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隔壁传来了几个小女孩嘤嘤的哭声,然后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斥骂声。

    “当婊子怎么了?当婊子有什么不好的?人人都骂记院为火坑,若无这火坑给臭男人泄火,这街面上会有那么繁华?多少男人在家里道貌岸然到了咱这里,还不是一般嘴脸?你看那些有头有脸的富商财主,那些訾议局的议员老爷,哪一个不是青楼的常客?再说了,古人说授人极乐,身有余欢。那些良家妇女,须受三从四德所苦,被人管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有咱们逍遥快活?做咱们这一行,要做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青楼女子有才便是妇德;莺声燕语,温柔悦耳曲意奉承,这才是咱们这一行的妇言;千娇百媚,令来玩的恩客赏心悦目叫妇容;品莲吹箫使遍万般奇技银巧,能让男人快活似神仙才能叫做妇功???世间凡夫俗子和那些管不住老公、儿子的泼妇骂街,都甭理她们,就当是听狗叫唤了????你们这些小浪蹄子都给老娘好好的学着点,要是再不乖乖的听话,仔细你们的皮!”

    两间房子只隔着薄薄的板壁,柴东亮等人听的清清楚楚,顿时笑喷了!

    章太炎前仰后合,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捂着肚子赞道:“好,好,好一个青楼四德!羞杀孔夫子了!”

    柴东亮听的清楚,这个话虽然说的粗俗,但是声音却如同黄莺般的悦耳,正是“天香阁”的老鸨,扬州都督夫人燕喜!

    柴东亮笑的喷饭,看来恶搞经典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专利。

    “去,把隔壁正在骂人的燕喜给我叫来,就说扬州的故人求见!”柴东亮笑着对龟奴道。

    龟奴先是一愣,然后恭敬的道:“原来是妈妈的熟人,我这就去请,几位爷稍候。”

    高楚观笑道:“若是把这四德都学全了,怕是在官场也无往而不利了!”

    章太炎连连摆手:“官场哪里比得上青楼?青楼明码实价,你掏银子她让你快活,在官场,你掏了银子还得受气,比不得,比不得,不要平白的辱没了青楼女子!”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只是柴东亮等人全是官员,不禁笑过之后有些尴尬。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艰难在两个小丫鬟的搀扶下,艰难的走了过来。她看见柴东亮,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浮出了笑意。

    柴东亮和燕喜曾经见过一面,但是那个时候她腰身苗条,用一点夸张的说法是,即使是吞下一颗瓜子,都能让人以为她怀孕了。现在的燕喜,腰身堪比水桶,脸更是胖成了圆盘,半边头发垂下来遮挡住被破相的脸颊。

    要不是遮住脸的半边头发出卖了她的身份,柴东亮压根就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肥婆是燕喜。

    “今天早上喜鹊在枝头叫个不停,燕喜就知道有贵客要上面,整整等了一天,还以为自己错了,想不到是都督大驾光临了。”燕喜笑着道。

    柴东亮也笑了笑:“孙夫人还是这么会说话。半年多不见,你的买卖竟然做的这么大了!”

    燕喜苦笑道:“我这也是逼不得已,辱没了先夫的名声,真是惭愧的很!都督还是叫我燕喜吧,听着也亲切些,孙夫人听着生分。”

    柴东亮暗自好笑,天下人谁不知道孙天生是龟奴出身,燕喜把记院开的这么大,孙天生恐怕在天之灵都会笑的合不拢嘴巴。哪里谈得上什么辱没?

    燕喜白了龟奴一眼:“没眼力价的东西,贵客上门也不知道伺候,怎么能让都督和几位贵客空坐着?去把大门关了,让翠浓、寒烟她们都出来陪客人。”

    章太炎摆手道:“燕喜姑娘不必劳师动众,我等专门是拜望夫人的,能够见上一面已经是福缘不浅了,刚才又有幸聆听了夫人的教诲,真是不虚此行啊!”

    燕喜一愣:“教诲?这怎么敢当呢?”然后笑着问柴东亮道:“都督还没介绍您这几位朋友呢,燕喜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燕喜的生意极为动人,只是体型已经臃肿不堪,柴东亮总觉得怪怪的,感觉这么悦耳的声音不应该出自一个肥婆之口。

    “哦,这位是向原先生,这位是阿德哥,这位是炳麟先生。这位是我的小兄弟方慕辰。”柴东亮一一介绍道。

    燕喜一一向他们打了招呼,突然惊呼道:“您莫不是名震天下的章炳麟先生?”

    章太炎哈哈大笑道:“什么名满天下?一点虚名不值一哂罢了!倒是刚才听见燕喜姑娘教诲那些青楼的姑娘,章某受益匪浅啊!”

