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群脸上露出一丝尴尬,暗道:汤玉麟也太蹬鼻子上脸了,难道不知道中央正在削藩,为此不惜和桂系、西北军、晋绥军开战,此刻哪会允许他扩编,岂不是给人以口实,汤玉麟当真是老糊涂了。
“我会向蒋主席转告的。”张群不动声色的应下了。
便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哗声,数秒钟后,汤玉麟的卫士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来不及敬礼喊道:“不好了,主席,外面来了一大群学生,叫嚷着要向张总司令请愿。”
汤玉麟愣了片刻,勃然大怒道:“不见,马上赶走他们。”
张学良道:“慢着,他们要向我请什么愿?”
卫士看了汤玉麟一眼,缩着脖子道:“卑职不敢说。”
张学良把脸一沉:“说!”
汤玉麟阴沉着脸,他直觉感到学生来者不善,不过他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学生们手无寸铁,对他构不成威胁。他对卫士喝道:“耳朵聋了不成,总司令问你话呢。”
卫士吞吞吐吐道:“外面学生要向总司令请愿撤换省主席……”
“妈了个巴子的,这群毛没长齐的学生要造反了,立刻命令军警驱散他们,捕捉主谋!”
汤玉麟勃然大怒,第一个反应就是镇压,但他脑中随即闪过一道灵光,惊醒的想:热河的学生怕是没这么大胆子冲击汤公馆,怕不是有人在背后使坏,那事情就不能等闲对待了。
汤玉麟霍然转头盯着看着众人,厉声道:“学生枉议政治,背后一定有阴谋,我怀疑是共党分子在背后唆使蛊动,一定要严查严办,不可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他到底是老军阀,手腕老辣的很,稍动脑筋便想出了祸水东引的办法,无论这背后是谁人唆使,矛头无疑是对准他,张学良即便不接受学生的请愿,此事情也会动摇他在热河的统治,到不如把水搅浑,要知道国民党可是对**势如水火,蒋介石甚至说过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共党的话来,他相信张群、钱大钧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的。
可汤玉麟万万没想到,蛊动学生来逼宫就出自钱大钧的手笔,钱大钧自然看出了汤玉麟打的什么主意,他眼睛一转,便啪的一声拍桌而起,杀气腾腾的向汤玉麟表态道:“如果背后真有共党分子,当查出主谋,以绝后患。”
“我看没那么严重吧,我先听听学生怎么说。”
张学良紧皱着眉头,便要起身去见学生。
“汉卿,你可不能去,外面情况不明,若是混杂着刺客该怎么办,咱东北军可离不开你。”
汤玉麟赶紧拦住张学良,他深知张学良耳根子软,疑心重,怕听了学生们的告状,对他生出恶感来,这少爷发起火来,可真是六亲不认。
张群也劝道:“汤主席说的对,安全第一,不如把学生代表召见进来,听听他们怎么说。”
张学良不再坚持,转身对副官说道:“你去把学生代表请进来,不可吓到人家。”
副官匆匆跑了出去,不一阵外面的口号声稍停,他领回来三男两女五个学生回来。
汤玉麟目光不善的盯着几个学生代表看,似乎想要把他们的样貌记下来,其中的威胁意味和明显。
张学良让卫士搬来椅子给学生代表坐,笑容和煦道:“同学们请坐,有什么事情我们心平气和的坐下谈。”
当中一个身穿藏蓝色中山装的男学生起身向张学良鞠了一躬,高声道:“总司令,我们是来请愿的。”
张学良哦了一声,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藏蓝装男学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校的?”
藏蓝装男同学恭敬的回答道:“我叫卢成杰!是承德明德师范学生。”
张学良点点头,摆手让他坐下,正色道:“卢同学,你们的请愿刚才卫士已经向我汇报过了,同学们想必是知道的,我张汉卿历来是支持学生关心国家政治的,不过今天的请愿,请恕汉卿无法接受。”
“为什么?”几个学生代表露出了愤慨的神情,若非这里是汤公馆而非是外面的游行队伍里,底气有所不足,他们就敢指责张学良和汤玉麟是一丘之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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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欲擒故纵(三)
卢成杰涨红着脸,冲张学良高声说道:“总司令,我们不单单是代表热河学界,还代表着工商界一致请愿,汤玉麟自民国十五年上任热河都统至今,四年间对百姓横征暴敛,苛捐杂费多如牛毛,百姓不堪其苦,民不聊生,更有甚者,他不遵国府禁烟令,在热河各地大肆抢夺良田种植烟土,致使无数农民流离失所,不得已落草为寇”
“放你娘的狗臭屁!”汤玉麟雷霆大怒道。
“卢同学,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控诉的对象是热河省主席,如你刚才话中有一句诬陷,按照法律你是该当死罪的!”
