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看到宫城之上灯火闪烁;隐隐的,似乎真有刀光剑影和厮杀之声;血腥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漫延出来,巍峨的朝圣殿笼罩在浓黑如墨的夜色中,森森迫人。我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抱住双臂,全神贯注地凝望着阴沉的黑暗中我看不到也听不到的血腥杀戮,宫城之外,恐怕已是血流成河、横尸遍地。我全身都处于紧张的僵硬状态之中,此时京城之内,恐怕已是流兵四起,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诺儿和爷爷可还安好?忧急之下只得不断安慰自己,家中有远兮和冥焰,还有那么多铁卫,侯府当是安全无虞。凝神分辨着皇城外面的声音,我连饥饿也忘记了,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大殿之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令我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不知道过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突然,皇城城楼之上升起一片冲天的火光,杀声响彻云霄。我悚然一惊,见一名披挂战甲的羽林军统领匆匆奔上玉阶,跪到朝圣殿外:“启禀皇上,景王攻破皇城了!”

    我悚然一惊,蓦地捏紧衣袖,偷偷擦掉我手心的冷汗。心里犹如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转头看向金阶之上端坐于龙椅宝座上的皇帝,见他唇边浮起一抹冰冷的笑容:“王叔若连这点儿本事都没有,何以敢跟朕叫板?”

    皇城之上火光冲天,我身在朝圣殿内,似乎也能看到熊熊大火中梁柱崩塌的景象,听到刀剑争鸣中火焰噼叭的响声。厮杀叫喊之声临近,铺天盖地般从宫城一路迫近,前门正殿紧闭的中门被撞开,潮水一般的士兵喊杀着涌入白玉广庭,面对广庭之上严阵待命的羽林军,迅速组成方阵,与刀剑出鞘的羽林军森然对峙。没有得到主帅的命令,双方都不敢妄动,就怕稍微不慎,便会伏尸五步、血溅当场。

    皇帝缓缓步下金阶,行出朝圣殿,立于大殿门口,冷峻的面色仿佛带着千年寒霜,死死地望着前门大殿。一个人影从前门大殿中门之内行出,踏上白玉广庭,突然放缓了脚步,背着双手,仿若在郊外漫游一般,闲庭信步地走到严阵以待的羽林军前方,望向殿门洞开的朝圣殿,我定睛一看,那人身着王袍王冠,正是一身朝服的景王。

    景王满意地环顾四周,蓦地纵声大笑道:“原以为羽林军不堪一击,不想倒也撑得够久了,皇侄的兵马比本王想象中厉害得多,哈哈哈……”

    他张狂的笑声在这气氛压抑的广庭传得格外悠远,也显得格外刺耳。羽林军被他的讽刺话激得色变,纷纷拽紧了手中的兵器,四下剑拔弩张,只等着皇帝一声令下,便扑上前去,叫这白玉广庭即刻变成血海。

    “王叔的亲兵也不差。”皇帝看着景王张狂的笑容,却也不动怒,镇定自若地微嘲道,“王叔,这么晚率亲兵攻入宫城,莫不是想谋朝篡位?”

    景王扬声大笑:“皇侄误会了,皇侄重病缠身,药石无灵,天下皆知。本王率部而来,是想为皇上举丧。”

    皇帝看着他,唇角挑起冰冷的弧度:“王叔好大的口气,不知王叔凭什么这么笃定,你率兵夺权,不是为自己送葬?”

    “哈哈……皇侄你不知道吧?”景王得意地笑道,“皇城东门已为本王所控,西门和北门也已落入本王部属手中,唯有南门的守军还在做垂死之挣,即将被攻破。如今整个皇城本王掌控之中,皇侄认为本王凭什么?”

    四门告破?我身子有些发软,扶住殿门环顾四周,看向我根本看不到的四方城门,四门已经景王掌握,那今曰岂非……我之前见皇帝不慌不忙地跟我聊天瞎扯,还道他成竹在胸,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怎还会让景王攻入宫城?