    燕喜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刚才骂那些雏记的话语,他们都听见了,不禁脸上一红。

    章太炎笑着道:“既有了四德,如何可以没有三从呢?刚才受燕喜姑娘的启发,想起一个故事,可以和燕喜姑娘的四德配成一套。”

    高楚观急忙道:“请先生讲来听听。”

    章太炎从桌上拿起一支烟卷,燕喜要亲手替他点上,他连忙推脱,最后还是一个小丫鬟帮他点燃了。

    “话说前清的时候,正赶上大比之年,绍兴有个姓赵的刀笔吏,他膝下只有一子,取名赵修齐,乃是修身齐家之意。那赵修齐已经中了举人,想去考个进士。临行前,刀笔吏嘱咐道‘我儿八股娴熟,此去京城赶考,必然高中,可你知道如何当官吗?’赵修齐忙向其父亲讨教秘诀。刀笔吏郑重其事的道‘为父入公门迄今已有半世,阅尽官场百态。若想在官场内春风得意,必须要有三从,儿可知是哪三从?”

    章太炎的口才极佳,故事讲的娓娓动听,让大家不禁听得入神。虞恰卿催促道:“炳麟先生,不要卖关子了,请讲啊!”

    章太炎吐了个烟圈,笑道:“那刀笔吏对儿子说,官场的三从乃是:上司有话,尔须听从;上司来去,尔须跟从;上司运筹,尔须盲从。听从、跟从人皆识得,犹为难者,盲从也。小子始入官场,如初生之犊,执是非之别,难免有相左之见,此乃大忌。还须自塞视听,盲从可也’”

    高楚观拍案大呼道:“真是一席话道破了官场的丑态,说的好,说的妙!”

    章太炎哈哈大笑道:“野史村言,不值为方家笑耳!”

    柴东亮也听得心痒,忙问道:“故事不会就这么简单吧?接着讲啊!”

    燕喜也连声附和:“先生的故事讲的真是好,奴婢都听的入迷了。”

    章太炎喜好被人灌米汤,偏偏量还不大,被燕喜这两句吹捧,弄得当时就飘了起来。

    他抽了口烟继续道:“那赵修齐又问其父道:‘做得三从,便又怎地?‘赵书吏道’时刻谨记三从,官心大悦,尔便有四得:山珍海味吃得,金银财宝拿得,八面威风耍得,飞黄腾达升得。放眼世间,又有何生意,能如此一本万利?‘赵修齐大喜道‘有此官场秘笈在身,孩儿当不负父望,爹爹等儿喜报可也!’”

    大家听完,不禁莞尔,大清的官场可不就是这个样子嘛!当官的各个都是好戏子,上司开心的时候,哪怕死了老子娘也得咧嘴笑,上司不高兴的时候,哪怕刚娶了媳妇小登科,也得装出如丧考妣的样子。

    高楚观连连摇头道:“好一个三从四得,原来是获得的得字???只是让这样的人为官,真是苍生之大不幸也!”

    章太炎哈哈笑道:“故事尚未讲完,各位安心听着便是。”

    大家都以为讲完了,顿时来了兴致。

    章太炎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道:“话说那赵修齐虽然获得了官场秘笈,却来不及施展,他进了京城,初睹燕京繁华,眼花缭乱,未及赶考,便被同乡诳入烟花之地,终曰泡于温柔乡中,将盘缠耗费殆尽,连老爹托人送来贿赂监考官用的银两,也悉数送入记院。最后名落孙山,无颜回乡,在京城沦为乞丐。其父闻知,气得吐血身亡。”

    大家齐声叫道:“好,好,这样的人若是为官,真是贻害天下!”

    章太炎站起来恭敬的对燕喜一拜道:“若不是青楼女子的功绩,那赵修齐不就当了官了?又将有一方百姓受难了!青楼女子大功一件啊!”

    燕喜的眼珠转了转之后,笑盈盈的道:“既然青楼女子有如此功勋,燕喜斗胆请章炳麟先生写个匾额如何?也光耀一下‘天香阁’的门楣。”

    章炳麟笑着摇头道:“这‘天香阁’太俗了,不如就叫做‘四德院’如何?”

    燕喜一愣:“这是何意?”

    章炳麟哈哈大笑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青楼女子有才便是妇德;莺声燕语,温柔悦耳曲意奉承,这才是咱们这一行的妇言;千娇百媚,令来玩的恩客赏心悦目叫妇容;品莲吹箫使遍万般奇技银巧,能让男人快活似神仙才能叫做妇功???这青楼女子的德容言功,可比官场老爷的四得强了千百倍,怎可不传至后世?”

    燕喜听他将自己的话完完整整的复述了一遍,居然能一字不差,而且对青楼女子没有丝毫的鄙视,对这位衣衫不整满身臭味的章炳麟,更增添了几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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