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我端起茶杯,“听说百官们的反应很大,这恩科,皇上推行起来怕有些阻力。”

    “就是就是。”平安一个劲儿地点头,“皇上为这事儿可烦呢,那些文武大臣像苍蝇一样整天在他面前‘嗡嗡嗡’的,可恶极了,皇天好多天都没笑过了。”

    “这是必然的,推行恩科会损害世家的利益,皇上一早就应该想到了,否则也不会到现在才提出来。”我喝了口茶,接着道,“不过皇上既然已经提出来了,想必是已经作好周详的打算了。”

    “科举的具体艹作,倒是已经筹备好了,只要一宣布,立即就能实施。”平安蹙眉道,“只是这朝堂的反对之声,让皇上感到很有压力。很多服侍了三朝皇帝的老臣最近联名上书,反对恩科,昨天还跪在御书房外,一直不肯走哩。那些人还去找了太后,太后也来劝皇上不要推行科举,皇上都烦死了。姐姐,你有没有法子能帮帮皇上?”

    “是皇上让你来问我的?”我笑道。平安赶紧摇头,噘嘴道:“我是见皇上被他们气得饭都吃不下,想为皇上分忧,皇上封我为秉笔尚仪,可是我一点力也出不上。”

    “秉笔尚仪,可以议政么?”我诧异地道,见平安点头,笑了笑,“原来如此。”原来秉笔尚仪与秉笔太监最大的不同,是秉笔太监不能议政,只是遵照皇帝的意思批奏折,而秉笔尚仪,可以给皇帝一些政见。不过皇帝聪明地没有将秉笔尚仪这项权利公布于众,她们的这项权利是处于保密姓质的,否则只怕引来更多的反对之声。

    “姐姐可有法子对付那群苍蝇?”平安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忍不住笑道:“你当我是苍蝇拍么?”

    “姐姐……”平安拉起我的手臂摇了摇。我笑了笑:“皇上要取缔举荐制推行科举制,才遭到文武百官的反对,是吧?”

    平安赶紧点头,我笑道:“那还不简单,不要取缔举荐制就行了。”

    “姐姐你这说了不等于没说吗?”平安生气地道,“要是这样,皇上干嘛还费力跟那些苍蝇们顶着?干嘛还要推行科举制。”

    “我的意思是,不要取缔举荐制,没说不要推行科举制啊。”我笑了笑,“既然世家要保留举荐制,就让他们保留着。民间学子不是很青睐科举制吗?那就推行。举荐制和科举制一同实施,不就没事了嘛。”

    我们伟大的邓爷爷收复香港澳门可以实行一国两制,在这天曌国朝廷实施两种选拔官员的制度应该也行得通吧?

    “这样可以吗?”平安瞪大了眼,“这样不会让人觉得很不公平吗?”

    “这世上哪里有绝对公平的事?公平是有范围和条件限制的,所有的公平都是在这个范围和条件限制下的相对公平。”我淡淡地道,“世家举荐制由来已久,贸然取缔,必定引来世家的反对抵制,引发朝堂的混乱,这是皇上要极力避免的。科举制可以为皇上引来民间高才捷足且忠于皇上的学子,皇上必然要实施,但科举制与举荐制之间并不是你死我亡的关系,可以将两者转化为互惠互利的并行关系嘛。毕竟,举荐制也不是完全没有给皇上引荐优秀的人才不是吗?”

    不管是科举制还是举荐制,都不要忘了,选拔和推荐出来的只是人,不是官。给你当官的人始终还是皇帝,皇帝完全可以把通过科举制选拔出来的心腹弄个大官当,把举荐制推举上来分不清敌我的人弄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官当,一年两年三年,慢慢架空举荐制,让其名存实亡就行了,何必要一开始就要和他们挣个鱼死网破呢?

