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伯阳恰恰给了他这么一个契机,有道是雪中送炭难。若能帮助李伯阳坐上芜湖镇守使的位置,他也不求旁的,只求每次运烟土时先压住别人家一两日,有着一两日时间,他就能在上海烟管上下其手,大捞特捞。

    张啸林想到此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掩饰的咳嗦了几声,淡淡道:“那我就为你说和说和。”

    宋春阳面上一喜道:“谢师傅,有您老人家出面,事情就好办了。”

    张啸林虽答应下来,可斧头帮死了那么多人,心中有些保不准王亚樵会不会卖自己这个面子,便道:“我与王亚樵交情不深,得再找个中间人。”

    一说中间人,宋春阳第一时间就想到是谁了,他喜道:“有杜老板出面,再好不过了。”

    张啸林走到书桌前,抓起话筒给杜公馆打去电话,等了十几秒电话通了,话机里面是个下人的声音,便道:“我是张啸林,杜老板在家么?”

    黄、杜、张三人公馆比邻相居好做一人,下人如实道:“老爷在家。”

    “好,你告诉杜老板一声,我有要事相商。”张啸林说了一句便挂掉电话。

    张啸林带着宋春阳很快来到隔壁的杜公馆,来的时候杜月笙已经在门外等候了。宋春阳见了之后不由在心中暗赞,要说杜老板与师傅宛如亲兄弟一般,两人家离得又这么近,可杜月笙还是亲自开门迎接,可谓是待人接物已经到了细微处。

    杜月笙身穿素色长衫,手中拿着把折扇,笑容可掬的拱手道:“啸林兄有何事电话里讲就好,何须亲自登门。”

    张啸林也拱手道:“这么晚找老弟实是有要事,一言两语说不清。”

    杜月笙了然的点点头,又对宋春阳招呼道:“宋探长也到了。”

    宋春阳辈分较低,又极为佩服杜月笙为人,低眉顺眼道:“杜老板您好。”

    杜月笙笑着让开了道,伸手到:“里面请。”

    几人进了杜公馆之后,杜月笙引着两人进了书房,宋春阳还是头一遭来书房不免多瞧几眼,却见书房之内尽是墨香,书架之上摆着的线装书密密麻麻,给他一种进了图书馆的感觉。

    杜月笙见宋春阳打量自己书房,哈哈一笑道:“上海人都知道阿拉是半个文盲,附庸风雅罢了。”

    宋春阳收回目光,忙道:“哪里话。”

    张啸林一撩长衫下摆,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客气,粗鲁着声音道:“老弟,我今天是来找你做个调解人。”

    杜月笙乐呵呵的应下,调侃道:“啸林兄在上海滩还需要吃讲茶,还真是大年初一翻黄历,头一遭。”

    张啸林道:“斧头帮王亚樵,上海滩谁见了不愁。”

    杜月笙一听王亚樵的名头,不由皱起眉头道:“实不相瞒,阿拉在上海滩也算遍交朋友,可这王亚樵却是闻名不见面,怎么?出了什么事。”

    张啸林一听杜月笙与王亚樵也不相识,不由犯愁道:“春阳的一位朋友打死了斧头帮几十号人。”

    杜月笙心头一惊道:“斧头帮历来抱成一团,王亚樵更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死了几十号人王亚樵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张啸林道:“谁说不是,我就怕他向春阳下手,到时就不好收拾了。”

    杜月笙面色沉下来,青帮同气连枝,张啸林更是自己十多年的老兄弟,若是王亚樵真对宋春阳下了手,那势必会造成两帮之间的大战,到时候自己也难置身事外。青帮是上海滩第一大帮不假,可斧头帮也是人员数万的硬茬,一旦两帮争斗起来,上海滩可就永无宁日了。

