛,借吴耿郑经的手除掉岳乐,还可以不用让康麻子背上杀害叔父的罪名。
同一天,康麻子又做出了一个重大的战略调整,封多罗郡王鄂札为定远平寇大将军,曾经的山陕总督、现任刑部尚书莫洛为副手,一同赶赴西北,统率组织陕甘兵马死守汉中,防范吴军王屏藩部北上,并伺机反扑四川。
而在长江正面战场上,康麻子顶住压力,坚持继续使用已经逐渐熟悉吴军战术战法的抚远大将军图海为主帅,节制简亲王喇布、贝勒尚善、察尼、三省总督蔡毓荣与江西总督董卫国等诸路兵马,凭借长江天险,全力防范吴军主力北上东进――不得不承认,就图海历史上在三藩之乱的表现来看,康麻子的这个决定确实是无比英明。
另外,为确保最要命的江南赋税重地万无一失,康麻子又一口气调集了最为可靠的尼雅翰、席布、马哈达与额楚等多路八旗兵马,水陆兼程赶安庆,扼住吴军东进咽喉,与南昌府的清军董卫国部形成双保险,确保江南安全。
与此同时,螨清军队的新军招募行动也在如火如荼展开,为了给新军提供军饷武器,康麻子默许新任两江总督阿席煦在两江横征暴敛,找出种种借口,一口气抄了上百江南士绅大户的家,抄家所得钱粮银两,通过京杭运河与长江水道,源源不绝的送往北方各地,变成军队、战马、武器、军衣、战船……
时间一天天过去,随着局势和百姓人心的渐渐稳定,一度被吴军势如破竹的攻势吓破了胆的螨清朝廷也终于安定下来,刚扳倒鳌拜掌握大权就遇上这么多破事的康麻子也终于享受到了身为奴隶酋长的一些快乐,但是让康麻子担心受怕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螨清朝廷对吴军的火器仿造始终没有丝毫进展。甚至就连康麻子用默许罗刹国占据尼布楚地区为代价,好不容易从罗刹国手里借来的一流火器工匠,也造不出吴军在西南战场上大展神威的新式火药与新式火器。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正当康麻子在为新式火器而忧心忡忡的时候,康麻子麾下的头号特务孔四贞按例陛见,向康麻子禀奏最新的百官动向,心中一动的康麻子随口向孔四贞问道:“平南王那边,有消息吗?你派去协助他诱捕卢一峰狗贼妻儿的人,把差使办得怎么样了?”
“奴才派人协助平南王诱捕卢一峰妻儿?”孔四贞楞了一楞,惊讶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奴才怎么不记得,主子下过这样的旨意?”
“什么?你不知道这事?”康麻子也是一楞,疑惑说道:“就是上个月的月初啊,朕同意平南王诱捕卢一峰狗贼的妻子和儿子,又交代过他,让他请你给些指点,帮助他办好这个差使,怎么,平南王爷没有向你求教?”
“没有啊?”孔四贞满头的雾水,半晌才醒悟过来,惊叫道:“奴才明白了,一定是平南王爷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就能办好这件差事,所以没向奴才提起这事。”
“有可能,以平南王爷的脾气,这样的事一定干得出来。”康麻子也醒悟过来,暗骂尚老汉歼轻敌托大之余,康麻子又叮嘱道:“既然平南王爷没有向你求教,那就算了!记住,此事千万保密,如有泄露,小心你的脑袋!”
“遮。”孔四贞恭敬答应,心里则在犹豫――这件事,要不要向那个死胖子知会一声?
“怎么还不跪安?”见孔四贞没有按例跪安,康麻子不由银笑起来,问道:“是不是又想要朕的宠幸了?是的话就跪过来,朕刚好用过鹿血,过来给朕品箫。”
“无耻!”孔四贞心中暗骂,无可奈何的膝行到康麻子座位前,手口并用,忍羞含辱的活动起来,心里则在盘算,“糟了,想不到尚可喜那个老东西竟然歪打正着,偏巧把我给瞒了,让我根本没有事先准备的时间。我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个行痴,身边又没有可靠的人,直接给死胖子报信,万一走漏风声,我不要说报仇了,能不能保住姓命,恐怕都是一个大问题了。”
“死胖子,老娘凭什么要拿脑袋冒险,去救你的老婆儿子?”俏丽脸庞上讨好的妩媚笑着,素来自私自利的孔四贞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恶劣念头,“你这个死胖子不是嫌老娘脏吗?老娘都对你那样了,你都不肯正眼看一眼老娘,既然如此,老娘干嘛还要拿命为你的老婆儿子冒险?再说了,你们如果真的信任老娘,就应该给老娘提供一个可以直接联系的渠道,让老娘可以安全的把消息提供给你们,结果你们这么做没有?”
盘算到这里,孔四贞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就在昨天,十三衙门的密探向自己禀报,有情报显示,京城大佛寺以前有过一个叫做杨起隆的俗家管事,曾经为吴应熊在京城中暗中购置了两处铺面开设八旗福寿膏馆,吴应熊被擒后失踪,近来又在京城西北汤台山一带露面,随即又消失不见,疑为平西王府坐探,请示是否动用大量人力物力搜索?
“京城西北的汤台山?”回忆到这里,孔四贞不由又想起一事,“那里不是也有一座寺庙吗?好象是叫大觉寺吧?杨起隆既然干过大佛寺的俗家管事,那么会不会就藏在大觉寺里?我是不是,抽时间去一趟大觉寺,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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