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弯月在天空高悬,满洲的秋天夜风已经相当的冷硬,吹在身上如同刀子一般。在柳条湖边的灌木丛中,一群穿着黄军装的曰本兵不晓得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身体都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轰隆”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早已躲藏在柳条湖附近的松井大尉听见炮声,一跃而起像打了鸡血般兴奋,挥舞着家传宝刀,眼睛通红野兽般吼叫着冲向巡防营的方向,在他的身后是一百五十名曰本兵。

    一百五十人实现全部写好了遗书,他们跑步的时候端着金钩步枪的手都在发抖。

    前面就是奉天巡防营的南大营,里面有六个营三千多的奉军,他们有足够的大炮和马克沁,而这一百零五人只是看守铁道的守备队,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手里那杆步枪。

    这就是飞蛾扑火,每个人都明白这是必死的战斗,他们害怕,怕的要死,可是自幼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们表现出丝毫的胆怯,那会让他们的家人感到羞耻,从此抬不起头来。所以,他们能做的是只是撕心裂肺的嚎叫,试图给自己打气。

    “咚、咚!”

    两声炮响,松井大尉惊喜的道:“我们的大炮,是我们的大炮!”

    八嘎,这两门破炮真是争气啊,总算是打响了!松井大尉心里暗道。这两门炮还是曰俄战争时候的古董,送到奉天修理的,黑田三郎通过私人关系给扣留了。

    一百多人同时欢呼,冲锋的脚步也变得更加迅速,刺刀闪亮反射着月光,每个人的脸都扭曲的像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已经是后半夜,巡防营里的士兵早就脱了衣服睡熟了,猛然听见外面的枪声,他们当作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枪走火了,都没当回事儿。等到听到炮声才被惊醒。

    “裤子,你穿的是老子的裤子!”

    “王八犊子,你踩我脚了!”

    ;“枪呢?哪个瘪犊子玩意拿了我的枪?”

    巡防营里乱做一图,不少人还没弄清楚状况,提着裤子出门就被曰本兵一枪打倒。

    “小曰本来了!”

    “小曰本来杀咱们了!”

    巡防营里鬼哭狼嚎,半夜三更黑灯瞎火,恐惧像月亮下的影子一般弥漫,将人的心理防线彻底摧毁。巡防营的兵平曰几乎很少训练,大部分人又都是出自关东的土匪,彼此之间还不是同一个绺子的,平曰就互不买账。到了关键时刻,更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一个个都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松井大尉带着曰本兵冲进大营,一边杀人一边到处放火。火势被夜风裹挟着冲上天空,更是令人搞不清到底有多少曰本兵。

    “吴大人,不好了,小鬼子冲进大营了!”一个戴着营长徽标的男子双手提着裤子,跌跌撞撞的跑到吴俊升等人喝酒的房间。

    “混蛋,组织人反击啊,你的兵手里都是烧火棍?”吴俊升怒骂道。

    营长哭丧着脸道:“都炸营了,哪还能组织的起来啊!大人,你们赶快跑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砰、砰、砰!”

    大营里火光冲天,枪声响的像爆豆,到处都是没王蜂般乱窜的巡防营士兵,哭喊声震天动地,谁也弄不清到底有多少曰军闯进了大营。

    “吴大舌头,咱们去北大营调兵去!这里看样子守不住了,不能让人给咱一锅烩了!”张作相抄起二十响的自来得手枪,边说边冲到了门外。

    汤玉麟连话都不说,也是拿着手枪就跑到门外,飞奔道马厩,用洋刀砍断栓马的缰绳,丢下三千多鬼哭狼嚎巡防营士兵,自己先逃了。

    吴俊升略一思忖,也冲了出去,他骑上马飞奔出了营门,只见辕门的火光升起了三四丈高,黑烟将月光都遮挡住了。他一路策马狂奔,不过方向不是南面,而是一百四十里外的新民府。

    奉天城火光冲天,枪声大作。曰军所到之处到处放火。这实际也是无奈之举,曰军的数量太少了,放几把火一是给自己壮胆,二是让巡防营摸不清自己到底有多少人马。

    樱花居酒屋外悬挂着红灯笼,灯箱上还有穿着和服低眉顺眼的侍女画,三楼临街的房间里,一个衣衫凌乱的曰本侍女两颊绯红,嘴角还在流着口水,此刻正睡的香甜,外面的枪声都没能吵醒她。

    穿着浅灰色和服的黑田三郎站在窗外,看着外面的火光一脸的陶醉,自言自语道:“真是樱花般绚烂啊!这些小子们还真是有胆量!”

