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从西北方驶来的军列,最后几节是平板车厢,上面被厚厚的篷布遮盖裹得严严实实,一队军人,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站在上面,眼神警惕的四处张望,似乎一旦有异常情况,他们就毫不犹豫的开枪。这些人虽然一路风尘,军帽沾满了尘埃,脸更是脏的看不出颜色,但是身上透出的那股煞气,令人不寒而栗。
车厢里走出一个申请肃穆的将军,他生得剑眉星目,额头上则有三道浅浅的抬头纹,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他带着几个警卫信步走到了站台。他的兵似乎和他本人一样,都显得有些木讷,但是眼神却犀利如刀。
几乎是同时,又有一列火车从东北风向开来,车停稳之后,从车厢里走出一个满脸麻子的将军,身边簇拥着大批警卫,当他看到站台上那个剑眉星目的军官之时,兴奋的从人群里冲出来,扑上去就是一个熊抱。
被他搂住的军官“海山哥,想死我了!”满脸麻子的将军大叫道。
这个满脸麻子的人,就是奉天都督顾南山,被他搂住是自然是蒙古屯垦使邝海山,俩人在车站碰见,自然喜出望外。
在邝海山身后闪出一个将军,他的徽章上是一架银色的飞机,他冲上去当胸一拳:“死麻子,你眼里只有海山哥,就没有老子?”
顾麻子吃痛,回手就是一拳:“陆凯,你个王八蛋,你想打死老子啊?”
陆凯早就猜到他会还手,灵活的闪到一旁,顾麻子打了个空。顾麻子哪里肯吃亏,追着他满站台的打,俩人又是笑,又是闹。
看见平曰里装的人五人六的长官见面居然是这个德行,警卫们不禁瞠目结舌。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灰布长衫拄着手杖的老者下了车,正在打闹的顾麻子等人立刻就罢手。
“高老夫子,您也来了?”陆凯急忙上前打招呼。
能收拾住这帮家伙的,除了柴东亮之外,另外一个就是满蒙民政长高铭了。他的资格极老,当年反清起义的时候,邝海山等人还在学堂念三字经呢!在江淮军的系统里,他的地位仅次于柴东亮一人,颇为类似袁世凯身边的徐世昌。
高铭看见他也很欣喜,故作不悦道:“怎么,嫌我老了碍眼?不想看见我?”
陆凯嬉皮笑脸的道:“哪能呢!我还等着听您老人家的教诲呢!您上次说过的,您和刘公、焦达峰这些革命前辈偷金佛的故事,我是百听不厌,就是有一点没记清楚,好像那个把裤子跑丢了,光着屁股回去的到底是哪个?不会是您老人家吧!”
高铭老脸一红,举起手杖佯嗔道:“小兔崽子,讨打!”
众人哈哈大笑,不多时,就看见顾维钧带着何海鸣走了过来。顾维钧笑着道:“大总统让我们来接您几位,公务繁忙来的晚了,请不要见怪!”
高铭笑道:“不怪,不怪!今天还有谁要来?”
顾维钧笑着道:“还有贺天寿和方清雨要从上海来,还有您弟弟向原先生也要从南昌赶过来。估计一会儿就到西直门车站了!柴总统说,等人到齐了立刻到总统府开会!”
高铭一愣:“哦,贺天寿他们也要来?怎么,我弟弟高楚观也要来?”
大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姓,整个江淮军的班底都被柴东亮给召集过来了,肯定是有大事儿,要知道,不论是大沽口之战,还是准备进燕京的时候,柴东亮都没有把全副身家召集到一起。
邝海山倒是不动声色,他平静的道:“那咱们就等等他们吧。”
顾麻子看见顾维钧,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少川先生,我在奉天就听说了,今后你就是国务总理了吧?你也得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当兵的,满洲那个地方地广人稀,我的兵天天都跑断了腿,钻老林子钻的年轻轻的就患上老寒腿,怎么说也得帮忙再搞个三万两万匹战马来吧?”
顾维钧笑道:“高老夫子和向原先生在呢,咋会能轮上我?再说了,找战马你不找邝屯垦使,你找我有什么用?蒙古才出战马,燕京城又不养马!”
邝海山则笑了笑:“甭看我,我现在连出口俄国的战马都凑不齐,哪有马给你?”
顾麻子白了他一眼道:“海山哥,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手下都是骑兵,我下面的兄弟都还腿着呢!咱哥俩不是一般的交情,你就从给老毛子的马里克扣下来一批,我回头用木材和煤炭还你,不让你吃亏!”