张学良粗暴的打断了卢成杰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对眼前学生的勇气感到钦佩,也为他的无知而惋惜,汤玉麟在热河做过什么事,在座的每一位都心中有数,可即便以上的所有恶事都属实,也片刻威胁不到汤玉麟省主席的位置。张学良不忍卢成杰这样的热血学生卷入热肮脏残酷的政治斗争中,他放缓了语气,说道:“刚才的话我只当你是年少无知,被人误导了,汤主席这边也不会追究。退一万步说,汤主席是省府大员,即便他做错了什么,也只有国府的蒋主席有任免权,我这个东北边防军司令不能僭越了啊,请你们回去再好好想一想吧,如果真要请愿,请到南京见蒋主席吧,如不成,我身边这位是张群先生和钱大钧将军,他们是代表蒋主席来视察热河的,有什么意见可以对他们提。”
张学良知道学生们很难被劝说,干脆把张群和钱大钧推到台前,即便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可料的事件,也能把自己撇的干净了。
张群和钱大钧心中暗骂张学良狡猾,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和学生们谈判,好在钱大钧是黄埔教官出身,对于学生运动有所了解,他知道怎样挑动学生的情绪,向有利与自己的一方发展。
“同学们,大家一片赤诚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呢,任免一省主席事关重大,不能说你们请愿,国府就得免去汤主席,即便是到了蒋主席跟前,咱们也得讲证据不是,你们刚才控诉汤主席的数条罪状,可有切实证据?当事人又在哪里?既然是工商界也有参与,为何不见其他人,这未免有些不合适吧。”钱大钧将学生请愿的几处不合理指出来,说的学生们哑口无言,但要是以为他是好心就大错特错了,他是在隐晦的指点学生如何去开展倒汤运动,就看这些学生脑瓜转的够不够快了。
张群瞥了一眼钱大钧,他聪明过人,一眼就看出了钱大钧的心思,暗道这钱慕尹看似面相忠厚老实,可阴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不愧是蒋主席手底下的红人,深谙权谋运用之道。
张学良也听出了钱大钧话里有话,只装作不动声色。
唯有汤玉麟以为钱大钧是给他解围,忙投去感激不尽的眼神,可他却没有料到接下来钱大钧话音一转,接下来说出的一句话让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充满了不安。
“不过,既然热河学界联名控告汤玉麟主席,为证汤主席清白,也为给同学一个交代,理当启动国府监察程序,在此期间,汤主席不得干涉学界、工商界请愿事宜,暂需将热河军政事务交于他人,以待监察完毕。”钱大钧正色说道。
“什么监察程序,还要我交出军政大权!”汤玉麟惊怒交加,他直觉感到了不妙,一旦把热河军政事务交出去,他这个省主席还有什么用。
钱大钧笑吟吟的解释道:“汤主席有所不知,监察程序是监察院接到弹劾案后启动的必要纠举和审计,这是孙总理创立的五权分立政体,是我国府的执政根本。”
汤玉麟听钱大钧搬出了孙中山,又把话说的冠冕堂皇,只得把到了嘴边的骂娘话憋住,忍着怒气道:“钱将军,我汤玉麟是个粗人,不懂什么五权分立,但你要因为这些学生的胡言乱语解我的职,我决不答应。”
钱大钧忙道:“汤主席息怒,我只是提个建议罢了,我相信汤主席绝对是被人诽谤诬蔑。”
汤玉麟哼了一声,目光阴冷的看向几位学生,脸上横肉跳了一下,冷笑道:“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只管去查好了,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查不出什么东西,老子是要治你们的罪的。”他在热河好歹经营了两年,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手,根本不怕学生们能找到什么证据,即便有证据他也能把证据销毁掉。
几位学生脸色变了变,卢成杰毫不畏惧的站出来,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汤主席,你是公仆,不是老子!”
汤玉麟怒火一下子冒了出来,他实在不能忍受一个学生屡次三番的冒犯自己,顿时阴着脸指着卢成杰的鼻子说道:“放屁,老子是热河省主席,搁以前就是父母官,怎么当不得你一声老子,当你老子的老子也够了!”
卢成杰涨红着脸道:“父母官是封建官僚那一套,现在是民国了,孙中山先生说过,官厅为治事之机关,职员乃人民之公仆,平等自由原是国民的权利,但官吏却是国民公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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