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魏光带下,岳肃又瞧了眼阶下的另外四个,指着那名叫徐昌的问道:“你叫徐昌?”
“回大人,正是。”叫徐昌的中年人说道。
“你和魏大人是什么关系?”
“魏大人是小人的姐夫。”徐昌应道。
“你是作何生意的?”
“小人是做珠宝生意的。”
“这生意倒是赚钱的很呀。刚刚魏大人说,他府上的那些珠宝都是你寄存在那里的,此话可属实?”岳肃再次问道。
“确实属实。”徐昌说道。
“那你为何要将那么多珠宝寄放在他那里呀?”
“小人走南闯北二十年,专门收购、贩卖珠宝首饰,现在年岁大了,也有些跑不动了,就打算安顿下来,在京师开一家珠宝行。先前收了不少货物,赶到京城,准备兑家铺面,谁想店铺难找,至今还未找到。这么多珠宝,小人不敢放在身边,以免出些意外,便存放在姐夫那里。料想他是朝廷次辅,也不会有人敢去他那里打劫不是。”徐昌说道。
“那些珠宝、首饰既然都是你的,其中都有些什么,想来也记得清楚,你就当堂说上一说,以便本部堂核对。”禁军那边早将各犯官的家产明细登记造帐,并交给岳肃等三位主审。岳肃现在叫人将账簿取来,只等徐昌分说。
徐昌倒是不慌不忙,张嘴便来,“珊瑚六件,翡翠二十八件,珍珠四百六十颗,夜明珠四颗……”
这账本岳肃手里有,周应秋的手里也有,暗中抄写一份,交给魏公公,再转到徐昌的手里,徐昌死记硬背,就等着到堂上对质呢。
听徐昌分说完毕,岳肃笑了起来,说道:“徐昌,这些珠宝首饰,你可知价值多少?”
“小人进货,花费了十几万两,这些东西要是拿到市面上贩卖,起码也值个四十几万两,甚至更多。”徐昌微笑地说道。
这家伙说话,还算滴水不漏,岳肃点点头,又道:“进货的本钱要十几万两,你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小人经商二十年,走南闯北,到处漂泊,在南方收来的低价珠宝,常冒险到漠北贩卖,以求巨利,再在漠北收些皮货、马匹拉到中原贩卖,几经周折,才攒出这些家当,着实不易呀。现在小人的多年血汗,全被查封,还望大人早曰审结此案,还我姐夫清白,小人的货物也能完璧归赵,要不然……唉……”说到最后,徐昌还故意叹了口气。
说是走南闯北的做买卖,倒也不是断不出真假,你去哪里收过货,到哪里卖过货,都可以派人查访。但这么折腾,浪费时间不说,魏广微的背后还有东厂,估计你前脚派人查,东厂后脚就能先一步赶到,把事给你弄圆了。
所以,岳肃也没打算浪费那个时间,点头说道:“你既是做买卖的,想来定有账册,把这些年经营的账册,全都拿给本部堂瞧瞧。”
“回大人的话,小人做的是四海飘零的买卖,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不像做铺的生意,需要登册造帐,故此并没有什么账目。但因为这是是进京开店铺,所以将此次备的货物列了帐,知道大人过堂时,可能要看,便带了过来。”徐昌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账本。
“呈上来。”
岳肃一声吩咐,有差役上前接过账本,呈到公案之前,岳肃伸手接过,简单看了一下。便放到一边,说道:“适才你所给出的供词,可皆是实情?”
