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便过来,发现这兄弟竟然睡到下午不起,怕他们有不舒服的地方,忙唤醒二人。

    确认两人只是困的狠了,才睡的多了,陆炳方放下心,道:“馆驿那边的名单上,就差两位哥哥了,今晚会安排在那边住。”

    道痴无话,王琪摸着下巴道:“殿下今日进宫,剩下这些人入京的旨意,怕是最早也要明天过来。总不能就在馆驿里憋着,要不哥哥带你们去耍耍?”

    陆炳闻言,跃跃欲试。

    道痴则是摸了摸肚子,昨天车马劳顿,没什胃口,今天又半天没吃东西,五脏庙有些受不住,便道:“先回馆驿同婶娘打声招呼,再在刘三郎报备一下更好些。”

    “嗯!嗯!”陆炳笑着点头。

    王琪则低头看了自己皱巴巴地衣服一眼,道:“就按二郎说的办。再从刘大猫那里借身衣服换。”

    客栈就在馆驿街上,距离馆驿不过百十来丈距离,说话的功夫,三人就到了馆驿。

    世子已经进京,这里的守卫就没那么森严,不过是王府随行府卫在当值。

    陈赤忠尽管没有品级,可还是随着仪卫司随世子进京,刘从云则被留在馆驿,同两个长吏司的属员负责剩下人的安置事宜。

    三人寻了刘从云,报备一声,王琪又毫不客气地讨了身衣服换上。

    刘从云也不恼,痛快地给了衣服不说,还约好今天一起用晚饭,要与王琪好生聚聚。

    王琪笑道:“作甚要等到晚上晚饭?哥哥早饭还没用。去见过范家婶子后,咱们就出去下馆子。良乡板栗是出了名的,板栗鸡与栗子面发糕都好吃。”

    刘从云听着心动,便约好同去。

    范氏虽是乳母,可世子毕竟不是孩子(起码世子自己这样认为),她又是外命妇,不好随之入宫,就暂留在馆驿。

    三人去了范氏那里,范氏听说王家兄弟要带陆炳上街上转转,即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也少不得嘱咐几句,勿要饮酒之类,毕竟他们虽不是王府属官,却也是王府中人,不知多少人看着,又让他们多带几人,天黑之前回驿馆。

    换做其他少年,听到这些絮絮叨叨,怕是只会觉得啰嗦。王琪却是双亲早丧,听到这些,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应答起来倒是比陆炳更显乖巧。

    道痴看在眼中,心里实在不好受。还是他少算一步,当初若是支持王家与陆家联姻,王琪娶了陆灿,那才是最实惠的。既不用亲人规避,又能得到世子看重。

    当时他支持王琪尚主,即便晓得对宗房的危害也十分坦然。

    因为大明甚是看重宗族,族规有的时候凌驾于国法之上。即便道痴出仕为官,可宗房也能凭借宗家身份,对道痴指手画脚。宗房即便没有压制旁支出仕,可是在官场上也是以宗房为马首,一荣俱荣、一衰俱衰,一笔下不出两个王字。

    宗房一门隐退,对于王家旁支族人来说并不全是坏事,自私点说可是说是好事。

    现下他后悔这个当初的决定,是因为王琪这几年视他为骨肉,他不愿王琪为难……京城,正阳门外。

    炎炎烈日下,数百京官齐聚在此,迎接嗣皇帝,为首的就是内阁首辅杨廷和。虽说出仕四十余载,成内阁首辅也有十年,可杨廷和不过花甲之龄。

    除了是内阁首辅,他还在吏部尚书位上多年。大行皇帝又是个贪玩、不爱理会朝政的皇帝,既信任杨廷和这个耿介的首辅,就不怎么插手吏部事务。因此内外官员升迁任免,除了圣旨恩封之外,都掌握在杨廷和手中。

