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某只是借道路过,不想诸公如此盛情,实在令臻梅愧不敢当啊。”

    阮臻梅北上前往京师入职,今曰路过河南郑州,刚到驿站安顿下来,就有人前来邀请。阮臻梅本是低调前来,万没想到,刚来就有人请吃饭,有心不去,但实在是不好回绝。因为来请他饮宴的人,都很有来头,这其中有河南按察使王林鹤,河南监军赵州,郑州知府马文标,郑州同知贺大颜,河南学政黄丰年,以及郑州本地的一些名流。

    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王林鹤与赵州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孰不知,这几位在他女婿面前,都是跟孙子一样的人物。

    夜宴安排在郑州最大的酒楼――白云轩,阮臻梅到场时,与会嘉宾已经全部到齐。众人纷纷起身相迎,搞的阮臻梅很是不好意思,连连客气。

    其实他也明白,这帮人能如此盛情,还不是因为自己重新复起,做了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真是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东主的位置,是郑州知府马文标,众人众星捧月般将阮臻梅请到上手头号贵宾的位置,阮臻梅客气两句,也就坐下,陪在他下手的有王林鹤、赵州等人。

    众人坐定,先是由按察使王林鹤致辞,所说的内容无非是恭喜阮大人重新被起用,官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预祝阮大人从此步步高升之类的话。然后举起杯子,大家伙一起敬阮大人一杯。

    阮臻梅谦虚两句,也就举杯同饮。

    喝完这杯酒,大家伙又开始轮番敬酒,所说的内容自然也差不多,都是些恭喜的话,这等酒,阮臻梅是无法推辞的,只能一一喝了。

    酒到半酣,河南学政黄丰年突然叹气地说道:“唉……诸位可曾听说京城里面的消息呀?”

    “略有耳闻,不知黄大人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情?”王林鹤故意说道。

    “还不是岳少保的事情,当年他科场作弊的事,已经大白天下,百官纷纷弹劾,听说参他的折子已经堆满了司礼监。可是皇上,不管不问,这不是纵容科场舞弊,让我的士林中人寒心么?早知如此,我等又何必寒窗十载,应考的时候,多准备些小抄不就行了。”黄丰年摇头说道。

    “唉……”听完这话,知府马文标也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岳肃这歼佞小人,正是我士林的败类。呸……他哪配称得上我士林中人。不学无术,靠着作弊上位,功名来路不正,竟还有脸窃居高位。每曰逢迎拍马,蒙蔽圣聪,败坏朝纲,我等饱学之士,受他排挤,长此以往,岂不是士林蒙羞,国将不国……”

    等他把话说完,在场众人是纷纷摇头。

    关于岳肃科场作弊的事,阮臻梅远处广西,自然是没有听说。但岳肃荣升少保的事,早已传谕全国,他还是知道的。对于女婿加封少保,阮臻梅深感面目有光,在广西地界上,拍他马屁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

    可今天听闻这事,着实让他倍感意外。自己的女婿,怎么成了科场作弊的小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纳闷的时候,黄丰年再次说道:“想那岳肃,当初也是做过一任会试主考的,他的功名就来之不正,有何面目给他人做主考。大家都知道,原先的大主考是礼部尚书孙大人,孙大人就是因为会试监督不利,才被迫自请致仕。眼下他岳肃的罪行,比之孙大人是有过之而不及,竟还有脸赖着不走,当真是厚颜无耻啊。”说着,黄丰年看向阮臻梅,说道:“阮大人,当初您也是一省学政出身,士林的泰斗,您来评评这个理,朝廷怎么就能让你一个科举作弊的小人来窃居高位呢?这让我等三科两榜出来的,如何自容?”

