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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白帆点点,每艘木船上都悬挂着蓝色牙旗,上面画着一头威风凛凛的斑斓猛虎。已经靠岸的船只,上千名手执大刀、长矛、火枪的壮汉踏着跳板登岸。他们的穿着五花八门很是杂乱,不像军队倒像一群拿着武器的渔民。
为首的一艘船上,一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正在船头喝酒,现在是大寒节气,虽然太阳很大,但是江上却还是严寒彻骨,这个人居然是裸着上半身,一件黑布短褂围在腰上,古铜色的皮肤,手臂和腿都比平常人粗大一倍,肩膀更是宽的惊人,脖子很粗和头几乎连在一起,一块块凸起的肌肉铜浇铁铸一般,很难猜测他熊虎似的身体里到底蕴藏着多大的力量,被江风吹拂成黑红色的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直至下颌!
徐宝山,镇江丹徒人,小时候曾经拜过一个游方僧人为师,学了一身武艺,刀枪棍棒无不精通,刚刚十五岁就开始在江面上打野食,做些没本钱的买卖。二十年前在扬州仙女庙做了一票大的,被清廷拿了发配甘肃,半路上成功逃脱,混迹江湖成了盐枭。手下跟着他混饭吃的不下四五千人,在长江一线也是算是鼎鼎大名的绿林大豪!
“老虎爷,这次咱可捞着了!打下扬州,老虎爷是大都督,咱们兄弟都弄个团长、营长的干干!”刑堂的堂主,红旗老五兴奋的道。
徐宝山一边慢条斯理的喝酒,一边用眼角瞟着旁边的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顾大掌柜,这次如果拿下扬州,我徐宝山当了都督,你就是扬州都督府的民政长!”
顾大掌故谄媚的笑道:“那多谢都督了!”
徐宝山哈哈大笑,手一摆道:“可有一样,这扬州城里要是有人设下机关,想害我徐老虎和这几千兄弟!那我就杀你全家!”
徐宝山说的云淡风轻,似乎杀别人的全家这种事情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顾大掌柜把胸脯拍的山响:“绝对不会!这城里的情形,小弟都和老虎爷说过的,一定错不了!要是有半点差错,您把我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徐宝山拍拍他的肩膀笑骂道:“老子没那么大的尿脬,用不了你这么大个的夜壶!”然后哈哈大笑道:“人走时运马走膘,我徐老虎也要当都督了?孩子们,你看老虎爷像个都督吗?”
盐枭们异口同声道:“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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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浩劫
“春宝山”、“武义山”、“三江堂”、“浑天蛟”,盐枭们打着各式各样的小旗,以各自所属的团伙为单位,成群集党的冲进闹市,一间间的砸开沿街店铺,金银、绸缎、瓷器、洋油、蜡烛···几乎没有他们不抢的东西。凡是反抗的劈面就是一刀,当胸就是一枪。
扬州城家家闭户人人自危,女人更是从灶膛里掏出烟灰抹在脸上,但是这也无法阻挡已经暴狂的盐枭。孩子的尖叫声,女人是哭喊声,暴徒的狞笑声,伴随着稀稀落落的枪声,此起彼伏。
顾大掌柜一边向南城根的家里跑,一边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徐宝山手下的盐枭们竟然凶残如厮!他有些后悔,不该贪图民政长的位置,经过盐枭的血洗之后,扬州城还是原先那个长江重镇的扬州城吗?扬州商会的那些掌柜、东家们,该如何看待自己呢?即使当了扬州军政分府的民政长又能如何?扬州的百姓、长江的盐枭,哪个会听自己的命令?
刚到南城根,顾大掌柜差点被绊了跟头,低头一看是一个女人的无头尸身,尸体的衣服被撕的稀烂,下身和大腿满是血污。惨白的身体、黑红色的血渍,触目惊心!
顾大掌柜吓的魂不附体,跌跌撞撞的往家跑,刚到街道拐角,就看见几十个打着蓝色牙旗的暴徒,怀里鼓鼓囊囊塞满了抢劫来的细软,不少人的身上都溅满了血迹。领头的暴徒一边用一件女人的肚兜擦着血迹斑斑的鬼头刀,一边狂叫着:“正义堂的兄弟们,跟着老子革命去!”
其他的暴徒齐声附和,哄笑着用枪托砸着朱漆大门。
顾大掌柜急忙冲过去,点头哈腰的道:“各位春宝山正义堂的兄弟,这是我的家!咱们是一伙的!”
