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就在养心殿内。”岳肃说道。

    “朕也这么认为,奈何母后很少让朕玩耍,尤其是这里,也就母后常来,我来的时候,都得有母后陪同。昨夜向母亲请到,说和爱卿到此用饭,不想母后马上欣然答应。听宫里的人说,父皇在我这个年纪时,都能做许多模型了,朕很是向往,只是无人教授,母亲也不让我学。不过,朕认为倘若由卿家教朕,母亲绝不会阻拦。”朱慈焴说道。

    “这……陛下应以学业为重……”岳肃连忙躬身说道。

    “那为何我父皇做木工就没有人管呢?”朱慈焴略带不悦地说道。

    “这……”岳肃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岳卿,你就教朕木工吧,朕很想将父皇没做完的那个模型给做出来,也算是完成父皇最后的心愿。”朱慈焴的语气变为恳求。

    “陛下之命,臣不敢不从,但陛下也说了,此事要与太后商量,要不然,由臣向太后咨询一下,征求太后的意见,再行决断。”岳肃躬身说道。

    “卿家若说愿意教朕,母后绝对不会反对。再者说,我父皇以前就常于此道,母后也没有反对不是。朝中之事,由岳卿做主,朕自然放心,岳卿也说,皇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父皇在位之时,虽难得临朝主政,但大小事务,也是井井有条,称得上是一代明君。朕愿效仿先帝。”朱慈焴郑重其事地说道。

    “陛下愿效仿先帝,也不是不行,但臣想在陛下最后决断之时,再给陛下上一课,而这一课,还要在太后面前上,不知陛下是否愿意?”岳肃再次躬身说道。

    “好,朕准了,今晚朕给母后请安时,就跟母亲说。”朱慈焴凛然地说道。

    “陛下圣明。”

    *******************************************************晨昏定省,是一个孝子必须要做到的。在岳肃离开养心殿之后,朱由校便来到了慈宁宫,向太后问安。随后,少不得将自己的想法,以及岳肃说要当着她的面上课的事,说上一遍。

    刚听儿子说要做木匠的时候,张嫣难免有些恼火,可听了后半段,张嫣又好奇起来。因为这份好奇心,她决定听一听,岳肃想要给儿子讲一堂什么课。于是,她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次曰,岳肃准备前来,到御书房见驾,张嫣自然到场。见过君臣之礼,待岳肃坐下,张嫣便说道:“岳卿,昨曰听皇儿说,他有意效仿先帝,学习木工,并希望卿家教授于他。卿家说要在陛下决断之前,当着哀家的面,给他上一课,然后再议。哀家很是好奇,不知卿家今天要给陛下上的这一课,是什么内容。”

    “回太后的话,臣要给皇上上的这一课,叫作先帝的帝王之术。”岳肃郑重其事地说道。

    “先帝的帝王之术……”张嫣虽和丈夫恩爱,却从来不认为丈夫有什么帝王之术,充其量,就是一个高级木匠,被魏忠贤和客氏玩弄于鼓掌之中,有何高明的地方。现在岳肃这么说,她还真想听听岳肃有何说辞,微笑地说道:“既然是讲先帝,哀家还真应该听听,卿家这就开讲吧。”

    “臣遵旨。”岳肃欠身一礼,随后说道:“对于先帝的过往,陛下年幼,或许有些地方,并不清楚,但是太后,却是一清二楚的。所以,臣在讲述之时,有些地方,还要请太后帮衬。”

    “这个无妨。”张嫣微笑地点头说道。

    “既如此,那臣就开始了。”岳肃轻轻咳嗽一声,便行说道:“先帝继位之时,年十六岁,被康妃扣于宫中,后经王安与杨涟等官员联合,将先帝从康妃处带出。经此一事,先帝对王安与杨涟等官员,甚是感激,便大加提拔。此乃先帝感恩之举,太后认为如何?”

    “此事随在我入宫之前,但也曾听说,确是如此。而先帝对这些官员加以提携,想来也应是感恩。”张嫣点头说道。

    “先帝乳母客氏,在先帝孩时就服侍先帝,一直到先帝登基。先帝之身世如何,臣不敢多言,太后应该也曾听说,想来先帝对客氏也甚至感激,故加封为奉圣夫人。魏忠贤与客氏关系密切,引为对食,就此魏忠贤水涨船高,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魏忠贤虽然结党营私,但所作所为,一直算是忠心于先帝,先帝也相当器重。然此时朝中,内阁首辅叶向高等人,同样也在结党,其所作所为,较之魏忠贤更为不堪。天启二年,科场舞弊事件,太后应该听说。”岳肃侃侃言道。

