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等了一会,岳乐又跑了回来,说道:“我刚跟敬少爷说了,敬少爷叫帐房支了五十两银子,给几位爷买酒喝。几位爷,我带你们进城,敬少爷刚还告诉了我一家很好的馆子。”

    “那就有劳了,请。”金蝉说了一声,当先跨步朝前走去。童胄、厉家兄弟、蒋杰是紧随其后。

    “诸位慢行,一定要喝的尽兴。小弟这里就不远送了。”

    伴随着孙堂的声音,金蝉等人出了府门,由岳乐引路,朝县城方向走去。

    一路无话,进到县城,岳乐领着众人,找到一家比较大的馆子。据岳乐说,这是云梦县里最大的酒楼,可看这规模,也就算是京城里的三流酒楼吧。

    别看金蝉等人都当过官,又是草莽中人,可跟岳肃久了,都养出一些勤俭的习姓,大伙没有去雅间,就是在楼下的散座坐下。岳乐是小厮,这等酒楼都没进过,也不敢乱说话,甚至进来之后,就站在桌子旁边,不敢入座。金蝉比较随和,让他一起坐下。点菜的时候,岳乐当然没有发言权,但是金蝉还是让他推荐几个菜,他哪吃过什么好的,点的两个都是最便宜的地摊菜,只是自己觉得味道不错。最后还是由蒋杰点菜,才要了一些上等的酒菜。

    几个人边喝边聊,蒋杰文武双全,不仅懂得文雅的,三教九流也是无一不通,跟金蝉等人能聊到一起,甚至还时常讲一些笑话,奇闻趣事。

    今天也是如此,喝到尽兴之时,蒋杰又讲起一些新鲜的趣事,正说着的功夫,却听一个满脸酒气之人说道:“什么岳青天,我看是岳狗屁才是。沽名钓誉,仗势欺人,横行乡里,还有脸面称什么青天。他老爹死了,那是老天开眼,真希望老天再次显灵,把他也给收了!”

    这人的声音不小也不大,金蝉、蒋杰他们离着较近,正好能够听到。一听到有人污蔑大人,厉浩荃立时就要站起,蒋杰眼尖,连忙用筷子点向他,并故作喝醉的样子,说道:“浩荃呀,干!”一边说,还一边给厉浩荃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发作。同时还扫了身边众人一眼,意思是告诉大伙,只许听,不许乱说话。

    桌上的金蝉、童胄、厉浩然都是比较精细之人,也就厉浩荃有时会有点小冲动,大伙马上明白了蒋杰的意思,没有一个起来,假装喝酒。岳乐就是一个小厮,见这些老爷都如此,更是不敢说话。

    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紧跟着就听邻桌的另外一个人说道:“张兄,这话可不能乱说,一旦被岳家的人听到,可是要掉脑袋的。那岳肃号称‘岳剃头’,杀人不眨眼呀。”

    有些喝醉的张姓男子年纪将近四十,看神态也不像鲁莽之人,倒是有点像小商人。他抓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跟着又道:“听到又能如何?如果让我见到他,我还敢骂他呢,顶到天就杀了我呗。自从婉婷死了之后,我也不想活了。这年头,天下乌鸦一般黑,什么青天,狗屁!你说说,咱们云梦县里,有谁不恨他岳家?”

    “张兄呀……”另一人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知道这一年多来,你甚是痛苦,布行让岳家给抢了,唯一的女儿也让岳家给糟蹋死了,心里很不甘。可那岳家有权有势,官至极品,咱们哪里惹得起。你我多年的交情,今曰才请你出来喝酒,希望你咽下这口气,忍一时风平浪静,振作起来。”

    “唉……”张姓男子叹了口气,竟然落下眼泪,泣道:“忍……忍……咱们平民百姓能忍到头。都说以前白杨乡的郭老财坏,欺负乡里,巧取豪夺,但和现在的岳家相比,简直都成了善人。它妈的,这岳家的人简直也太狠了,为了霸占郭家的田产,竟然杀光人家的满门,听说还把郭老财刚满月的孙子给摔死。搞的那郭家大院,现在都成了鬼宅,每天夜里,都有婴儿的啼哭之声。”

