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的,现正趴在床上。
岳肃冷笑一声,说道:“这就是刑部大牢?我看和烟花之地,没有什么区别吗?”
说着,向前一步,看了眼前面的牢房,这间牢房,里面的桌上旁,围坐着七八个人,这些人似乎并没有畏惧之意,竟仍在赌钱。估计是在里面蹲久了,没听说过岳少保的名头。
岳肃回头看向厉浩荃拉着的那名狱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狱卒“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这里谁管事,叫他过来见我。”岳肃淡淡地说道。
“是、是……”厉浩荃松开狱卒,这小子急忙往回跑。
过了一会,有个捞头穿戴的家伙跑了过来,一到岳肃面前,立马跪倒在地,“小的叩见大人,不知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免了吧,你且起来,本部院有话问你。”岳肃淡淡地说道。等到牢头起来,岳肃又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刑部大牢里,难道还成了享福之所,又让赌钱,又让叫堂子?”
“这……这……这都是上面交待的,小的也拦不住呀……”牢头为难地说道。
“上面交待的?是哪个上面呀,你说给本部院听听。”岳肃冷淡地道。
“是司狱大人,小的根本不敢管啊。而且,里面这些人都是……都是有来头的……小的一个也得罪不起……”这牢头没有隐瞒,他也知道,事情都明摆着,想瞒也瞒不住。一旦惹火了‘岳阎王’,自己的小命都得不保。
“本部院现在是领刑部尚书衔,即便不是直管刑部,但监督、问责之权还是有的。把这些人的名姓都给我报上来。”
“是、是……”牢头苦着脸说道:“这里面的是国舅爷……”
他指向奢华的牢房,话刚说完,岳肃的眼睛登时就瞪起来了,“谁?”
“是张国舅……”牢头小心地说道。
“原来是张国舅。”岳肃看向床上之人,笑道:“国舅爷,不要再藏头露尾了,大家是老相识,为何避而不见呀。”
张中信本是趴着,现在身份揭破,硬着头皮从床上起来,一脸苦相地冲着岳肃笑了笑,说道:“岳大人,久违了。”
他现在对岳肃是又恨又怕,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上岳肃,没想到在牢里也没消停几天,又撞上了。
“国舅爷好兴致,在大牢里还有这般心思,不过也是,这刑部大牢装饰的比我家还要体面,只是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般待遇。”说着,岳肃又指向下一间牢房,说道:“那里面关的都是谁呀?”
牢头一一如实点出姓名,里面的都是一些犯官,不过来头都不小,起码也是五品官。要知道,这刑部大牢可不是任谁都能进来的,多少要有一定的身份。
岳肃让杨奕山记录下来,继续向前走,凡是碰上在牢房内吃喝瓢赌的,必然要寻问一番,记下姓名。
有此待遇的,也就这前后五间牢房,后面的,都和普通的监狱差不多。看到没有了,岳肃这才问道:“熊廷弼关在那间牢房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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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皇上一句话
熊廷弼被投入的是死牢,是在牢房的最里面,牢头前边引路,将岳肃带到一间牢外。
岳肃向内一瞧,里面的草堆上坐着一位年近五旬的长者。原本岳肃以为,这个熊廷弼既然是武将,肯定长得是五大三粗,可见到其人,才知道,竟是一位文士。
熊廷弼那是正了八经的科举出身,湖广武昌人,少时家境贫寒,放牛读书,靠着刻苦用功,考上湖广乡试解元,次年中进士。人家这个解元,可是实打实的。
“父亲……”
“父亲……”
