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的脸一下子黑了,道:“正该告诉洪大叔,我回去就修书一封,使人快马加鞭送到京中,请洪大叔赶紧回来。”

    王崔氏闻言,脸色一白,忙道:“何至于此,我歇几日就好了,不劳烦大郎。”

    王青洪如今在京走动,正是起复的关键时候,要是王珍真将王崔氏病重的消息递到京中,王青洪就得放下一切回乡侍疾,否则就是不孝。

    王珍心中虽恼,可也晓得轻重,不过是口头上吓吓王崔氏。

    道痴当然也晓得老太太压根没病,只是抽风地想起他来。想着王宁氏听说王崔氏病重时的担心,对比王崔氏现下的做作,道痴越发懒得搭理王崔氏,便对王珍道:“大哥,下晌还有课,小弟先回王府了。”

    王珍也被王崔氏这突如其来的“慈爱”弄得腻歪,起身道:“我那边也离不开人,与二郎一道走。”

    王崔氏忙道:“慢着,先别走。”

    道痴与王珍都望向王崔氏,王崔氏从枕头下摸出个荷包,打开来,里面是枚拇指大的羊脂玉观音。

    她叹口气,看着道痴道:“不管你怨不怨我,我是真觉得亏待了你。你到底是我家骨肉,纵然现在归了九房,我心里也盼着你好。这个观音,是使人在佛前开了光的,我也供着念了八十一遍经,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

    道痴不由皱眉,他是真不稀罕这玉观音,可是又有“长者赐、不可辞”这句话。

    见他依旧不接话,王崔氏望向王珍。

    王珍没法,只能劝道痴道:“既是叔祖母一片心意,二郎就收着吧。”

    要是王崔氏给金银钱财之类,还能将王宁氏推出来做借口玩具;如今一个小物件,受了又有什么。

    道痴忍住心中不快,双手接过道:“谢伯祖母赏赐。”

    王崔氏这才眉头舒展开来,道:“对了,还有一句话,我也多嘱咐你一句。你的八字,一直是老婆子的心病,老婆子打听了几处,总算有个眉目。你八字纯阳,又是火命,最忌讳阴人阴地。北方属水,往后避着北方,就可保一生平安喜顺。”

    道痴终于明了,原来作态半天,就为了这一句。

    王珍听得愣住,皱眉道:“叔祖母,算命的说二郎当避着北方?”

    王崔氏点头道:“这是这个话。若是寻常火命,还不至于避讳如此,二郎纯阳八字……”

    她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道痴,却被道痴眼中的森森寒意惊到。

    转瞬之间,又是一阵平和,好像是她眼睛花了。

    王崔氏到底心虚,低下头道:“我也没法子,我只盼着二郎平安。二郎小时候的情形曾瞒过旁人,可你娘就见过一次的。请了几个大夫,都说是魂魄不全。在外头养了这些年,总算好些了,要是再要个闪失,可不是要命。”

    王珍有些糊涂,不过听到自家老娘都扯进来,当年的事情他知晓的不全,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道痴平静无波道:“伯祖母这份好意,孙子收下了。”

    王珍心里乱糟糟的,没有发现道痴平静之下的怒火。

    等出了十二房,王珍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二郎,若是真如此,可怎么好?”

    天命五行之说,可敬可畏。

    道痴道:“大哥是个明白人,还没看出来,里面那位折腾半天,就会最后那句话,就不想让我进京罢了。拉来大哥做个见证,看着话风能不能透到我祖母耳中。若是我祖母没听到,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人传出来。我祖母固然不信,可众口铄金,父亲又是亡命在进京路上,祖母心有余悸,怕是会拦着我进京了。”

    他这样一说,王珍哪里还反应不过来。

    他睁目结舌道:“这是为何?”

    道痴没有回答,王珍自己想到了,黑着脸道:“就为了你院试比三郎成绩好?”

    尽管从头到尾只是旁观者,可王珍心里也怒了。

    道痴今年才十三,就已经取得秀才功名,照这样考下去,而立之年考中个进士,也不稀奇。

    王崔氏说的那句话“避着北方”,其心可诛。会试在京师,真要“避着北方”,那就乡试后就要放弃科举。

    他回头望了望十二房大门,咬牙道:“这老太太莫非是疯了?你是好是坏,碍着她什么了,这样折腾?”

    道痴摊手道:“大哥问我,我又问谁。要是我生而知之就好,能晓得小时候到底哪里惹了她生厌,十数年过去,依旧半点见不得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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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童子身,泄元阳

    (与第四又差各位数了,紧急求支援)

    宗房老宅。

    王老太爷手里拄着拐杖,跺脚道:“这个糊涂婆子,这叫什么事,不将二郎逼成仇人不肯罢休。”

    王珍亦不忿道:“就是太过,孙儿都看不下去。就算三郎考的不好,又同二郎有什么相干?难道就为了怕二郎强过三郎就,就这样压着二郎?二郎如今已经不是十二房的庶孙,过好过歹又与十二房有什么相干?”

    这个理由,是他在回来的路上想到的。除了这个,他想不通王崔氏压着二郎的理由。

    王老太爷冷哼道:“为的什么,不还是为了那张老脸。要是出继出去的孙子不成材,他们不过是不理会。有三郎,下边还有个五郎,教好了都能给他们长脸。可出继出去的孙子,要是真成了才,超过三郎去,他们心里就要不自在,觉得没脸了。你洪大叔本是不错,可惜了摊上这个浅薄的老娘,又染了那死要面子的毛病。不过是白折腾罢了,徒增笑料,二郎心智坚毅,哪里几句话就能影响的。”

    因提及三郎,王珍感叹道:“孙儿早先瞧着三郎的学问是好的,现下有些摸不准。要说他虚有其名,也不会县试、府试都是案首;要说真有其才,院试也不该差距这大。二郎的进步,却是有目共睹,一次成绩比一次好。照这样下去,安静地读几年书,下一科乡试不过,下下科也当差不多。”

    王老太爷听了,一阵沉默。

    若是这样说来,王崔氏担心三郎压过二郎去,倒也不是平白无故。要是二郎没出继,庶枝强于嫡枝,乱家之源;既是已经出继,那还真是天高任鸟飞。

    大师父去年强硬做主将二郎出继,是不是也看出道痴比三郎资质更好?

    不过即便是那样,也是十二房自作自受。但凡十二房的长辈待二郎有半点慈爱,大师父也不会舍得将二郎出继……

    *

    外九房,上房。

    王宁氏脸色铁青,道:“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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