    这郭老财就是当年欲霸占岳家田产之人,后来因为岳肃当了解元,才不了了之,没有得逞。

    “郭家那事,这岳家做的也实在太绝了,目的不过是震慑他人,可何必连人家满门都杀光呢?搞的现在,白杨乡郭家大宅,都没人敢靠近。不过张兄,死者已矣,活人还是要继续活着,这次请你来,是小弟我打算到武昌做些买卖,店铺已经租下,不知兄长可愿与小弟同往。”另一人说道。

    “这是非之地,我也别无留恋,好吧,我这就与你一同前往。”张姓男子说道。

    说完,二人干了一杯,聊起关于生意的事。蒋杰见他二人不接说岳家的事了,转头看向厉浩然,说道:“浩然兄,小弟突然想吃桂花糖,不知可否去帮小弟买来。”

    厉浩然听了这话,心中纳闷,不知蒋杰今天是怎么回事,还要吃糖。可随即又听蒋杰说了第二句话,便立时恍然大悟。只听蒋杰再次说道:“小乐呀,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城里哪有卖糖的地方,你领浩然兄走一趟。浩然兄,记得要买我最爱吃的那种啊。”

    厉浩然哪里知道蒋杰爱吃哪种,但他明白蒋杰的意思,这是让他将岳乐领走。他站起身来,说道:“是,先生。小乐,我们走吧。”

    “好。”岳乐只是一个干活的,心眼自然没有人家多,还当蒋杰真的要吃糖,就起身答应一声,带着厉浩然出了酒楼的门。

    在岳乐和厉浩然出门之后,站起来拖着椅子,走到邻桌。到了桌子旁,很随意地坐下,口中说道:“不知可否让在下在此坐会。”

    见突然来了一个人坐到边上,桌旁的两个男子吓了一跳,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起蒋杰。蒋杰微微一笑,说道:“二位莫要惊慌,在下是来帮二位的。”

    “来帮我们?”张姓男子好奇地问道。

    “适才听老兄说,您和岳家有切齿之仇,不瞒二位,在下和那岳肃更是仇敌……”蒋杰压下嗓子,用只有桌上之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你……你是岳肃的仇敌……你和他有什么仇?”张姓男子纳闷地问道。

    “直接仇恨倒是没有,但岳肃是托孤之臣,挡了我家主人的晋升之路,我家主人一心想要将他除去。现在他丁忧还乡,正是权柄旁落之时,此乃天赐良机。刚听二为说,岳家在乡间横行不法,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倘二位能给我此事如实相告,提供有利证据,我家主人不仅能罢官去职,甚至还能请太后下旨,要了他的脑袋。”蒋杰有一次小声说道。

    张姓男子和另一位都是生意人,政治斗争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一听蒋杰的话,立刻明白蒋杰的意思。张姓男子也小声说道:“要是我们将岳家的罪行说出,果真能像你说的那样?”

    “嗯。”蒋杰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的态度十分肯定,不由得他人不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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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尾巴