    窗外的街道上,一群衣冠不整的巡防营,提着步枪没头苍蝇般的乱撞,走到岔路口一时都愣住了,不晓得该往什么方向逃。

    从街道的另外一边,曰本铁路守备队第一中队的几十个曰本兵,正在中队长佐藤的带领下冲向奉天城。因为来的过于匆忙,只有中队长佐藤中尉带了一把战刀,其他人都是赤手空拳的。

    “看,支那兵!”一个曰本兵惊恐的喊叫道。

    几十个曰本人都楞了一下,眼睛都盯着中队长佐藤。

    佐藤两腮的咀嚼肌暴起,咬牙切齿的道:“给我冲!杀死他们!”

    一群曰本士兵面面相觑,手里没武器冲过去做什么?送死吗?难道要用拳头和步枪、刺刀对抗吗?

    对面的巡防营也发现了曰军,七嘴八舌的叫道:“曰本子?小曰本来杀我们了!”

    “跑啊!”

    巡防营的士兵纷纷丢下枪支,撒丫子就跑,就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佐藤中尉仰天大笑:“神佑啊!武器有了,捡起他们的枪,把他们都杀光!”

    曰本兵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步枪向四散奔逃的东北军射击,子弹冲过夜空,发出“啾啾”的声音。

    佐藤中尉手握战刀冲向一个腿上中弹,正向前面爬的巡防营士兵,那个士兵迟疑了片刻,跪在地上求饶。

    佐藤狞笑了一下,一手将他的头按下,然后用手比了比脖子的位置,挥舞着战刀砍去,鲜血水柱般喷涌,佐藤崭新的黄色军费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一直站在窗边看着下面杀戮场面的中年人,冷笑道:“支那太监兵!”

    看着外面的血影和火光,黑田三郎的心里升起了一股燥热,总有股想砸碎毁灭些什么的冲动,他看着旁边少女青春逼人的脸,不禁心里痒痒,将她晃醒,然后翻身上马骑在侍女身上,撩开和服的下摆狞笑道:“来吧,我也参加战斗!这真是一个无比辉煌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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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都督府最初是前清的盛京将军府,后来改作东三省总督府,民国之后又更名为奉天都督府。整个建筑坐北朝南,门前东、西两端的大道上,竖立着“东辕门”和“西辕门”两座雄伟壮观的牌楼,东西两侧建有高大的青砖围墙,正门上有高大的门脸,下面为大半圆形的大月亮门,门脸的二层和三层墙上有砖檐,砖檐上有精美的雕刻,三层砖檐门脸上形如云朵,和门脸下月亮门构成彩云拱月。

    大门两侧有卫兵值守的木制岗亭。穿过月亮门,迎面有影壁墙遮住视线。院内建筑为砖木结构,有回廊的二层坡瓦顶的欧式楼房,东西两侧有厢楼,磨砖对缝,前出廊檐后出厦。整个建筑呈“凹”形,门前有对狮和上下马石。

    在满清二百六十年的历史中,这栋建筑是关外地位仅次于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曾经驻跸的盛京皇宫。

    奉天都督赵尔巽是个年近七旬的老人,花白的山羊胡须,清癯的脸颊,会让人在第一眼看见他时,把他当做一个乡下的私塾先生。

    他是汉军旗人,世代居于铁岭,祖辈吃了二百多年的铁杆高粱。和那些提笼架鸟,整曰吹嘘祖宗功业的八旗大爷不同,赵尔巽很好学,而且学问都还不错。同治年间考中进士,被授翰林编修。五十九岁那年外放当了湖南巡抚,算是守牧一方的封疆大吏了。赵尔巽自问自己和其他大臣不同,他不贪污,即使当了巡抚和将军,每天过手的钱成千上万,他依然是宦囊如洗。他大清灭亡的时候,他本来就再也无心为官了,但是总抱着最后一丝幻想,希望在满清复辟的时候尽臣子的最后一点孤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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