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鹤林的老脸憋得通红,倒是邹佳仁帮他打了个圆场,“秉严,这事亭仙兄确实有失察之罪,但也并非他不作为。想来定是百姓以为官官相卫,在知府衙门受了委屈,不敢到臬司衙门控告,以至于让宫乃森钻了空子。”

    王林鹤字亭仙,所谓的臬司衙门,就是按察使司的简称。

    “对、对……下官确实是没接到过这等状子,倘若遇到,岂能让宫乃森这等小人逍遥这么久。所言绝对属实,还望大人明鉴。”邹佳仁给他个台阶,脑门子已经冒汗的王林鹤是赶紧顺着爬。

    邹佳仁毕竟是自己的恩师,难得开口替别人说次情,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再者说,自己手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王林鹤与宫乃森同流合污,这事暂且就这样吧,咱们以后走着瞧。

    岳肃微微一笑,说道:“王大人,本部院还是相信你的,知道你不能与这等小人同流合污。”

    “多谢大人信赖。下官定然上折,自行请罪。”见岳肃不追究,王林鹤的心才算放下。

    这也是“岳剃头”的名声实在太响,响的令这班贪官污吏为之胆寒。可以说,只要被“岳剃头”用火签请到衙门的人,目前来看,就没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自己今天登门,那不是找不自在么,王林鹤现在都已暗暗发誓,这辈子最好不要再见到岳肃。

    自行请个失察之罪,官场上是经常有的事,岳肃也不再多说。这时,却听邹佳仁说道:“秉严呀,听说宫家的满门都被你押回府上,现在宫乃森已死,不会还要接着追究他们吧。还有,秉严你现在已经是河南巡抚,官职在为师之上,为师有些话,也不知当不当说。”

    “恩师,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学生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尽管教训就是。”岳肃客气地说道。

    “现在民间给秉严送个不雅的称号,也不知你是否听过。”邹佳仁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知恩师说的是不是‘岳剃头’这个绰号?昨曰学生才听说过。我认为不错,专剃那班贪官污吏,土豪恶霸的脑袋。”岳肃朗声说道。

    听了这话,王林鹤的心不由得一颤。不过邹佳仁倒是沉稳的很,微微一笑,说道:“杀那些祸国殃民的贪官污吏、土豪恶霸,为师是打心底支持你的。但却不要连累无辜呀,就像宫乃森罪不容诛,可府上的那些下人,也只是奉命行事。秉严你惩治一番,也就是了,最好给他们留一条生路。”

    “原来说的是这事,恩师您过虑了,学生虽然本着除恶务尽之心,却一向执法如山,绝不枉杀一个无罪之人。只是宫府那些人,学生暂时还不能释放。”岳肃说道。

    “哦?这是为何?难道这其中还牵扯到什么案情?”邹佳仁诧异地问道。

    岳肃点点头,说道:“恩师可曾听说过斩龙帮?”

    邹佳仁捋了捋胡须,说道:“你曾行文河南各处,严查斩龙帮的藏匿之地,这行文我也收到过,如何不知。难不曾秉严你怀疑这些人中有斩龙帮中人。我看不至于吧,宫乃森就算胆子再大,也不过是敢做些贪赃枉法的勾当,至于说勾结匪类,意图造反,这等事借他两个胆子,怕是也不敢吧。”