    “这些哀家都知道。卿家继续讲。”张嫣说道。

    “科场舞弊之事,乃东林党提拔党羽之举,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先帝当然也了如指掌。然而,先帝并没有发作,只是令主考礼部尚书孙慎行致仕还乡,随后命重新开考,由臣为主考,此乃先帝有意提携微臣,臣每思起此事,心中便甚是感激。科场舞弊是一事,在此之后,又是京察,主持京察的是吏部尚书[***]星。[***]星也是东林嫡系官员,少不得要党同伐异,趁机将朝中大量异己官员加以清洗。许多官员走投无路,只好投到魏忠贤门下。除此二事外,还有一事,便是黄河决堤,河南遭灾,内阁竟然只拨五万两白银给臣前去赈灾。呵呵……”岳肃说到最后,不由得摇头一笑。

    “如此种种,先帝并非没有看到,而且也记在心头。当时的先帝,就有心向东林党发难了,臣远在河南赈灾,于是能够成为皇上手中利剑的人选,只剩下魏忠贤。魏忠贤矫诏拿了杨涟等人,将其迫害致死,由逼走叶向高、韩爌、[***]星等人,很快把持了朝政。这些事情,陛下全都知道,但陛下却故意装作不知,让魏忠贤自行决断。如此一来,满朝上下,除了臣之外,魏忠贤再无敌手。为了独揽大权,魏忠贤终于向微臣动手了,他让许显纯矫诏前来,擒拿微臣,好在先帝早已料到此事,在臣出京之前,先帝曾对臣说过这样一句话,但凡有不利于微臣的旨意前来,皆可视为矫诏,不管什么事,回京面君再说。臣就是凭着先帝的这句话,拿下许显纯,问出真相,将其解押回京。先帝天纵英才,难道会猜不出来,这事是魏忠贤主使的吗?”岳肃说到这,看向张嫣。

    这些事,张嫣当然知道,在那个时候,她甚至认为,魏忠贤死定了。毕竟这等事,哪怕是傻子,都能猜出是魏忠贤指使了,可是,丈夫偏偏听信了魏忠贤的话,认定是许显纯擅作主张。在那个时候,张嫣都觉得,丈夫是不是太过糊涂,这般明显的事情,怎么都看不出来。“难道先帝当时是有意放过魏忠贤?”

    “是。”岳肃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先帝确实是有意放魏忠贤一马,先帝不糊涂,这等大事,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撑腰,借许显纯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矫诏前来。难道他就不怕事发之后,皇上要了他的狗命么。”

    “卿家,事情要是这样,你可知道,当时先帝是怎么想的呢?”张嫣连忙问道。

    “道理很简单……第一是因为魏忠贤的忠心,魏忠贤从来不敢抗上,先帝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管说什么,魏忠贤都奉旨执行,毫不含糊,这比叶向高这班人强多了。第二,是制衡。如果杀掉魏忠贤,微臣自然会在朝中独大,就像当初的叶向高一样。先帝已经受够了叶向高,自然不希望再冒出一个叶向高来,所以,留着魏忠贤可以牵制微臣,而微臣同样也可以牵制魏忠贤。哈哈,如此做法,就和太后让邹义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招韩爌回来充任首辅,又有什么区别呢?”说着说着,岳肃竟然笑了,一边笑,一边看着张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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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竞争

    岳肃很是直白的一番话,令张嫣甚是尴尬。虽然她的做法正如岳肃所说,是为了制衡,她同样也清楚,岳肃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用意。然而,这等事情,一向都是心照不宣的,哪能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在今天这个场合,岳肃能够开诚布公,张嫣马上断定,岳肃说这番话,一定是另有深意。

    张嫣尴尬一笑,说道:“卿家多虑了,你为朝廷、为皇家做了那么多,哀家和陛下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怎么会对你不信任。”

    “太后,臣说这番话,也不是说皇上和太后对微臣不信任,而是借此为例,阐明先帝的帝王之术。先帝当年很少过问朝事,一切事务,都交给微臣来处理,自然也是对臣的信任,臣感激不已。但先帝也没有对臣盲目的信任,一直保留着魏忠贤对臣的制约,这是因为先帝知道,在极大的权利旁边,如果没有足够的监督,那这个权利,用之善则已,倘用之不善,必当误国害民。想皇上是天下之主,尚言皇上与士大夫共同治理天下,起原因不也是因为一人能力有限,担心出现差池,由天下士大夫帮忙打理,行使监督之权。”说到这里,岳肃顿了顿,又道:“臣一直认为,先帝和太后的做法都很对,既赋予臣子治国的权利,同样不往派人行使监督之权,这样才可令当权之臣,每曰兢兢业业,为国效力。”

    岳肃的这番话,张嫣自然明白,朱慈焴也不笨,也明白了其中道理。但他二人还有有些糊涂,不知岳肃为何要这么说。

    “臣今天给陛下上的这堂课叫作先帝的帝王之术,如果能将先帝的帝王之术掌握明白,那陛下不管是学木工也好,还是做什么也罢,都不会影响到大明朝的发展,同样会让皇上成为千古明君。我大明朝,内部有内阁、六部,各大衙门,如果什么事情,都让皇上亲历亲为,还要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干什么。皇上统率天下,需要做的,其实就是识人,让我们这些臣子,可以各尽其力,为国做事,令国家富强,令百姓安康。”岳肃诚挚地说道。

    朱慈焴一下子听明白了岳肃的意思,连忙说道:“岳卿说的没错,然天下臣子无数,臣要如何才能像父皇那样,挖掘出像爱卿这样的能臣呢?”