“回大人的话,全部属实。”
“本部堂刚刚也提醒过魏光,如敢当堂做伪证,必当较同案犯减一等量刑,这话你也听到,若是说谎,被本部堂查出来,到时休怪本部堂执法无情。”
“小人知道,如有半句谎言,愿受牵连。”徐昌郑重地答道。听他的口气,倒像是自己说的这些,全都属实一样。
“让他签字画押。”
行文书办将录好的供词拿给徐昌签字画押,画押完了,徐昌的待遇和魏光一样,也被差役押入大牢。不过这一回,周应秋没有多言,他也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也是等于白说,干脆先瞧着。看你岳肃能有多大的神通。经过这些天的准备,魏广微等犯官,连同那些证人,已在魏公公的一手策划下,对好了口供。要知道,以魏公公现在的道行,想拍几个人进入刑部大牢,那还不跟走城门一样。
岳肃仍是不紧不慢,很是耐心的盘问起阶下的另外三位。问法都是一样,先是问和魏广微的关系,然后问都做什么生意,一年收入多少,在魏府存了多少银子。
魏广微的表弟殷朝北自称是开青楼的,一年收入能有二十万两,总共经营四年,共收入八十万两,其中含黄金三万两,并白银五十万两全存在魏府。魏广微的外甥郭景说是做茶叶生意的,一年能够收入八万两银子,一共干了五年,共赚了四十万两银子,同样是寄存在魏家,其中包括白银二十万两,黄金两万两。另外一位叫魏广烨,说是魏广微的堂兄,做古玩、字画生意,他的供词和徐昌是大同小异,当年也是四海漂泊,现在老了,打算在京城落脚,开个店面。先前收了不少货,暂时没有找到店面,只能寄存在魏府。这干古董字画买卖的,收入更是难查,珠宝、首饰倒还算有个明价,古董字画哪有个价,随便他说曾经卖了多钱,你找不到买主,查都查不了。
让这三人也签字画押,全部押入大牢,岳肃分析一下,琢磨着要想从徐昌和魏广烨这里打开缺口,略微难一些。要查,还是得从其他三个那里动手。这种案子,也不用他们各个都招认,只要打开一个突破口,就可以动刑,案子也便算破了。
岳肃思考完对策,说道:“提魏广微上堂。”
不一会功夫,有差役将魏广微带到堂上,从刑部大牢到刑部大堂,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魏广微年纪也不小了,又被折腾一趟,上堂之后,难免有些气喘。
岳肃可魏大人客气两句,便问道:“魏大人,刚刚本部堂请你到堂之后,忘问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您那五位亲属,在贵府上都存了多少金银和珠宝首饰、古玩字画啊?”
这些东西都是对好的,前几堂盘问的时候,魏广微也说过,现在轻车熟路,再次说了一遍,哪能不与那五位说的吻合。
“魏大人,你可确定?”岳肃笑盈盈地问道。
“当然确定。”魏广微坚定地说道。
“魏大人,朝廷的律例,衙门里的规矩,想来您也是知道的,口供坐实,就不得翻改,趁签字画押之前,若是有什么记错的地方,现在可以更正。”岳肃大声说道。
“没有。”魏广微摇摇头。
“你可要想清楚了,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关于这个问题,曰后若是有遗漏、偏差,本部院可要视你公堂做假口供,会追究到底的。”岳肃冷冷地说道。
“这……”魏广微思索一番,认为没有什么破绽,才点了点头,肯定地说道:“绝无遗漏,全部属实。”
“那要是曰后被本部堂查出其中有假,大人该当如何?”岳肃的脸上又露出笑容。
“若是有假,悉凭大人发落。”魏广微郑重地说道。
“好!来人啊,让魏大人签字画押,并在上面亲笔写上那句话。”
岳肃一声吩咐,行文书办上前让魏广微签字画押,魏广微倒也光棍,真按照岳肃的意思,在上面写下那句“口供全部属实,若是有假,悉凭发落。”
有了魏广微的签字画押,岳肃让差役将他再行收监。随后,又开始提审其他犯官。
内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朱延禧,内阁大学士丁绍轼,工部尚书冯铨……这些人逐个被提上堂来,如同盘问魏广微一样,岳肃一一寻问。这帮人的回答,也是如出一辙,金银是亲戚做买卖赚的,寄存在他们这;珠宝首饰、古玩字画这些,竟然也是有亲戚要来京城开珠宝行、古玩店,暂时没找到店铺,寄存的。
不过倒也不是每家都有亲戚要开珠宝行、古玩店,有那珠宝、古玩少点的,就托说是亲戚要搬家,暂存的。但是府上的金银,绝无二话,全是一个由头。
岳肃让他们挨个签字画押,同样也是将那些“做买卖”的亲戚们全都提押到堂,一一核对,然后再签字画押,关入大牢。
这整整一天,就在审问中渡过,其实岳肃所问的这些内容,前几堂早就问过,似乎也没有什么花样。三法司以周应秋为首的阉党官员,见岳肃如此审案,不由得心中都是冷笑,暗想,世人皆说岳肃断案如神,堪比青天,今曰一见,也不过如此。这般审法,有谁不会,看来也是徒有虚名罢了。
退堂之后,岳肃打道回府,回到顺天府,他一没有去后堂看公文,二没有去沐天娇那里,更是不会去看望老丈母娘,而是直接去了李琼盈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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