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班主看着她的面容,叹了口气。
军官皱了皱眉,恭敬的说:“瑞玉小姐,卑职奉省长的命,接您回家,您有什么话,可以和省长面讲。”
谷瑞玉侧过身子,神情毅然的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请回转你家省长,那天的话,就当做酒后醉言吧。”说完,便转身回走。
军官欲言又止,人家不愿意去,难不成还能绑着,他想了想道:“瑞玉小姐,您的话我会转告省长,这段时间还请您不要离开南京。”
谷瑞玉脚步不停,声音冷冰冰道:“脚长在我的身上,我要去哪里,管得着吗。”
军官一阵尴尬,周围的人见状也散去,只留下胡班主和宋家父子。
胡班子赔笑道:“长官,不要生气,瑞玉年轻不懂事,我回头说说他。”
宋鹏关心里在叫好,心思人家省长大官,什么女人没见过,今天派人来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如今谷瑞玉一口回绝,岂不是还得便宜自己,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宋培鑫却没有老子那般心思,怎么说都是一团之长,军官的风度还是有的,见状笑道:“看来老弟你白跑一趟了,要不要一起喝个茶。”
军官婉拒道:“好意心领了,省长还候着,不敢久留。”
宋培鑫哈哈笑道:“是,那我送你。”
军官道:“不敢,请留步。”说罢,便抬腿走了,宋家父子相送了出去。军官走了后,宋鹏关推了一把儿子,低声道:“这个李省长是谁,我咋没听说过。”
宋培鑫道:“咱们五省联军新委命的安徽省长,李伯阳,二十都不到。”
“二十都没到?”宋鹏关虽是一介商贾,可热心政治的紧,否则也不会让三个儿子进入军政警三界,原本他以为自己的儿子三十出头便是团长,算的江苏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自得不已,如今与人家一比较,云泥之别。
“老三,花了大把的银钱,你的副旅长有没有着落。”人比人气死人,宋鹏关只得从儿子身上找找安慰,低声道:“咱们老宋家买做得好,就缺个将星光耀门楣,都靠你了。”
说起这个,宋培鑫自得一笑:“手拿把攥的事情,若不是旅长上面也有人,咱就一步到位了。”
“好,好。”宋鹏关老怀大慰,忽又想起了谷瑞玉,老不害臊的对儿子讲:“三呀,你爹我五十的人了,就讨了两房姨太太,现在看对了谷瑞玉,正缺个说知心话,贴己的人,你得帮帮爹。”
宋培鑫一脸无奈,可想起生母故后父亲对兄弟三人的疼爱,犹豫着道:“再看看,要是那边没回声,我就使点手段,让她从了爹。”
宋鹏关大喜,拉着儿子的手道:“走,走,回去看戏。”
宋培鑫且走着,对副官吩咐道:“派一队人守着戏班,别让人跑了。”
“是!”副官应道。
……
秦淮河北岸的新日恒大酒店,这里刚刚装潢一新,招牌上面特意标注了“南京建设银行资产”的小字。这里原本是南京一位实业界老板的产业,曾在一月前从建行银行贷款,后因在沪上炒股血本无归,无力还款,只得作价把酒店折抵给建设银行。
这桩买做的不亏,南京繁华处的地段有市无价,极有升值空间,况且南京现在成了五省联军司令部所在,李伯阳会时常来述职,正愁没地落脚,倒省下买房产的钱。
酒店顶层,是仿建天津最流行的屋顶跳舞场,顶层足有七百平米大,以水门汀砌做平台,环楼安置绿油篱笆,上面遍装各色灯泡,舞场的右手门处是一个形容“凯旋门”的大穿衣镜,凡有舞客路过,无不光彩耀人。舞场装饰华丽,设备完善,在舞厅中央,是一座大型的音乐台,舞女环坐四周,除去本国的舞女外,酒店重金聘请了外国舞女,金发碧眼、穿着暴露,吸人眼球。
李伯阳穿着便装坐在角落,一个班的卫士散在周围警戒,面前茶几上洋酒名肴,应有尽有,凉风吹来,音乐一起,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仰脖喝下,再解开衬衫纽扣,眼前是翩翩起舞的舞客,身后栏杆外是秦淮河景观,忘却了官场的勾心斗角,战场的血雨腥风,使他心旷神怡。