    杜月笙心中明白的紧,青帮的名头吓唬别人还好,可王亚樵不是软翅的主,这几年王亚樵在外间闹腾的厉害,当过旅长、当过别动队司令。自打暗杀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之后算是消停了一段日子,当时自己还松了口气,谁想这麻烦到头还是跑不掉。

    杜月笙叹道:“黄大哥曾对我说过,王老九这个人很讨厌,素来吃软不吃硬,专好给人出头。叮嘱我碰上了千万给个方便,凡事退让三分。”

    张啸林苦笑,这话黄金荣也对自己说过,曾提点道,在上海有三种人不惹,洋人不惹、军阀不惹、王亚樵不惹,这三种人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让,让不了就赔笑,就拿银子笼络。

    宋春阳在一旁低着头,这事因他而起,王亚樵的厉害他事后越想越怕,现在听杜老板的口气,也是惧让三分。

    张啸林突然恼了,冷笑道:“他娘的,王亚樵不是喜欢暗杀么,惹毛老子老子今天就派人做了他。’

    杜月笙一听,连忙道:“不可,不可。王亚樵是穷光蛋,有道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咱们家大业大,能杀掉他倒好,可若是让他侥幸跑了可就永无宁日呀。”

    张啸林闻言哼了几声,这话他也就说说,真派人去的话心里也没底。

    杜月笙皱着眉在房中踱着步,转了几圈后突然对宋春阳道:“这几日你不要回家了,就住在你师父那里。”

    宋春阳心头一个激灵,又连忙看着张啸林,张啸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骂道:“巡捕房的差事也请几天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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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吃讲茶

    就在宋春阳回家掉头去往张公馆的时候,一辆不算新的福特轿车停在宋公馆旁边的必经之路上。

    熄了火的汽车里,王亚樵平心定气的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在副驾坐着的是一个干瘦的汉子,与他同在后座上的是何守鼎。

    过了一个小时,何守鼎伸出手,接着月光看了一眼时间,皱眉道:“樵哥,这都过了一个小时了,宋春阳那孙子怕不回家了。”

    王亚樵轻笑一声,淡淡道:“兔子惊了,换窝了。”

    何守鼎虽然带着眼睛,可并不是什么文明人,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机,寒声道:“咱们进去把宋春阳的老婆孩子绑了,不愁他不露面。”

    王亚樵一听这话,眼睛倏忽睁开,冷冰冰的扫了何守鼎一眼,一字一顿道:“祸不及家人,这是规矩。”

    何守鼎直觉自己面上如同刀片刮过一样生疼,他本人粗鲁,说话也不会过脑子,凭性子说出的话却是犯了王亚樵的大忌,他马上尴尬一笑,岔开话题道:“既然宋春阳不回来,咱们就先回去,这边让弟兄们盯着。”

    王亚樵收回目光,语重心长的告诫道:“老五,咱们能在上海滩立足,一来同乡团结一处,弟兄们能卖命厮杀;二来就是咱们做事总归占着道义两字,旁人虽然看不惯咱们,总还留着一份余地,你若是今天绑了宋春眀的家人,那么明天咱们安徽人在上海滩的名声就臭掉了,离人人喊打的局面就不远了。”

    上海滩人都道王亚樵是杀人如麻的粗鲁汉子,岂不知他早前还是前清有功名的秀才,斧头帮能在他手上发扬光大,与他满腹的锦纶不无关系。

    何守鼎涨红着脸,刚才口不择言说出那番话看似与土匪无二样,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个仗义行侠的好汉,听着王亚樵的一席话,他不由掌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樵哥,你知道我是个粗人,说话不经脑瓜子,我那话也就是气话,说说而已。”

    “嗯。”

    王亚樵突然推开车门下了车,何守鼎以为出了什么状况,一把掏出驳壳枪也钻下了车,低声道:“樵哥,出什么事了。”

    王亚樵道:“你下来做什么,回去。”

    何守鼎刚钻出一般,又把身子移回去,纳闷道:“樵哥你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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