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恕罪,臣弟惶恐……”九王赶紧伏地道。皇帝的语气越发奇怪起来:“朝中的事,朕让你全权负责,北疆告急一事,由……”

    终于众人都觉出不对,几乎同一时间,抬头往皇帝看去,却见皇帝的身子已经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几个太医已经冲上前去,两人将手指搭到了皇帝的腕上。“皇上!”景王大呼一声,也不顾什么君臣之礼了,立即站起来冲过去,其他人也围了过去,顿时殿内一片惊怒之声。“皇上……”“皇上怎么了?”“太医,怎么回事……”我赶紧拖着伤腿跑过去,触目所及,骇然大惊,却见皇帝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唇角挂着血渍,胸前斑斑点点染着一片猩红的血迹。两个太医脸色惨白地号着脉,一个翻看着皇帝的眼白,另一个掏出一颗药丸塞到皇帝的嘴里,那药转瞬便被皇帝呕了出来。几个太医的额上带上冷汗,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景王一把抓起一个太医胸前的衣襟,怒道:“皇上到底怎么了?快说!”

    “回景王殿下,皇……皇上……”太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怕……怕是不行了……”

    我的头“嗡”了一下,顿时乱成一片,怎么会?他不是什么都布置好了么?他应该安全无虞才是,他应该为自己处处打算周到才是,怎么会……不行了?

    “什么?”众人大惊,九王也抓住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快说!不然本王立即杀了你们……”

    “九皇侄,杀了他们,好让皇上找不到太医诊治么?”景王扫了他一眼,阴声道,“你安的好心!”

    “王叔这是何意?千翌只是担心皇兄,一时情急……”九王抬眼瞪着景王,开口反驳。却听到一人沉声道:“两位王爷请勿争吵,让刘太医把话说完。”

    说话的是随景王一起来的四位重臣之一,丞相陈松南。蔚相倒台后,皇帝将丞相一职一分为二,由这位陈大人担任了左丞相之位,今天来的另三个人当中,李政哲担任了右丞相之位,加上两位尚书大人刘奎瑞、许智文,皆是三朝重臣,门生遍天下,却是朝廷的中立派,从不掺入皇权之争,他们做官做得太久,深谙为官之道,处事圆滑,对朝廷有忠心,却又过于明哲保身,换而言之,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区别,所以无论谁上位,都不会去动他们。因此当初皇帝在蔚相倒台,朝堂动荡的时候,从他们中间选了陈松南、李政哲做丞相,满朝文武竟无一有异议。

    此时这位丞相大人面带忧色,皇帝如果出事,朝廷必定乱成一团,这不,眼前这两位王爷就已经吵上了,所以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右相李政哲也面带不悦地看了两位王爷一眼,对太医道:“刘太医,皇上到底怎么了?你别急,慢慢说。”

    “回丞相大人,皇上他……”刘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声音有些发颤,“皇上之前听闻边关告急,就已经急怒攻心,咳出血来了,刚刚硬撑着跟诸位大人说了这么多话,实在是撑不住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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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2章 帝伤(下)

    “本相是问你,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李丞相脸色沉下来。刘太医抹了抹汗,抬眼看了一直立在旁边的司天台监正,那位监正大人上前一步,脸色苍白地道:“下官来回丞相大人的话吧。”

    众人的目光都盯向他,那监正大人额上也不禁见了汗:“皇上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启动了护国神鼎,为了恢复神鼎的灵力,皇上一直用心头血祭养神鼎,可是皇上因为失了神鼎的灵力护佑,被人施了极邪恶的牵魂降术,所幸有神鼎剩余的部分灵力守护,未至心神大乱,但全身的经脉受到重创,还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下官和诸位太医,这些天一直在帮皇上调理,可是刚才听到边关告急,皇上心神大乱,当即就咳了血,又强撑着和诸位大人说话,所以才会……”

    怎么回事?玛哈不是没有进殿就已经走了么?还会有谁再跑来下降?难道那曰我被玛哈抓走之后,太庙之中又生变故,所以寂将军明明已经解了降,竟然还是死了。脑子纷乱一片,心中又闷又痛,我望着皇帝苍白的面容,感觉快要透不过气了。

    众人之中除了景王,想必都是初次听闻牵魂降之名,便是护国神鼎能解降毒,只怕不是皇族之人和像傅先生、段知仪或司天台监正这样的修行之人,根本不可能知晓,司天台监正也未多言解释,所以众人皆是一脸茫然之态,不断追问,等到众人将监正大人的话弄懂之后,皆是又惊又怒又惧,只有景王神情莫测。九王质问道:“难道皇上就没救了吗?刘太医,你们几位都是太医署执事,医术精妙,竟连皇上的伤都治不好?”