为首的暴徒眼角斜乜了他一眼,当胸一拳将他打倒:“滚!”
顾大掌故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他的大腿道:“好汉爷,这是我的家啊!我认识你们的老虎爷,是我给你们报的信!”
暴徒一脚将他踢开,狞笑道:“再废话老子就让你滚刀面!”然后回身吆喝道:“兄弟们,这扬州可是好地方啊!咱们兄弟天天在江面上喝冷风,也该享受几天了!”
旁边一个小喽啰附和道:“大哥说的是啊,这大户人家的小娘们,个顶个的细皮嫩肉,比土窑馆的婊子强百倍!”
顾大掌故跪在地上,磕头如小鸡吃米:“各位好汉,不能啊!不能啊!”
暴徒也不搭理他,砸开了大门闯了进去,不多时里面就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然后“砰”的一声响枪,哭声戛然而止!
顾大掌柜跪在地上,不停的抽着自己的嘴巴:“我不是人啊!我是畜生!”
他突然站起身来,哈哈的狂笑着冲向门口的石狮子,然后身子软软的倒在家门口!
石狮子的眼睛沾上喷涌出来的血迹,顺着青黑色的身体往下淌!
似乎它也在流着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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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运使衙门
徐宝山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斜眼瞄着远处的战斗。三百多悍匪冲击了数次,都没有打破盐运使衙门。圈墙上的两挺十管格林炮给盐枭造成了巨大的压力,枪管“吞吞吞”旋转着,射出一道道的火蛇,将两条道路封锁,盐枭肮脏的尸体堆满了街道。
掌管刑堂的红旗老五苦着脸道:“老虎爷,衙门的火力太猛了,弟兄们死伤惨重啊!”
徐宝山冷冷的一笑道:“怎么,怕了?亏你红旗老五号还称翻江龙,你这长江一霸的胆量去哪里了?”
红旗老五被他一激,将辫子甩到脖子上,嘴里咬着辫梢,挥舞着手枪喊道:“弟兄们,跟我冲!”
徐宝山一把将他拽住,不屑道:“你这么冲,不是找死吗?”
红旗老五疑惑道:“老虎爷,你说怎么办?”
徐宝山指着远处的一颗大树道:“看见没有,那里居高临下,找两个枪法好的弟兄,先把那两挺格林炮给打掉···我看这守军也没几个人,只不过仗着火器厉害罢了!”
红旗老五眼睛一亮,冲着匪徒们喊道:“三老歪,六皮匠,给老子上那棵树!把墙头上开洋炮的打哑巴了!”
两个身形矫健的匪徒像猿猴般攀上了大树,远远的瞄了一眼墙头上正在开火的巡防营士兵,抬枪就打,只见机枪射手头上爆开了血花,栽着跟头掉落了下来。副射手手柄正摇的起劲,猝不及防肩膀中弹,也掉落墙头,被几个悍匪剁成了肉酱。
另外一个艹作机枪的射手,见身边的同袍中弹,吓的掉头就跑,后背中了一颗子弹,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出墙垛上,脑浆迸裂而死。
红旗老五从隐蔽处跳了出来,大吼一声:“兄弟们,跟我冲啊!打下盐运使衙门,弟兄们快活三天!”
暴徒们听见这个话,原本被机枪压制的戾气顿时又重新鼓舞了起来,纷纷扛着梯子,冒着墙头稀疏的子弹向前冲去。
一个狗头军师模样的人低声道:“老虎爷,咱们不是准备投靠革命党吗?再按照老规矩三天之后才封刀,不大好吧?”
徐宝山满意的微笑:“革命?哈哈,革命就是好啊!不革命老子还进不了扬州城呢!”然后指指周围跃跃欲试的匪徒道:“你看看,要是不让他们快活快活,这些孩子们还不把天捅个窟窿?别把这些孩子给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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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运使衙门的圈墙上,孙天生发疯一般的在上面奔跑着,喊叫着,声音已经劈裂了,嘶哑的几乎发不出声。
十几个巡防营的士兵躲在墙垛后面“乒乒乓乓”的放枪,空气着弥漫着白烟火药呛人的味道。
一个士兵开枪放倒了一个意欲攀墙的匪徒,却被一发流弹打中脖子,捂着咽喉栽下墙头。凡是掉下去的人,无一例外的被乱刀砍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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