一见的里面的熊廷弼,熊兆圭与熊瑚大声喊了起来。
熊廷弼本已听到脚步之声,但没有睁眼,一听儿子与女儿的喊声,双眸立时睁开。他那一双眸子,散发的精光,饱含兴奋之情,“兆圭、瑚儿……你们怎么来了……”
“父亲,我们求岳大人来救您的,只要岳大人向皇上求情,皇上一定会赦免您的。”兄妹二人激动地说道。
“岳大人?哪个岳大人?”熊廷弼并未听说过岳肃,不过扫了一眼,已看到岳肃身上的仙鹤补子。
一品大员,在朝中有数的,熊廷弼基本上都认识,可眼前之人,却真的不认识。如此年纪,就能升到这般高位,是什么人物?他的眸子,紧紧盯着岳肃,岳肃也盯着他,二人对视良久,岳肃拱手说道:“河南巡抚、少保岳肃见过熊大人。”
熊廷弼这时也反应过来,起身见礼道:“代斩之人,如何敢称为大人,熊廷弼参见岳大人。”
“熊大人不必客气。”岳肃说着,转头看向老头,一摆手,说道:“把牢门打开。”
“是,大人。”牢头连忙取出钥匙,将牢门打开。
牢门一开,熊兆圭与熊瑚第一个冲了进去,抱住父亲大哭起来。岳肃跟着进门,却只是站在一边,等他们父子三人松开,才说道:“熊大人,您的事令公子与令嗳已经对我说过,您是当今将才,国家又是用人之际,若就此处斩,实在是朝廷的损失。本部院打算上呈天听,尽量说情,望皇上能够赦免大人。”
熊廷弼连忙躬身说道:“大人大恩,廷弼没齿难忘。”
“大人客气了,听令嗳说,大人驻守辽东之时,曾令鞑虏难越雷池半步,让敌酋闻风丧胆,本部院甚是佩服。鞑子以骑兵为主,机动姓强,平原交锋甚是犀利,大人主张防守,现在辽东的孙大人,也是布置关锦防线,旨在固守。但本部院一直认为,一味防御,并非长久之计,大人可有良策,将鞑子一举歼灭。”岳肃直言不讳地问道。这就是一个测验,看你熊廷弼如何回答。
熊廷弼一向主守的,但岳肃现在问他如何进攻,这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说不成,以明军现在的战斗力,主动出击,根本无法和鞑子抗衡。可此一时彼一时,岳肃是唯一能救他姓命的人,人家这是在考验自己,要是拿不出点办法,怎配得上“让敌酋闻风丧胆”几个字。
熊廷弼思虑良久,终于说道:“若想主动出击,也非不可,却只能待时而动,稳守后攻。我大明不与鞑虏通商互市,鞑虏物产贫乏,一切唯有靠抢,我军扼守宁远、锦州,不让鞑虏越过一步,长此以往,鞑虏无计可施,必然绕路进中原抢掠,那时便是我们的机会。鞑虏兵少,出入不过几万众,每次出兵抢掠,必悉数带上,只要趁鞑虏进中原抢掠之际,以为叶赫部报仇为名,集关锦之兵直取盛京,毛文龙部挥师攻打赫图阿拉,敌城空虚,得手不难,一旦攻破,便尽诛建州女真全族。鞑虏失去根基,便同丧家之犬,万不敢觊觎中原,定急师返回。我军据城而守,朝廷再发兵出关,加以合围,即便不能将鞑虏全歼,也可令其沦为流寇,难成大气。”
这一想法,熊廷弼也只是估测,不敢肯定是否成功,但生死关头,只能说的斩钉截铁。
历史上,皇太极曾绕道山西,沿燕京抢掠,袁崇焕退兵防守,却未与敌交锋,因此被杀。倘若围魏救赵,直取盛京,不知历史将会如何?要知道,燕京城是不可能被攻陷的,努尔哈赤都倒在小小的宁远城下,更何况偌大个燕京。而盛京兵少,一旦攻下,此消彼长,历史将重新书写。
岳肃曾在贵州平叛,也知军事,可以说,要正面与八旗骑兵抗衡,明军必败,但真如熊廷弼所说,等待机会,避实就虚,夺取鞑虏老巢,再慢慢消耗,明军最后必胜。
岳肃没有再多言,拱手说道:“熊大人,等下岳肃便去面圣,保全大人姓命,或许可能,但大人若想官复原职,本部院怕一时难以做到。”
对于将死之人来说,能苟全姓命,已是最大的幸运,和生命相比,官职已经不重要。只要不死,难保有一天,不被再次起用。而且看岳肃的意思,似乎也是如此,等到哪天再动兵戈,就会复起自己。
这一次,熊廷弼深深一揖,感激道:“多谢大人。倘廷弼能侥幸不死,定不负大人之恩。”
“熊大人不必如此,本部院这也是为国保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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