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再次來到司马光面前笑着说道:“司马翰林,您与家父平日常常沟通,怎么这事就沒沟通好呢,成立发改司又什么不好的,现在宰相枢密使不得与闻财政大计﹐造成兵﹑财﹑民三权的脱节﹐问題丛生,成立发改司,宰相可以参与其中,主抓大计,这不就是结构的再整合,也可以资源再利用,不正是恰好符合你的节流主张。”
司马光已经被王旁说愣了,他瞪着眼看着王旁,嘴巴微微张的,想说什么,但又一时语塞好像王旁说的都对,
平时相互抨击的政敌,这会儿互相对视着,似乎找不到再抨击对方的理由,
赵顼也听愣了,他向王旁问道:“王兄,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今日之议題到底哪个对呢。”
王旁朝赵顼拱手说道:“圣上,哪个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满朝大臣都在大宋出谋献策,而且这些话都是忠心为我大宋王朝。”
这话说的司马光眼眶微润,富弼凝眉,韩琦感慨,吕公著等人都惭愧的垂下头,
王旁继续说道:“圣上,发改司不仅仅要开源,还要节流,理财是一个综合的话題,朝廷需要王参知这样的新政去开源,也需要司马翰林这样的用成熟体制去节流,而节流的时候需要有人去监督执行,开源的时候也需要有人去验证可行,朝廷不怕结党,但如果能够各位互相监督,针对每一项政策总结发现改善问題,而并非排挤践踏,这对朝政才是最有意义的。”
王旁一口气说完,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番话,而再此之前他都沒想过会有什么后果,说完了,心里痛快了,自己的立场表达清楚了,杀伐果断只是对恶事的一个态度,但是朝政之事未必都是恶事,甚至不同的言论有时候会是促进,他帮助王安石变法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王安石的变法是为了让大宋摆脱积贫积弱,而不是党派的轻压,如果他只是借着赵顼的宠信,只是借助权势,去实现王安石熙宁变法中的一些甚至不完善的东西,那王旁这个现代人來大宋就白來了,
大殿之上一阵死寂,静得能听到殿外的鸟叫声,突然,大殿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被王旁的话和气度折服了,此刻他不仅仅是王安石的儿子,而且还是大宋的一名政客,一位忠心为国的大臣,
司马光一把走上前來,拉住王旁的手:“镇南王,司马君实受教了。”随后他转头面向赵顼:“圣上,臣愿收回请辞奏折,留在朝中为发改司筹办之事献策。”
富弼,韩琦一同站了出來,接着又站出六七人,一同奏到:“臣也愿听圣上旨意,撤回辞呈。”
这下轮到王旁惊讶了,他知道王安石推行新法之难,但沒想到他不在这段时间,这么多人为这件事请辞,这更让他感受到赵顼的压力,
当他头看向赵顼,他发现赵顼眼角晶莹的泛光,赵顼微微扬起头,这段时间赵顼面对这些官员的压力太大了,他当然知道,要推行王安石的新政就必然面对一次惨烈的洗牌,但是他更知道,如果有一天这些反对势力再次死灰复燃的时候,那会是一次更加惨烈的洗牌,从宋太祖开始,立下了不杀文官的规定,即使政见不同最多也就是贬职,回乡,然而庆历新政之后,重新接回政权的人对富弼,范仲淹等人的排挤,让这些当年支持新政的人怕了,
而现在,王旁的这段陈词,忽然让赵顼有种感动,朝廷有争论,沒关系,王旁能指出焦点;外來扰,沒关系,王旁能够筹措资金去抵御敌人;朝廷沒钱,沒关系,有这么多忠心于朝廷的大臣,还怕装不满那三十二座空库房吗,
赵顼从御座上站了起來,默默的走到大殿之中,扶起富弼,韩琦,司马光等人,就算这些人沒有建树,但这些人都是忠心老臣,从赵顼的心理,他难道真的希望他们都离开朝廷吗,那只是为了变革的不得已的办法啊,最后他走到王旁面前,拉着王旁的手,郑重的说了一声:“谢谢。”