    刘太医颤抖道:“皇上是被天下间最阴毒的邪术所伤,受伤之前,身体已经极度虚弱,如果不受刺激、安心静养,内伤尚可能痊愈,可是全身的经脉却无法治愈,便是伤好之后,也会四肢无力,全身无法动弹。如今急火攻心,邪风入脑,随时有可能……即使是醒过来,只怕也识不得人……”

    许尚书也骂道:“没用的东西,来人,把皇上立即送回宫,再找别的太医诊治!”

    “万万不可!”几位太医立即跪到地上,“大人,现在万万不可移动皇上!”

    “这又是为何?”李丞相道。刘太医道:“此时皇上龙体极为脆弱,别说路上的颠簸会加重皇上的伤势,就是要将他移到马车上,可能就会……”

    却听景王扬声唤进了候在殿外的心腹侍卫:“玄虎,你也略通岐黄之术,你帮皇上把把脉,看太医所言是否属实?”

    那玄虎闻言蹲到皇帝身侧,把了脉,再快速在皇帝全身各处快速地移走揉捏,片刻起身对景王道:“皇上身受极重的内伤,脉博微弱几不可判,全身经脉尽断,治愈的可能几乎为零,就算是伤好……”那侍卫迟疑了一下,景王道:“如何?”那侍卫沉声道:“就算是伤好,也会全身瘫痪,成为废人!”

    朝臣们硬生生抽了一口气,我退了一步,蹲到地上,望着昏迷不醒的皇帝,心中一片茫然。怎么可能?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死?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容易死?他是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手中掌握着天下大权,他不该这么容易就死!我所认识的他,是青楼中那个从容不迫的贵族少年,将军府那个柔情脉脉的宇公子,监狱里那个狠心绝情的皇帝,皇宫中那个矛盾复杂的上位者。他那样聪明、那样善疑、那样心狠、那样果决,他做每件事都有两三个目的,这样的人,该为自己思虑周全才是,他怎么可能会这么简单地就死去?

    泪不知何时从脸颊滑落,耳边纷乱一片,我听不清那些王爷那些朝臣那些太医说了些什么,似乎有人在争吵,似乎有人在喝斥,似乎有人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似乎又有人在诤诤嘱托,似乎又有人在我面前低语,有轰隆声,有吱吱声,天地仿佛都在摇晃,当所有纷乱的声音都消失之后,一块丝帕递到我面前,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丝帕,见到泪滴到丝帕上,泪珠迅速地晕染开来,在细腻的绢面上绽成一朵霜花。

    我抬起头,眼泪的雨幕后面,是一张年轻的模糊的脸。我怔怔地看着他,他递着丝帕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涨得通红:“夫人……”

    我回了神,接过他手里的手帕,擦干脸上的泪:“谢谢萧统领。”转头往大殿看去,这一张望,心中却是一惊,殿上却已无人,不知何时,我和皇帝身处的地方,又升高成平台,四角的玉制法器和八角的黑木人俑,就像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似的。眼前的布置,跟那里玛哈攻击太庙时一模一样,头顶有一柱淡淡光束打下来,将皇帝笼罩其中,我抬头一看,那光束,正是空中悬着的神护国鼎发出的。

    萧无望许是见我面带惊色,解释道:“护国神鼎尚有微弱灵力,可以护住皇上的心脉。”

    我一听,转眼看着他,心中一喜:“那皇上暂时不会有事,是不是?”

    萧无望避开我的眼神,垂下睫,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顾左言他:“那些王爷和大人们已经离开,夫人也该回宫向太后禀报了。”

    “禀报……你要我怎么跟娘娘说?说皇上受了重伤,就快……”我咬住唇,低头看着平台上毫无生气的皇帝,心中骤然一痛。他唇角还沾着血渍,我伸出手,用手中的丝帕轻轻擦干净他的唇角。抬眼见萧无望定定地看着我,迟疑了一下,仍是问出来:“萧统领知道皇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吗?”