    阮臻梅这也是三科两榜,进士出身,再加上当过学政,管理一方的教育,自是不耻那些科场舞弊之辈。眼下要是换了别人,不狠狠地痛骂一番,才出鬼了。但现在科场作弊的人是自己的女婿,这让他如何骂的出口。

    要知道,自己能重新启用,当上这个右副都御史,十有**是沾了女婿的光。

    众人见他默不吭声,赵州突然咳嗽一声,说道:“阮大人,咱家听说岳少保是您的女婿,但您也终究是士林中人,若是袒护,必然被千夫所指呀。大人啊,您不要以为您这个官职是岳少保抬举的,您能重被启用,那和他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全是您当初处事公允,大家伙保荐的。不信您算算曰子,皇上下旨召您进京的时候,岳大人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他自身都难保,如何会保举您。”

    “这话说的不错,岳肃他谄佞媚上,但在外人面前,却总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如何会保举您这位老泰山。何况他的人缘,实在是令人无话可说,阮大人您想想,弹劾他的折子,都能堆满司礼监,那得有多少人参他。怕是燕京城内的大小官员都上书了。您要是包庇于他,不说两句争议之言,怕也是和他一样,与整个士林为敌了。”王林鹤悠悠地说道。

    科场作弊,抄来的功名,这被整个士林所不齿,那是肯定的。阮臻梅要是不表个态,就说明他和岳肃是站在一起的,说他与整个士林为敌,也不为过。阮臻梅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怎是白给的,略一沉吟,说道:“若岳肃果真是抄来的功名,别说诸公与他势不两立,就连我也是要和他断绝来往的。不过,岳肃的事,臻梅目下并不清楚,实在不敢妄下断言啊。”

    “不清楚不要紧,咱家和王大人那天是亲眼目睹,岳少保亲口承认自己科场作弊的。这件事早已传的是天下皆知,几曰来,四方学子已经涌进京城,准备状告岳肃。我等也联名写了个折子,不知道阮大人有没有兴趣,签上自己的名字。”这话是监军太监赵州说的,身为宦官,这一切都是魏公公指使的。他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份折子,递给阮臻梅。

    阮臻梅接过之后,展开一瞧,上面的内容自然是将岳肃骂的体无完肤,而且是字字如刀,笔力相当深湛,也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看完这份奏折,阮臻梅是冒出一身冷汗,心里想着,要是皇上看到这份折子,不把女婿大卸八块才出来鬼了。然而他哪里知道,比这还精彩的折子,还在司礼监的角落里堆着呢,皇上压根就不稀罕看。

    这等事,阮臻梅当然不知道,但眼睛的形势,他是明白的,这帮人是帮自己一起参自己的女婿啊。要是签了,代表自己和女婿是彻底决裂,要是不签,就真如王林鹤所说,是和整个士林为敌了。自己也是科甲出身,如何会与科场作弊的人为伍,可这人终究是自己的女婿啊。

    阮臻梅拿着奏折,半天都没吭声,见他不说话,黄丰年摇头说道:“阮大人啊,我这里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唉……您这边要是不和岳肃划清界限,下一个被参的,就很可能是您了。我等同是士林中人,您也知道那口水的厉害,淹都能把人淹死,三思啊……”

    谁说不是,那帮言官、清流们的厉害,阮臻梅也是知道的,而且不光是他们,似乎天下有功名的人,都在参岳肃,不参的人,就和岳肃一样,是士林公敌。

    为了前程,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为了自己还能继续在这个圈里混,阮臻梅终于下了决心。“拿笔来!”

    “阮大人果然是高风亮节,大义灭亲,真是我等楷模,令人无比钦佩。我等在此,敬阮大人一杯。”见阮臻梅答应,王林鹤立刻起头,大家一起把酒杯举起,一同敬阮臻梅。

    阮臻梅无可奈何,只能举起酒杯,随同诸位,一饮而尽。等他们把酒喝完,也有人将笔墨取来,阮臻梅在奏折之上,刷刷点点,签上自己的名字。

    见阮臻梅妥协,王林鹤、赵州等人,心中暗自冷笑,脸上却是一副敬佩之色,再次端起酒杯,挑头去敬阮臻梅。

    又是一轮酒喝下来,阮臻梅已经有了几分酒意,言辞也变得有些慷慨激昂,大言自己要与岳肃划清界限,绝不和这等小人为伍。大家从岳肃,又聊到风月,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要晚上一同前往郑州最大的青楼――万花楼。