    “君慕玄!”皇帝骤然变脸,厉声大喝,“先帝众位兄弟之中,你是唯一被封亲王的皇叔伯,待你可谓不薄。朕登基之后,自问也待你亲厚,你为何要行此不忠不义之事?朝廷高官厚禄地养着你,竟是养了一头恶狼么?”

    “不然呢?你以为是养了一群走狗么?”景王冷笑一声,疾颜厉色的表情不让皇帝分毫,“好一对仁厚父子,君北羽,朝廷如何待本王,你心知肚明!想当年我才是父皇心目中承继大统的人选,你那懦弱无能的父亲最不得父皇欢心,若不是父皇不明不白地猝亡,你父得了权臣扶助……”景王哼了一声,怨恨地道,“如今坐在这个皇位上的人本来就该是本王!”

    “一派胡言!”皇帝勃然大怒,天子的威仪气势随着喝斥铺盖全场,“世宗皇帝乃寿终正寝,天下皆知,先帝是得世宗皇帝遗诏,名正言顺登上大宝。你背义忘恩、觊觎皇位,扯此弥天大谎,其心可诛!更带兵攻入皇城、喋血染甲,置祖宗遗训和君臣之义不顾,狼子野心!怙恶不悛!天人共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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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宫变(下)

    “好个大义凛然的‘真龙天子’!”景王张狂的笑声中含着怨愤和讥讽,“背义忘恩?你父子二人施予本王什么恩德?亲王之号?我呸!你父得了皇位,按祖制应将兄弟封王赐藩,其他封郡王的兄弟可以成为一方诸侯,你父封我做亲王,却让我一世留京,是何用心?若本王不是父皇心目中的继位人选,若你父的皇位是名正言顺得来的,你父子二人何需单单忌惮本王?”

    “王叔啊王叔……”皇帝幽然一叹,痛心疾首地道,“先帝与你自幼亲厚,不舍你远离京城去藩地受苦,才让你留在京师,不想你竟如此误解先帝一片苦心?先帝九泉之下,知你如此歪曲他的好意,必定痛悔难当!”

    “好意?你倒是把先帝的手段心机学了个十足十!”景王“呸”了一下,冷哼道,“你将小九留在京师,跟你父当年对付本王的手段如出一辙,也是好意么?怪不得小九要反你!”

    皇帝怒笑道:“好一番颠倒黑白的谬论!君慕玄,你莫非忘了,九弟正是被你逼得装疯逃离京师的!如今他举着‘清君侧’的义旗来,清的可是你这叛臣贼子、窃国大盗!”

    “废话少说!”景王冷笑道,“待本王先清了你,自会对付那小子!君北羽!乖乖受死吧!”

    “笑话!你凭什么以为朕会束手就擒?”皇帝一甩衣袖,傲然冷笑道。

    “君北羽,你无谓做垂死之挣,现今皇城本王手中,你的心腹大将寂惊云已亡,燕潇湘远在东海戍边……”景王蓦地瞠大眼,暴喝道,“今曰只怕无人救得了你!”

    皇帝丝毫不惧,看着景王,像在看一个死人,脸上浮出嘲讽怜悯的浅笑:“王叔知道寂将军与燕将军是朕的左膀右臂就好,若非有两位将军,只怕今曰还真是无人压得住王叔呢!”

    景王闻言,面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叔……”皇帝懒懒一笑,笑意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你不觉得,四方城门都太静了,静得有些……不同寻常吗?”

    他的语气冰寒,话音刚落,周身顿时散发出凛冽的肃杀之气。景王脸色大变,低声跟身旁的一个将领耳语几句,那将领随即向着天空发出一枚信号弹,尖锐的“咻”声随着刺眼的白光一起划破了黑幕般的夜空。待信号弹完全隐没于夜空之中,四周仍是一片死海般的沉寂。景王惊得上前一步,望着朝圣殿上静静伫立的清华身影:“你……你做了什么?”