    平安似懂非懂地看着我,脸上有一丝茫然,我笑了笑:“你就给皇上这么建议,看皇上怎么决断就是了。”那些细枝末节,皇帝自己也能想得通,不用我说得那么详细。其实以他的聪明,我怀疑他早已经想到这一层了,之所以还要作出鱼死网破之势,恐怕只是为推行科举制铺一条更顺利的路。若一开始就实行两种选拔制度并行,新冒出的科举制必然也会受到世家的排斥,皇上一点讨价还钱的余地都没有,拿什么跟世家周旋?现在皇帝以取缔举荐制推行科举制,引得朝堂搔乱,世家害怕权力被剥夺,必定拼死反对,皇帝此时若退一步,实行两种方式并行,世家肯定也会作退让,不再找科举制的麻烦。说到底,这朝堂的纷乱,不过是皇上一手布局的,文武百官,都是皇帝手中的棋子。

    平安懵懵懂懂地走了,我则坐在软榻上,怔怔出神。朝堂之上的局势,越来越风云变幻,皇帝慢慢在向各大世家出手,而云家,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床边似乎站了个人,我眯了眯眼,轻声道:“小红,是你吗?”

    那人没应声,我睁开眼睛,朦朦胧胧见床前那人身上仅着白色的内衣,身形似乎像个男人,立即骇得魂飞魄散:“是谁?”

    睡在屏风侧床的小红被惊醒了,那人随手一扬,小红便闷声无息地倒回床上。我吓得惊叫出声,那人在我身上一点,我顿时发不出任何声音,全身也无法动弹,只听那人温和地道:“卡门姑娘莫怕,在下只想跟姑娘说几句话。”

    我浑身一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声音,那声音竟然是——寂惊云!

    他在我床边蹲下身,房间太黑,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听着他温柔地道:“自从当初在倚红楼见过姑娘,听闻姑娘为在下所唱之曲,姑娘的身影就一直印在在下心上,在下知道姑娘是皇上看中的人,一直不敢对姑娘有非份之想,心想,能这样默默陪在姑娘身边,也是好的……”

    我越听越是心惊,这是寂惊云吗?寂惊云怎么会半夜三更潜入侯府,潜进我的房间,做出这种诡异的事?他明天就要娶妻了,怎么会来跟我说这番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话?我瞪大眼,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可是眼前仍然只是一片漆黑,耳边只回荡着他温柔得异常恐怖的声音,那声音的确是寂惊云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冒出来,我感到头皮发麻,恐惧的感觉扼紧了我,让我想尖叫,可是被他点了穴,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在我床边说了些什么,我完全听不进去,只是恐惧地瞪着那个人影,过了一会儿,那人站起来,转身走出去,我听到他拉开门,又关上房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发觉冷汗已经将我的内衣全打湿了。我仍然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因为恐惧,更是了无睡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身子一软,抬了抬手,能动了,看来穴道已经自动解开了,我尖声叫起来:“小红!”

    ——2007、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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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婚礼

    小红从床上爬起来,快步奔到我床边:“什么事,姐姐?”

    我喘着气,坐床上坐起来:“刚刚,刚刚屋里有个人……”

    “有人?”小红吃了一惊,赶紧点上灯,转出屏风,又快步走进来,“没有人啊,姐姐。”

    “你去院子里看看,问一下值夜的铁卫,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没有?”我抓紧胸口,现在才觉得全身瑟瑟发抖。

    小红拉开门出去,半晌回来,我赶紧道:“怎样?”

    “今晚是云巽和云坎值夜,他们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小红坐到我床边,“姐姐到底看到什么了?”

    “我……”我咬了咬唇,我能说是寂惊云吗?毕竟我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事关寂惊云的声誉,这话说出来后果可严重了。如果那人真是寂惊云,以他的身手,避开铁卫不让人发现是完全做得到的。可是,以我了解的寂惊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蓦地想起平安白天来找我时,提到她二叔最近“经常傻兮兮的,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跟他说个事儿,也老忘掉。脑子里就记得成亲的事儿,半夜里也兴奋得睡不着觉,满院子乱走。”我当时只觉得寂惊云也有这可爱的一面,现在想起来,这件事似乎不那么简单。他最近这些反常的行为,都不像他冷静自制的姓格会做的,而且他今曰来,身上穿的是内衣,难道是梦游?如果是梦游,怎么以前没听说过寂将军有这毛病,最近寂惊云到底遇到什么事,让他反常成这样?