不管平时赵顼和王旁私下多亲密,但现在确是在朝廷,这句谢谢对于一个皇上來说,意味着他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个谢谢对王旁來说是极大的肯定,王旁此刻也有些心潮澎湃,他对赵顼微微一笑,“好了,多难也会好起來。”
二人紧紧的握了一下手,赵顼放开王旁,一转身回到御座之上:“王参知,官家命你继续完善发改司筹建计划,另外你拟定名单成立发改司筹备组。”
王安石领旨,赵顼继续议事,而此时上奏的朝臣,似乎都还在刚才的氛围中,本來酝酿准备唇枪舌战的朝议的事,这会都阐述的很平静,对于其他人提出的问題,耐心答复,就连语气也都变得谦虚诚恳了许多,
朝议的事,一件一件的被处理,似乎今天早朝的效率十分高,眼看有奏折的已经上奏完毕,司马光看着手中的奏折一咬牙上前奏道:“圣上,登州妇女阿云杀父案,至今沒有结案。”
王旁回朝第一天,就听赵顼说过,连个案子都要在朝廷上吵來吵去,这会听司马光提出此事,赵顼和王旁相视一笑,老问題又來了,
司马光说道:“登州妇女阿云在母亡服丧期间被许聘给一韦姓男子,她因嫌恶韦某丑陋,趁未婚夫在地头熟睡,连砍十几刀,伤而未死,仅断其一指,阿云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此案应按我大宋律例,故意伤害杀人罪,照例以‘杀人偿命’为准则,并且涉及谋杀亲夫之罪,我觉得审刑院、大理寺判决予以是对的,应予以绞刑。”
王旁听着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个案子的性质是很恶劣,但‘杀人未遂’这个词宋代是沒有的,显然这个刑法有些重了,
王安石站出來说道:“圣上,臣有话说,子阿云服丧三年,值丧期间,尊长亲属强将阿云许配给韦姓男子,订立婚约接受聘礼,阿云因守丧未达法定日期,只是订婚但尚未行嫁,所以只能按照凡人论,而不能作为杀夫之罪;其二:阿云讯问后立即承认所作所为,应以自首对待。”
王旁听着王安石的话有些道理,但阿云也不算是自首,只能算是坦白从宽,两位大臣阐述完了,一起看着赵顼,赵顼本來想让王安石和司马光二人,从这案子的角度好好沟通,但此时两个人立在堂上,各自说各自的理由,而且似乎都有道理,现在轮到赵顼决定的时候了,他反而有些为难,
刚刚已经握手言和的两方,现在因一个阿云案又起争议,各执观点,
赵顼将目光转向王旁,这可是二选一的命題,现在王旁可不能和稀泥一样,再说什么两个人说的不是一件事了吧,阿云也不能死一半,所以,这次王旁必须站出一个立场來:“王兄不是说可以互相监督弥补不足吗,现在阿云介意死与不死之间,只有这两个结果,王兄,此事你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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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大宋陪审团
赵顼把难題扔给王旁,此时王旁知道,说出一个结论容易,但要改变一个事很难,他看着赵顼,忽然笑了笑:“圣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自古以來都是法自君出,圣上您可以一言废法,一言立法,历代都把皇帝发布的诏、制、令、放作为最重要的法律形式,而成文法律往往退居于诏令之下,现在您不发诏书反而问我,是不是圣上有宏图大志,想正式立一套有标准执行的**,让百官有法可依,让民主有法可循呢。”
大殿之上一片沉默了,王旁这话说的太尖锐了,他即说出了事实,同时有颠覆了皇权与法之间的关系,可是说的又无人可辩驳,一旦谁反对,那就是反对圣上的大志,这顶大高帽子给赵顼一戴,赵顼立刻被腾空架起,
王旁见赵顼发愣,接着说道:“各位大臣你们想想,如果一个案子,在案情清楚的情况下,都无法最终定罪,都要在朝廷上來请示圣上,那审刑、大理、刑部这些部门还留他有什么用呢,那圣上天天坐在朝堂上给大家断案不就成了吗。”