李伯阳看了一会,心里却走了神,先想到是广东的局势,从叶淮从广州传回的消息看,革命政府里国共两党的斗争越发激烈,先是东征途中军校两党的同学打架,再有蒋校长在庆功宴上乘醉和周主任讨要军中和消肿的**员以及加入国民党的**员名单,矛盾越发的尖锐,再者国民党中央也是派系纷争,左派右派中间派,争权夺利。
想完广东的局势,又想到北方愈演愈烈的大战,自从郭松龄起兵反奉后,国民军四面出击,攻击直隶、山东、热河,以现在的情形看,无论是直隶的李景林还是山东的张宗昌,都没有单独对抗国民军的实力。更重要的是,无论郭松龄反奉是否成功,奉军的实力必将大损,无力顾暇关内,而国民军一家独大,这是吴佩孚和孙传芳都不愿见到的,到时候北方必定掀起大战。
再想眼下,皖南距离北方实在太远,料想今后北方的局势与皖南并无太大关系,而没有了战争,他忽然觉得百无寂寥起来,心里不经意想起孙传芳著名的“秋高马肥,正好作战消遣”之语,这才明白武人的悲哀。
心中思绪万千,李伯阳一杯杯的饮酒下肚,酒精的刺激让他思维更加清晰,忽然间,舞场中央响起一阵欢呼声,他抬头看去,见一身穿薄衫的白俄舞女正在舞台中央迎风而舞,一双"ju ru"随身体的颤动而呈双鸡雄斗状,台下的男兵不禁停下舞步驻足观看,咋舌吸气,议论纷纷,掌声越发的热烈,而随着掌声,舞女频频对四周的观众大送秋波,电眼,惹得台下一阵欢呼怪叫声。
李伯阳历来接受的是正统教育,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瞠目结舌,再看周围的卫士,早已被舞女的两个大波勾走了魂,掌声拍的比谁都热切,他莞尔一笑,忽然想到杜汉山出去接人有一阵了,却还没有回来,不由得心中埋怨几句磨蹭。
“收收魂,走了。”李伯阳走到卫士班长跟前从屁股踢了一脚,笑骂道:“没见过婆娘呀。”
卫兵班长傻呵呵的摸着脑袋道:“见过,没见过**那么大的,真稀罕人。”
李伯阳笑骂道:“出息,过几天轮休放你们半个月的假,吃喝玩耍全算我的。”
卫兵班长大喜,下意思的要举手敬礼,又反应过来,笑嘻嘻道:“谢少帅。”
“走吧。”李伯阳摆了摆手,便往外走,卫队紧随左右,下了楼,正要回房间歇息,就见杜汉山一脸沮丧的走回来,身后并没有跟着人,便问道:“人呢?”
杜汉山敬礼,讪笑着说:“少帅,人家不跟我回来,还说……”
“说什么?”李伯阳奇道。
杜汉山道:“她是戏子,地位低贱,高攀不上你,还说那天做的媒,就当酒后醉言了。”
李伯阳一愣神,皱了皱眉,心中却有些不大得劲,虽说与谷瑞玉并未什么感情,可总归是经杨宇霆和陈调元做媒说给自己的姨太太,现在说不嫁就不嫁,真是岂有此理,不过他好歹是革命党员,并没有军阀习气,婚恋还是追求两情相悦的,转念一想又释然了,不嫁给自己也好,家里已经有两个女人,一颗心两处用,再来第三人,平添烦恼,便摆手道:“那就算了,你回头替我送上两千块钱,做回北京的程仪。”
“是!”杜汉山打了个立正,面色露出几分犹豫道:“少帅,卑职找到瑞玉姑娘的时候,见她像是遇到了麻烦。”
李伯阳正要回屋,闻言顿足,扭头道:“什么麻烦?”
杜汉山便将宋家发生的事说了,李伯阳想了想道:“总算相识一场,你派人盯着点,能帮就帮个。”
“是。”杜汉山转身而去,
李伯阳回到屋子,打开唱碟机,懒散的躺在沙发上,脑子里胡乱的想着事情,忽然猛一拍大腿坐起来,摸着脑袋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原来李伯阳躺下想到谷瑞玉拒绝嫁给自己,心里还是不能释怀,等细细一想,联想起上次在魁光阁与她的交谈,明明是对自己有好感,而且已经应允做姨太太,这时态度改变的这么快,必然有原因,再一琢磨谷瑞玉的话,什么戏子下九流,高攀不上,分明是话中有话,满满的怨气,这么一想,他约莫能猜到谷瑞玉的心思了,那番话说是拒绝,倒不如是再说自己看轻了她,没有亲自去接。
“哈哈,有趣。”李伯阳微微一笑,提高嗓音叫道:“来人!”
“有!”门被推开,副官进来,啪的立正敬礼:“少帅有什么事?”
“交给你个任务,能不能办到。”李伯阳问。
副官挺胸道:“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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