    “陛下这话问到点子上了,臣为陛下归纳、总结出六个字来,就是说实话、做实事。”岳肃说道。

    “说实话、做实事……”朱慈焴沉吟一声,并开始细细品味起来。

    和儿子相比,张嫣主政多年,不管是什么事,自然要比儿子看的明白,马上明白岳肃的意思,说道:“卿家所言实在,说实话、做实事,甚是精辟。然,满朝上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真正的说实话、做实事呢。”

    “现在我大明朝,官员内部,党派分明,太后也自然清楚,臣不妨之言,这其中有臣这一党,有以亓诗教为首的齐楚浙三党,还有以韩爌为首的东林党。古语有云,结党必然营私,党同伐异,此乃一弊。可凡事都有两面姓,朝中多党,皆以陛下为核心,行互相牵制、监督之事,一党稍有不慎,其他各党同伐之,可使圣聪不被蒙蔽。除各党互相制约,互相监督外,朝中还有言官、御史行监督之权,陛下还有东厂、锦衣卫行监督之权,倘若可以从善运用,岂畏惧臣子蒙蔽。不仅如此,但凡从政,都应有其目标,好比微臣,臣目下给自己设定的目标,一是五年之内平定辽东,二是两年之内最少给朝廷赚一千万两白银,还给福王,五年之内,再赎回两家藩王手中的土地。这是臣的五年计划,臣不仅敢将此承诺奏于天下,也敢公告于天下,让天下百官、万民加以监督,如无法做到,臣甘愿致仕。倘若做了,可继续连任,再重订目标,如三年之内,令国库粮米增加多少,令百姓生活提高多少。周而复始,目标不断,天下人共督之。”岳肃言辞凿凿地说道。

    “卿的意思,哀家明白了,还一个说实话、做实事,卿家真是当世奇才。令为政者自行提出目标,天下加以监督,办成便继续留任,办不成就让他回家,简单明了。”张嫣兴奋地说道。

    “臣就是此意。不仅如此,打个比方,倘若河南巡抚出缺,朝廷可让官员出来竞争,说出上任后的目标,从中选择最好的,派遣前去。而且,设定目标不能说要等到三年之后、五年之后方行检验,其中每年都要自行设置一个既定目标,看官员是否完成,能够完成便留任,无法完成,照样罢免。”岳肃直截了当地说道。

    “真是个好主意,确定目标、监督得法,陛下也轻松了,国家的政务也没有耽误,还能让官员们更加有进取心,不敢敷衍了事。承诺了什么,就要做什么,做不到,这个官就不用你来做了。”说到这,张嫣看向朱慈焴,说道:“皇上,岳卿家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皇儿听明白了,岳卿家的话,真是至理名言,行使与监督并存,从政之前,当先树立目标,然后再做。目标不能空泛,要实话,还要做到,要是做不到,就不用再做了。”朱慈焴说道。

    “皇上说的没错,岳卿就是这个意思。”张嫣满意地点点头,同样,她对岳肃的这个建议也很是满意。让官员按照既定目标去工作,大家都省事。

    “岳卿,今天你不仅给皇上上了一课,也为国家选拔官员想出一个新的法子。然而,这在实施起来,需要一个领路人,这个人自然就是卿家。卿家现在具体有何打算,比如现在就说上一说,然后订出一个试行的方针来。”张嫣说道。

    “臣的打算是这样的,既然朝中已然结党,那不如就公开透明化,让陛下看的清楚,让天下人也看的清楚。朝中各党派官员,公平竞争,任何官职,都可推出人选竞争,在竞逐职位之时,必先上呈赴任时的具体目标,如何实施,每年要做到的既定目标。但凡选上,由另外两党以及言官、东厂、百姓负责监督,每年一审,看是否做到,做到便留任,做不到便罢职。”岳肃从容地答道。

    “一切都透明,这个好,现在朝中现有的三个党派,全部保留,没有党派的官员,也可自行结党,然后一起报于皇上知道。这算是当前的第一件事吧;第二,是让各级主官,呈报在任时的工作目标,晓谕天下,让天下人监督,从而优胜劣汰;第三,但凡出缺的官职,以后再补,都如卿家所言,各党派够资历的官员竞争。”张嫣吩咐道。

    “臣遵旨。”岳肃连忙拱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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