    “恩师您对斩龙帮不了解,所以才会这么说,学生可是和他们打过好几次交道的。那斩龙帮中人,不少都悍不畏死,就好比学生当初在铜仁做知府时,遇上的通判葛通,他一见机关败露,学生带人来捉,就立刻自尽而死。还有在京城翡翠阁遇到的那些斩龙帮悍匪,更是不怕死,口中皆含有毒药,一旦被擒,立刻自尽。”岳肃回想起当初碰到的斩龙帮死士,不禁为之动容,接着又道:“学生昨曰派人去提押宫乃森,结果他早一步上吊自杀了,他的死或许可以称为畏罪自杀,可连他的管家宫雨也都自尽了。他一个管家,跟案子也没什么太大牵连,为何会自尽身亡?想来定是和葛通一样,见机关败露,怕被学生擒拿之后,妄受酷刑,所以自尽身亡。现在宫乃森的家产全部转移,妻儿老小也都转移,他们会去哪里,定然是斩龙帮的窝点。表面上,这地方只有宫乃森与宫雨知道,但这只是表面,因为宫府的普通下人都是这么以为。不过,学生已经有了葛通的前车之鉴,当年葛通虽死,但府上也有亲信下人知道斩龙帮的情况,只是鱼目混珠,心存侥幸,以为法不责众,学生不能将他们如何。当时也怪学生,一时心慈手软,担心连累无辜,没有严刑拷问,揪出那厮,才险些害死郡主。所谓可吃一堑长一智,和斩龙帮打过这么多交道,学生怎能还让他们轻易得逞。况且斩龙帮已经在河南败露,这一次学生一定要设法揪出那厮,将斩龙帮连根拔起。这两天,学生打算先慢慢问着,只要谁的回答前言不搭后语,露出破绽,定要严刑拷问。”

    听完岳肃的话,邹佳仁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这案子还牵扯到斩龙帮身上,那秉严你可要仔细盘查,一定要将反贼揪出,也不枉费皇上对你的器重。”

    “恩师放心,学生这一次务必会将反贼一网打尽,以报皇上知遇之恩。”说到最后,岳肃是冲北拱手。

    “如此,为师就不久留了,你这边先忙。”邹佳仁说完,站了起来。

    王林鹤早就想走了,连忙跟着站了起来,说道:“大人,下官也先行告辞。”

    岳肃站了起来,亲自送邹佳仁出大门,到门首才停下脚步,说了句“恩师,学生这还有公务,就不远送了”。

    邹佳仁与王林鹤也客气两句,便上轿离去。

    岳肃前往正堂,又开始继续提审宫府下人,就如他刚刚说的那样,仔细盘问。甚至有的问题,要时不时的重复好几遍,只要有一遍你答的和先前不一致,那你就要倒霉。审问的人还不止他的一个,童胄、张威、王顺这些当年从阳朔县出来的老捕快,也都帮忙提审,逐个过筛子。

    ******************************************************又是那间书房,窗户仍然是开着的,那个人依旧站在窗前,他的目光凝聚在窗后的花圃之上。

    问天还是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老爷,不知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昨晚我交待你的事,都办的怎么样?”窗前人温和地说道。

    “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叮嘱了公子,他也答应,近期不会出门。城门那边也都交待过来,还加了人手。再次派往周边各县的人,也都出发了。”

    “很好。”窗前人说完,竟然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道:“紫梅和寒莲这两个丫头,怕是一时半刻出不来了。没想到,岳肃也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不知这事对我们是福是祸。”

    “哦?”问天诧异地问道:“老爷,那岳肃是怎么想的?”

    “他误以为宫乃森会与斩龙帮的反贼有关系,这由头全都出在宫雨身上,他也看出宫雨的自杀有蹊跷,可能是找不出他自杀的理由,这才和斩龙帮的做派联系到一起,结果倒是吻合,皆是机关败露,便以死断绝线索。斩龙帮的那些悍匪,做事确实够狠,当初铜仁那边因为牵扯到郡主,我也有所留意,听说过通判葛通在被识破之后,自尽的事。两下这一合上,岳肃岂会轻易放人,按他的说法,就算不挨个严刑逼供,也会一个一个的过筛子,只要发现谁的言辞中有破绽,那就从谁那里下手。”窗前人说完,再次叹息一声。

    “老爷,听说这岳肃审案,可是很有一套的,只要被他盯上,就没有审不出的。他既然认定这事和斩龙帮有关,哪里还能轻易放过,紫梅和寒莲虽然经过我的调教,可终究是涉世不深的小丫头,若是轮番盘问,时间久了,难保不露出破绽。”问天的语气中,也透露出一丝担忧。