    我是想知道那曰玛哈走后,之后又有谁来?萧无望垂下眼睑:“在下不知。”

    我也知他不会说,也不追问,又转头看了看皇帝毫无生气的脸,咬了咬牙,起身道:“妾身告辞,请萧统领小心守护皇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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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逼宫(上)

    两位王爷和大人的车队并未等我,想来也是,得了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谁还有心思理我,皇城越近,我心里越发忐忑,皇上伤成这样,太后只怕知道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禁宫朝堂,只怕要乱上好一阵了。

    果真,太后听我说皇上受了伤已经脸色大变,等我把太医所言那句“即使是醒过来,只怕也识不得人”刚刚说完,太后两眼一翻,当即昏阙过去,吓坏了芳婷和如意,懿宁宫顿时乱了套,端茶、顺气、召太医,也没人有空来招呼我了,我又不敢走,只得坐在轮椅上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纷乱。

    一只小手悄悄抓住了我的手,我低头一看,微微笑了笑。小公主不知道何时跑了进来,小脸苍白,灵动的双眼有一丝隐隐的惊惶:“姑姑……”

    “公主……”一个宫女着急地跟了进来,被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如意轻斥道:“你是怎么服侍公主的?惊扰到太后怎么办?不长眼的东西!”

    那宫女吓得立即跪到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我看了看被织锦屏风隔挡内殿,刚刚太医匆匆赶来,把多余的人都赶出内殿,只留了芳婷嬷嬷在里面侍候。我看了如意一眼:“公公,这阵儿正烦着,你也别骂她了,让她出去吧。”

    “听到夫人的话了没?”如意见我开了口,瞪了那宫女一眼,“还不出去!”

    “奴婢谢谢荣华夫人,谢谢公公。”那宫女诚惶诚恐地退出殿去。我把小公主抱到腿上坐着,让宫人把我推到外殿。公主紧紧拽着我的手,虽然没有说话,却泄露了她心底的恐惧。我抱她坐到我的腿上,柔声道:“公主,别怕。”

    “洁儿是不是要回淑妃娘娘宫里去住了?”怀中的小人儿低声却清晰地问出她心底的恐惧,我望着这个冰雪聪明的孩子,她一定知道太后出事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在这吃人的后宫,如果她不能被护卫在权势的羽翼下,她将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眼中微热,想到她还在太庙生死不明的父亲,心中蓦地一阵抽痛。我微笑着轻抚她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不让这早慧的孩子看出我心底也和她存了同样的恐惧:“不会的,公主只会留在皇祖母这里,不会到任何地方去。”

    “真的?姑姑?”小公主不确定地追问。我用力点头,右手握住她两只小手,坚定地传递着慎重的承诺:“真的。”

    我做不到视若无睹。即使这个孩子的母亲与蔚家纠葛颇深,甚至曾经想取我的姓命。我其实不是一个良善的人,也没有过于强烈的正义感,对于不相干的人的苦难,顶多只能成为我茶余饭后的谈资,即便是那些**裸地摆在面前令我偶尔心软的,我也会首先衡量,帮人的结果会不会损害到我自身的利益?可是莫名的,我对这个孩子却硬不下心,看着她灵气逼人的眼睛,总会让我想起当年那个用装傻来保护自己的五岁男孩,聪慧得令人心疼和不舍。

    怀中的小人儿安静下来,我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内殿内也安静得很,太医为太后诊脉施针几乎没有什么声响。懿宁的宫人们全都战战兢兢地各司其职,脸色比平曰带上了三分惨淡。突然外面轻手轻脚跑进一个小太监,躬身对如意轻声道:“公公,景王殿下带了多位大人求见太后。”

    我抬眼看去,见如意双眉一蹙:“太后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见他?”说是这么说,人却已踏出殿外,想是去和景王解释了。未几,却见景王阴沉着脸带了些朝臣和侍卫踏进殿内,如意一脸着急之色地跟在后面:“殿下,太后现在真的无法见您……”

    景王根本不理他,进殿看到我抱着公主坐在轮椅上,才止住脚步:“荣华夫人,太后当真身体不适?”

    “是。”我点点头,“太后听了皇上的事,急火攻心,晕过去了。现下太医正在为太后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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