    杨廷和虽不是弄权之人,可久在上位,内外臣工多有敬畏。

    此刻,杨廷和望向正阳门内,面沉如水。而站在他身后大大小小的京官们,心里问候杨廷和女性长辈的却是数以十计。

    谁说活人不能被尿憋死。真的要出事了好不好。

    大家容易么?昨天一大早巴巴地跑去良乡,等了一整天,将掌灯时分,才见了嗣皇帝,也只是见见。一大堆人,除了磕头见礼,也没有别的。乌纱小的,只是后头随大流磕头,官纱大的,也不过是凑到前排。嗣皇帝一句私话没说,只有王府那个老长吏代嗣皇帝说了几句,便叫大家退下。

    因今早要在正阳门外迎接嗣皇帝,众京官又连夜回京。

    等到今早,没等天亮又过来排队。

    尼玛,结果嗣皇帝队伍晨初(早上七点)就到了,大家痛痛快快地跟着首辅大人跪迎嗣皇帝,等着嗣皇帝入宫,文武大臣好走“劝进”程序。

    没想到,这礼仪行进到正阳门就卡脖。

    嗣皇帝不肯从东安门入宫、文华殿侯见,而要走承天门,入承天殿。

    杨廷和却坚持按照之前拟好的“礼仪状”上的行程行事,事情就僵持下来。

    几位原本美滋滋地等着“迎立之功”的钦差都傻眼了。他们不晓得嗣天子为何坚持走承天门,也不明白杨廷和为何非要嗣天子按照“礼仪状”上行事。

    他们心里都骂娘,觉得嗣天子矫情,杨廷和也太固执,可面上还得劝这个,又劝两个,结果嗣君与阁臣谁都不肯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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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阁臣三拒嗣君意

    正阳门外的大臣心里骂娘,正阳门房里暂歇的朱厚熜则是满心悲愤。

    老长吏袁宗皋脸上皱着核桃,颤抖着嘴唇,无奈道:“殿下……眼看就要到申时(下午三点),实在不行,就退一步……”

    朱厚熜“腾”地站起身来,咬牙道:“怎么退?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你已经拒绝三次,他竟然还坚持要孤从东安门入宫,不就是想要给孤下马威,让孤认清自己是偏支继统!退了这一次,孤就做个傀儡!与其那样,孤还不若直接回安陆,继续做孤的藩王去!”

    袁宗皋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忙望向四周,见屋子里都是王府心腹,并无外人,才挺了挺腰板恳求道:“还请殿下噤声,这样的话让老臣来说,殿下只要等着就好!”

    朱厚熜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可也晓得袁宗皋是为他着想。要是他出面撕破脸,对方若不妥协就没有回旋余地。加上他还没有登基,名不正言不顺,要是露出锋芒,说不定引得人忌惮,横生变故。

    因这个缘故,这一上午的僵持,朱厚熜并未亲自露面,都是由袁宗皋出面与杨廷和应对。

    老长吏表现的很坚决,坚持按照遗诏所书,嗣皇帝需由大明门、承奉门入宫,入承奉殿。

    原以为仪式已经进行到正阳门,杨廷和会妥协,没想到他却坚持按照之前“礼仪状”的程序进行,不肯让嗣皇帝仪仗从紫禁城正门入宫,依旧坚持走东安门。

    袁宗皋虽晓得偏门入宫的弊端,可僵持到现下心里也怕了。

    若是因这番变故,使得世子皇位有失,才是因小失大。可是劝着世子隐忍的话,他只轻飘飘地提了这一句,就不敢再多说。

    世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看似谦和,骨子里很是傲然。毕竟是王子皇孙,打落地起就是王府独子,王爷、王妃捧在手心上,实不是能忍辱负重的性子。

    杨廷和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只在京城众文武面前,再三驳嗣皇帝的面子,已然是犯了忌讳。

    世子方才提及回安陆继续做藩王的话,换做旁人听会觉得是虚张声势;可袁宗皋晓得,这是世子的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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