    窗前人没有说话,遥望远方,心中盘算良久,终于说道:“眼下看来,怕是只有一个法子了。”

    “老爷,您的意思是……”问天抬头问道。

    “别人死总比我们死的好,虽然我答应过宫乃森,一旦出事,保全他的妻儿老小,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不过他们也没犯死罪,岳肃顶多是抄了他们家产,我看就把他们卖给岳肃吧,岳肃审清他们和斩龙帮无干,也就不会再追究那些下人。”窗前人悠悠地说道。

    “老爷英明。小的这就去安排,绝对会让岳肃看不出,这是咱们故意卖给他的消息。”

    “你办事我放心,好了,下去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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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送上门

    “咚!”“咚!”“咚!”“咚!”……两天后的早上,岳肃一如既往地审问宫家的下人,不过依旧没有审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找出可疑的人。突然间,门外传来击鼓之声。

    巡抚衙门的鸣冤鼓,打从岳肃到开封,这还是第一次敲响。岳肃岂能怠慢,当下命人将堂上的宫家下人暂行收监,传击鼓鸣冤之人。

    不一会,有差役将一五旬长者带上,长者来到阶下,跪地叩头,“草民给青天岳大人叩头。”

    岳肃打量了老者一眼,见他虽然衣衫朴素,但面容白净,举手投足间,也有一股从容之色,不想普通的平民百姓,当下问道:“下跪之人报上名来,有何冤屈,尽管与本部院道来,本部院查明属实,定会为你做主。”

    “回大人,小民姓田名秋来,家住通许县竖岗镇,蒙祖上荫德,家有良田千亩,房屋数十间。两年前,因本县县令之子黄楚雷来乡间游玩,碰上佃户杨小四与其妻子,他见杨妻貌美,欲加非礼,杨小四拼命阻拦,令妻先走。其妻慌不择路,逃入我家宗祠,藏匿其中。黄楚雷带恶奴追至,百般寻觅不到,一怒之下,砸了宗祠。赶巧小犬带着家丁在外收租,路径宗祠,见如此情景,是勃然大怒,未问对方名姓,便大打出手,将黄楚雷打成重伤。就因此事,小民带白银千两到县府赔礼,黄大人明面答应,不再追究,谁料在不久之后,镇上出了一桩命案,黄大人抓不到凶手,却硬说是小犬所为,将犬子押入大牢,百般严刑逼供。草民无奈,又送去白银千两,可这次黄大人说我行贿朝廷命官,重打了我四十大板。不出两曰,犬子被屈打成招,定成死罪。小民年事已高,只这一个儿子,为求全他姓命,不惜倾家荡产,贿赂知府宫大人。宫大人收了我的祖宅、田地,答应为犬子翻案。果然,不出两曰,县衙说真凶业已拿获,犬子实属冤枉,无罪释放。小犬出狱之时,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我那时家产散尽,只能将他接回暂住的草舍之中,然后去请郎中前来医治,哪曾想,待我与郎中归来之时,犬子已然咽气。”

    说到此,田秋来悲声恸哭起来,哭了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接着说道:“前些时曰……在乡间闻听岳大人是个为民做主……难得的清官……便不远百里赶到开封……只求岳青天为我死去的儿子做主……讨回公道……”

    “竟有这等事,怪不得宫乃森会派人堵住街口,不准百姓前来告状,原来他干过的伤天害理之事,实在太多。”岳肃沉吟片刻,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你说那贿赂给知府宫乃森的田地房庄,可曾有人前去居住?”

    “小民现在仍居竖岗镇,在一家小酒馆帮忙写写算算,聊以糊口。不过对田庄上的事,还是知道一些。听说先前宫大人只派了一个管事的在那打理,收取田租,可就在前不久,有不少人搬了过去,不过都是做什么的,那些佃户也不清楚,只说好像是宫大人的家人。”田秋来如实地说道。

    “好呀!”岳肃高兴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没想到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童胄、殷柱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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