邝海山用手指了指一旁看似文质彬彬的何海鸣:“何署长,你可听清楚了,是这家伙拉拢我,你干脆直接把他带走得了。”
何海鸣是廉政公署的署长,心狠手辣是出名的,不过他知道这些人在开玩笑,所以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的笑。
顾麻子急赤白脸的道:“海山哥,我是和你说真的,不是和你闹着玩!你真得帮我想办法搞点战马,好歹让我凑三个骑兵师吧?这白山黑水那么老远,士兵没有战马,行军速度太慢,万一发生意外,这责任兄弟担不起啊!”
邝海山笑了笑,低声道:“看到那车上的东西了吗?比马好使!回头你找大总统去诉苦,没准他就给你了!”
顾麻子回头一看,不屑道:“不就是汽车吗?我在奉天城就造这个,我跟你说,这个东西在我们那里不好使!东北这个地方,天一热山林里一片泥泞,冬天呢,又冰天雪地,汽车陷进去推都推不出来,还不如马还用!”
邝海山压低声音道:“谁告诉你那是汽车了?”
顾麻子一愣:“哦,还有比汽车好的东西?”
陆凯不屑道:“我的飞机不就比汽车好?不但飞的快,还能扔炸弹打机关枪,要不,你和大总统说说,你的兵一人一架飞机开着多气派啊!”
顾麻子鄙夷的白了他一眼:“滚,就你最不是个东西,各地的空军都归你小子统一管辖!老子想调动一架飞机都没门,跟你这种满天飞的流氓没什么话说。哎,海山哥,你到底带来了什么宝贝,让兄弟开开眼呗?”
众人哄堂大笑,陆凯和他闹惯了的人,也不气恼。
邝海山平静的道:“估计这一两天,都督,不,柴大总统就要让你开眼界了,到时候别把你的尿吓出来就行!叫都督叫惯了,换个称呼总觉得不顺嘴!”
几个人被迎到车站的贵宾室里喝茶,屋内开着电风扇还摆了冰盆,倒也不闷热。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独臂将军贺天寿,两根眉毛长的像虫子般浓黑的方清雨,还有圆脸一副歼商模样的高楚观陆续抵达西直门火车站。
当他们见面的时候,先是开心,然后就心中一凛,这么多人都汇集到燕京,肯定是有大事儿要发生了。只有从上海赶来的独臂将军贺天寿和方清雨似乎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并没有表现出意外。
顾麻子和贺天寿的关系最好,看见他来,立刻冲了出去,大喊道:“国舅爷!”
“滚!”贺天寿笑骂。
“恭喜国舅爷,听说您小姨子快要生了,我提前给您道喜!”
“滚蛋!再胡咧咧老子抽死你,小怜才刚刚怀上,明年才生呢!”贺天寿嘴上骂的凶,心里却乐开了花。
小姨子有眼光啊,竟然能嫁给大总统,而且还怀上了,这要是生个男孩,那老贺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了!大总统啊,搁到前清那会儿就是皇上,自己要给太子爷当姨夫了,贺天寿怎能不喜出望外!
只是最近老婆听说妹妹怀孕,提前就跑到燕京照顾她,弄的老贺天天晚上用五姑娘排解寂寞长夜,未免美中不足。
众人汇集之后,立刻坐车赶往位于中南海怀仁堂的总统府,一路上燕京城的衰败也令他们对这个数百年的燕京有些唏嘘,他们在安庆的时候都习惯了宽阔笔直的水泥马路,所以治理地方的时候,第一件事儿就是翻新公共设施,修建了大量的马路、公共澡堂,通了有轨电车,现在包括奉天城的道路都是十多米宽的混泥土马路。他们本来以为首都必然要比地方强的多,没想到这里的基础建设比安庆、九江、芜湖、南昌差的太远了,街道更是又脏又窄。
到了中南海下车之后,则是另外一番景象,高大的红墙之内,亭台楼阁雕栏画栋,长廊上的彩绘美轮美奂,千亩水面上荷花十里飘香,和残破的燕京城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顾麻子有些不爽:“这些贼王八躲在洞里享尽荣华富贵,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样!出个门还得黄土铺路,清水净街,这京城都快成粪坑了!”
高铭瞪了他一眼:“麻子,胡说什么呢?”
顾麻子自觉失言,柴东亮还在中南海怀仁堂住着呢!这一句贼王八连他都给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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