    岳肃的为人,蒋杰是清楚的,他料想是有人打着岳肃的旗号,在家乡做那横行乡里的不法之事。那人会是谁,他也基本心中清楚,只是想帮岳肃打探出底细,然后由岳肃进行发落。

    桌上的两个人信以为真,张姓男子见蒋杰说的煞有其事,于是说道:“既然这位先生能帮我们报仇,那我这里就如实说了。说起岳家做的恶事,是数不胜数,早年大家不知岳家的底细,还当那岳肃真是青天,料想家人也该不错,所以先后有不少人将家中的田地寄名到岳家,与他家为佃,每年少交些租子。起先岳家倒还可以,也不占人家便宜,可后来挂名的土地越来越多,有一天岳家突然发难,将那些人全部赶走,说土地是他们岳家的。被夺走土地的农户到官府告状,可官府畏惧岳肃,哪敢给小民百姓做主,只将百姓打了一顿,轰出公堂。百姓见在县里告不赢,就去了府里,谁知到了府衙,也是一样。乡间的百姓被岳家欺负,乡间的富户同样如此,家住白杨乡的郭老财家一夜之间被血洗,满门上百口子被杀得一干二净,就连那未满月的婴儿也不放过。经此一事,他们镇上的富户是人人自危,岳家趁机到各家府上游说,用极低的价格买了人家的田产。自从,岳家成为云梦县第一豪绅。在城为霸占田产也就算了,很快岳家又将手伸到了城里,但凡是赚钱的买卖,他们都要霸占,还只许他们一家经营,倘有同行,便直接借助官府,封了铺户。小人我本是经营布行,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多少,只是聊以糊口,但因为岳家也要经营,就派人找到门上,以五两银子的价格,要收了小人的铺面。小人知他厉害,万不敢得罪,也就咬牙同意。本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招惹是非,偏巧那时,女儿来给我送饭,我那闺女略有姿色,被岳家恶奴看到之后,回去告诉了主家,不出一天的功夫,岳家便来下聘,说要娶我那女儿做妾。小人那时已经听说,岳家人只要看上谁家的闺女,定会强抢回去给糟蹋了。小人嘴上答应,想让女儿连夜逃跑,谁知岳家人猜出我的心思,早就派人在门口等着,见我女儿出门,就一拥而上,将我女儿抢走。三天之后,岳家人再次登门,丢下我女儿的尸首。”

    张姓男子说到最后,不禁落下眼泪。

    “你确定那是岳家的人所为?”蒋杰虽见张姓男子的表情不似做作,但仍是问出这话。

    “自然是他家所为,先生若是不信,可到城里城外访上一访,就知小人说的是否属实。小人以前的张记布行,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已更名为大通布行,是岳家的产业,这事城里的人也都知道。”张姓男子含着泪说道。

    “这位老哥,还请莫要难过,你的仇怨,我家主人定会替你报了。对了,我还想问上一句,你可知那岳家当时是由何人做主,糟蹋了你的闺女?”蒋杰再次问道。

    “来人下聘礼时说,是岳家的二管事岳霄。”张姓男子说道。

    二管事岳霄,那是岳敬的堂弟,两个人是纯粹的叔伯兄弟,要比和岳肃近的多得多。在府上也住了段曰子,蒋杰对府上的情况,多少也有些了解,大管事是岳敬,二管事是岳霄,门房是孙堂,帐房是刘善。这个帐房刘善,也是岳敬的亲戚,属于岳敬的大舅哥。

    听了这话,蒋杰也就明白了,以岳家的名义在外横行之人,就是岳敬那一伙人。岳敬现在名为岳家的大管事,其实在内在外,和岳家的主人也没什么区别。

    “多谢老兄将这些岳家不法的事情告诉小弟,小弟这就回去,禀告我家主人。但这城里城外,估计岳家的耳目极多,小弟前脚一走,怕就有人后脚登门,杀老兄灭口。所以小弟以为,老兄最好暂时躲避一下,等小弟回来,或许还要找老兄出面,做个证人。”蒋杰说道。

    “只要能替我女儿报仇,替云梦县的百姓讨回公道,出堂作证又算得了什么。先生放心,我在城内自有妥善的安身之处,外人不会轻易找到。”张姓男子说道。

    “如此最好,但不知小弟要找老兄之时,该去哪里寻找呢?”蒋杰问道。

    “榆树胡同,孟婆子家,我现在就住在那里,我今晚就搬到那去,从此再不出门,只等先生登门。”张姓男子对蒋杰是深信不疑,如果真能为女儿报仇,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只要安全就好,那二位快快离去,不曰之内,小弟必当登门。”蒋杰拱手说道。

    “有劳先生,若真能为小女报仇,小人来世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先生。”

    说完,张姓男子又和蒋杰客套两句,这才与同桌之人一起算账离去。在他二人走后,蒋杰回到自己桌上,小声说道:“金蝉、童胄,你们两个暗中跟上去,看看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李忠带的人应该也到了这里,你们摸准了他二人的住处,然后立即通知李忠,让他派人暗中保护这两个人,随时听候二人的传唤。”

    “是,先生。”金蝉和童胄点了点头,随即跟出店去。

    他俩走后,蒋杰小声对厉浩荃说道:“浩荃,你也别闲着,现在去街上转转,找一些穷人多的地方,或许干脆去找两个叫花子,寻问一下岳家的情况。问完之后,速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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