韩琦见各部官员都不说话,他说道:“王爷,以你这么一说,似乎我大宋无法可依一般,宋太祖建隆四年编成《宋建隆重详定刑统》,乃是自古以來历史上第一部刊版印行的法典,各部各司如今也是照此律法执行,阿云问題只是个案,更何况之前根本沒有什么自首之说,更别说因为自首而要求免于死刑的了。”
王旁说道:“韩相说的沒错,既然说到这我就考一考诸位,这《宋建隆重详定刑统》是如何制定的呢。”
见无人回答,王旁说道:“《宋建隆重详定刑统》,其条文只是《唐律疏议》的翻版,变化之处在于:增加“折杖法”;收集自唐末至宋初150年间的敕、令、格、式中的刑事规范209条附于律文之后。”
“镇南王好学识啊。”“是啊,这王爷知道的真多。”朝堂之上几声赞誉之声,
“且不说唐末宋初的条例是否沿袭旧制,但有句话,叫做与朝俱进,不知道众位都听说过沒有,夏、商、西周时期是神权法思想和宗法思想來进行统治;春秋战国时期主张礼治、德治、人治;秦实行法治,以武力统一六国,实行法治,严刑峻法,焚书坑儒,诸位大臣若是生于秦,以各位的学识,想必已经被挖坑埋了……”
王旁说到这,语气十分轻松,大臣们也被他的演讲所吸引,连同被他丰富的表情语气所感染,顿时朝堂上一片笑声,
王旁见气氛松弛下來接着说道:“所以说,凡事都要与朝俱进,如今我大宋还拿着旧典纠去判断事物显然有点跟不上节拍,就拿这自首來说,虽说是新词语,但可以加入法律作为从宽的标准,而杀人未遂,也可以成文,可以根据动机结果和认罪态度,依据法度进行判定,以后再有类似的案例,就可以参照这些作为的依据,圣上,您觉得我说的如何。”
赵顼听罢笑着说道:“好倒是很好,官家可以责令大理寺制定修正各条律令,镇南王你來监督此事如何。”
王旁摇摇头,他可不想揽这活,制定法典那可是浩大的工程:“圣上,我推举司马翰林來做这件事,我觉得他完全可以胜任。”
赵顼心理却明白,王兄这是不想让事儿把他栓上,他转头向司马光说道:“司马翰林,官家责令你协同大理寺完成此事。”
司马光怎么也沒想到,王旁会推举自己,能够重新编撰皇家的法典,这可是极大的责任和荣幸,他感动的半天说不出话,可当他看了看王安石,心想这事虽是好,但若有处理不当,肯定又被王安石这个倔老头弹劾,别的都好说,阿云案现在还悬而未决沒有结果 ,想到这里,他说到:“谢圣上,不过,这阿云案该如何裁定呢。”
王旁说道:“司马翰林可是进步许多了啊。”
司马光一愣,本來自己挺有主意的一个人,一直支持严惩阿云,结果被王旁刚才这么一说,自己也犹豫了一下,所以才有这么一问,赵顼还沒说话,王旁來这么一句,真不知道他是褒还是贬,
赵顼也正不知道怎么裁定,听王旁这话马上说道:“镇南王,你快说一说司马翰林何处有进步。”
王旁说道:“开始司马翰林请旨,那是他与家父难辨其果,各不相让所以让圣上您來裁定个对错,这次司马翰林请旨,则是知道这件事关系到法度,十分审慎,也十分民主,这次可是征询圣上和大家的意见,看來司马翰林可是用心集思广益了,司马翰林我说的对不对啊。”
司马光心想,王旁这小子难道会读心不成,我这稍一犹豫就被他抓住漏洞,而且问的还沒法反驳,他点着头心悦诚服的说道:“是,我正是这么想的,还请镇南王多多指点。”
赵顼听了哈哈大笑:“如此甚好,难得朝上官员如此和睦共事,镇南王你快说说看,如何通过阿云案來完善法度。”
王旁说道:“圣上,此案定罪容易,但让人心服最难,一个村妇伤人案能闹到朝廷,想必参与此案的从州府到刑部涉及很多官员参与此案判罚,所以,一定要有个最终结果,而且任何一方只要公正为本,都不会因此案立场不对而被弹劾,这才是让众人心服口服的判罚。”
大殿上的群臣各个点头,王旁说的正是他们心中所想的,历來很多官员被弹劾,有的时候根本就是一件事的观点不同而引起,到最后谁也听不进对方的话,或者说根本不可能改变观点,因为每一方会都极尽全力维护观点,这背后自然维护的不仅仅是观点,还有一系人脉以及权位,这点被王旁当众这么说明了,众人的顾虑也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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