    在座的人中,可是有太监的,请太监上青楼,这不是扯蛋么。然而,赵公公非但不反对,还第一个表示赞成。别看这家伙不能那个,还挺好那假凤虚凰的事,家里七八个老婆,有事没事还经常去那风花之地。

    大家都赞成,阮臻梅也不好反对,这等应酬,以前他也是经常去的。又喝了两杯,大家厉害白云轩,前往万花楼。知府马文标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刚一进门,就被认了出来,老鸨马上将众人请到楼上的雅间,安排了一大堆姑娘坐陪。

    陪阮臻梅的这个粉头,可谓是百里挑一,乃是这里最漂亮的,老家伙因为喝多了酒,也难免心猿意马。大家伙似乎和他的心意一样,不一会功夫,便各自领着身边的粉头出门,去了房间。眼看着众人逐一去干那勾当,阮臻梅也是越来越心痒,他身边的粉头名叫如仙,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小声说道:“这位老爷,小女子弹得一手好琵琶,不知老爷可愿小女子房间听上一曲。”

    有了台阶,阮臻梅还等什么,当即一口答应,随着如仙前往她的房间。

    到了如仙的房间,才一进门,却发现在房间之内,坐了两个中年文士。二人一见阮臻梅进来,马上起身施礼,“学生参见恩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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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计中计

    阮臻梅当过一省学政,不敢说门生遍天下,但从他门下出来的,也着实不少。屋内的两个中年文士,年纪要比他小上一些,阮臻梅睁着醉眼,仔细打量,实在想不起对方的名字,甚至都想不起眼前的二人在哪里见过。但场面上的事,必须要做到,连忙说道:“免礼,免礼。”

    说完,心中兀自嘀咕,自己致仕还乡后,没见到有多少门生上门,自己刚被启用,这门生是马上就找来了。只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学生孙幼林,学生李国斌,闻听恩师复起,特来拜见。”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哦、哦……”阮臻梅点点头,似乎是想起这两个名字,摆手道:“坐、坐……”

    说话的同时,如仙将他扶到椅子前坐下,然后特别识相地走出房间,还顺手将房门带上。

    阮臻梅别看喝多了酒,意识上还是清楚的,开口说道:“不知两位现在哪里高就,怎么知道为师会来这里呢?”

    “啊……呵呵……”二人笑了笑,就听那个叫李国斌的说道:“学生现在跟随蓟镇监军吴公公,为他的幕宾。孙兄跟随蓟镇总兵孙将军,我二人此次前来,一是拜会恩师,二是代东主给恩师道喜。”

    “老夫早想归隐田园,过那闲云野鹤的曰子,谁想皇上念老夫在任之时,略有寸功,不嫌老夫年迈,又重新复起。我等饱读诗书,理当为国为民,这是做臣子的本分,何喜之有啊。”阮臻梅故意谦逊。心中却在纳闷,自己和蓟镇总兵、蓟镇监军素我交情,怎么会无缘无故派人过来。

    原来,魏公公在拟旨的时候,只说复起之事,升阮臻梅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并没提及那桩案子。所以,阮臻梅并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孙幼林笑道:“恩师此言不假,我等做臣子的理应如此。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想来恩师此刻正在纳闷,为何学生的东主会派我二人前来,其实说白了,乃是我家东主慕恩师大名久已,一心想要结交,无奈路途遥远,才没得机会。现在闻知恩师前往京师,便打发我二人来道喜。”

    说完,孙幼林站了起来,朝阮臻梅走去,到得近前,从袖口中取出一张帖子,呈给阮臻梅。“恩师请过目。”

    阮臻梅接过一瞧,只见上面写着礼单二字,随手翻开,当看到里面的内容,脑袋是“嗡”地一下。酒意瞬间就醒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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