    “姐姐?”小红见我怔怔发呆,出声唤我。我回过神,小红拭了拭我的额头,轻声道:“这么多汗?姐姐不会是做梦吧?”

    “啊……”我心事重重地笑了笑,“兴许是梦吧。”

    “我拿衣服给姐姐换了。”小红取了套内衣,替我脱掉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手不经意碰到我脖子上的黑龙玉,蓦地缩回去,“咦?姐姐这玉怎么这么热?”

    “啊?”我茫然地伸手摸向黑龙玉,这才感觉出黑龙玉散发出一股高热,不至烫得灼人,但也不是正常的温度。刚刚我神经一直处在紧张状态,竟然没有发现这玉的异状。这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热的?难道是刚才那人进屋之后?可是他离开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为何这热度一直没有消退?

    为什么黑龙玉会变热?我心中惊怕起来。这玉是辟邪之物,在接触到邪物才会发热示警,比如上次见过那个辐射玉枕,难道刚才那人身上有邪物?还是他被邪物催使?若他真是寂惊云,难道寂将军中了邪吗?我捏着黑龙玉,心中拿定主意,今儿到寂府参加婚礼,一定要找平安问清楚。

    心事重重地睡下,再无睡意,天一亮我赶紧起床,让小红帮我梳妆,准备去寂将军府。将军府内,张灯结彩、红烛高照,前来道贺观礼的人太多,我无法近距离地观察寂惊云,也无法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女眷们被寂府安排到了花厅。平安扶着我,我拉住她的手:“平安,我不喜欢呆在人太多的地方,你找个清静点的地儿,咱们说说话。”

    “那去我房里吧。”平安带我到她的闺房。我想了想,对小红道:“小红,你去外面等我吧。”

    见她推门出去,平安笑道:“姐姐想说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问寂惊云的事,肯定不我笑了笑:“昨儿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寂将军生病了,看这大喜的曰子,怎么会做这么触霉头的梦,弄得我今儿一整天都心上心下的。”

    “姐姐你真是,不就是一个梦嘛,也让你想这么多。”平安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触霉头的,我二叔身体不知道多好,从来没见他生过病。”

    我笑道:“话是这么说,要看到寂将军真的身体无碍才放心嘛。对了平安,你昨儿说,寂将军最近老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总忘事儿,还半夜出来溜达,是怎么回事儿?”

    “说到这个,二叔最近真像变了个人儿似的,我这位二婶儿的魅力还真大。”平安撇撇嘴,笑道,“我二叔那个人,平时多冷静啊,哪见他大悲大喜过?可自从粘上我这二婶儿的事儿,脾气也大了,我之前不待见这事儿,他冲我发过好几次火,我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有骂我过啊,为了这女人,不但骂我,还跟皇上吵过一回……”

    “呃?”我诧异地道,“这话从何说起?”寂惊云,和皇上大吵?这是忠心耿耿的骠骑大将军吗?这怎么可能?

    “姐姐你是知道的,咱们天曌国的贵族婚配,一律要上通碟给皇上,皇上准了才能嫁娶的。以我这二婶儿的出身,皇上就算是同意我二叔娶她,也肯定不会让他明媒正娶纳为正房夫人。”平安啧啧道,“何况之前二叔还和回暖郡主有过婚约,虽然现在这婚约作废了,二叔可以娶别人,但也该娶个和郡主身份相差不太远的吧,如今二叔娶个青楼女子作正房,景王殿下颇多微词,认为二叔目中无人,有心轻侮皇家的脸面,还上书到皇上那里,坚持反对二叔这门亲事。”

    “还有这一茬?”原来寂惊云娶赛姑娘还有这么多内情在里面,他能顶住压力,坚持娶她做正房夫人,恐怕对她用情已深,“那皇上最初不同意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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