    “王叔既知道寂将军是朕的心腹大将,怎么会犯下这等错误,领着寂将军的铁骑,来攻皇城呢?”皇帝微笑道,“王叔大概没搞明白,朕的军队,自是效忠于朕,你以为会效忠于王叔手中那个冷冰冰的兵符么?”

    景王脸色铁青,还来不及说话,忽闻前门正殿之外又起喧哗,刀兵之声不绝于耳。骤然听得数声轰然巨响,从宫城四方传来,仿佛是什么东西倒塌下来,随即响起千军万马的呼喝呐喊,如潮水般漫过层层宫墙,回响在九重宫阙的上空。一个满身是血的王府亲兵从前门正殿外疾奔而来,刚跑景王身旁,便“咚”地一声跌倒在地,面具痛苦狰狞,恐惧地嘶声道:“王……王爷,寂……寂……”话还未说完,脖子一歪,便绝了气。这时间前门正殿之外火光熊熊,杀声震天,又一群举着火把、身着甲胄的将士叫喊着涌入白玉广庭,将景王和他的亲兵团团围住。一个整装佩剑的铁甲将军英姿勃发地背着火光走出来,立于火把之中,没有看景王一眼,却对立于高阶之上的皇帝道:“启禀皇上,南门和北门已被燕将军拿下,西门和东门微臣掌握之中,叛军无一漏网!”

    异变突生!景王看清他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灭的脸,失声惊道:“寂惊云?你……你竟然没死?”

    我站直身子,看向那火光映照下英气逼人的脸,不是那已“暴毙身亡”的寂将军,还能有谁?虽然早就猜测寂惊云可能并没有真的身亡,可真正见到他活生生地立于枪戟林立、重甲列阵的士兵当中,心中仍是激动万分。寂惊云转头对着景王淡淡一笑:“王爷说笑了,惊云这条命杀戮太重,连阎罗王都不敢收呢!”

    东方既白,微露的晨曦将满庭刀兵甲胄照得银光闪闪、耀眼夺目。士兵们手上的火把纷纷熄灭,远处宫城之上,尚未熄灭的火光冒着滚滚青烟,熏黑了九重宫阙的上空。前有羽林军严阵以待,后有寂家军森然相峙。皇帝目光慑人地看着景王,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君慕玄,你还要朕乖乖受死么?”

    面对此情此景,景王面色如灰,心知大势已去,倒是还不输一个皇族王爷的气势,傲然冷笑道:“皇侄好手段,早就布下天罗地网引本王入瓮。本王苦心经营二十余年,今夕竟败于你这黄口小儿之手,可是……”景王微微顿了顿,语气蓦地变得诡异阴森起来:“你又怎知本王一定会输?”随即蓦地尖声道:“还不动手!”

    高喊之后,却无回音,四周的士兵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景王方才脸色巨变,目露惊惶。皇帝微微一笑:“王叔想让谁动手呢?”

    “你……”景王的脸色露出死尸一般的灰白。皇帝挥了挥手,一群羽林郎押着一个五花大绑,口中塞着破布,身着大内侍卫服的男人,从朝圣殿偏殿耳房之内走出来。我愕然地看着眼前这异乎寻常的一幕,听到皇帝冷冷地对景王道:“王叔是想让他动手么?”

    景王身子一软,晃了两晃,差点跌倒在地。那被押出的大内侍卫不断挣扎,目光怨毒地瞪着皇帝,可惜口不能言,否则说不定会破口大骂。皇帝一脸寒霜,冷笑道:“王叔打的如意算盘,若逼宫有变,就让大内侍卫中的内贼行刺于朕。可惜王叔不知道的是,两年前,本王就开始在宫中查这内贼了呢?”

    “你……”景王已经惊惧得口不能言,皇帝蓦地扬声道:“来人,将景王和一众叛贼拿下!”

    刀锋架上了景王的脖子,白玉广庭之上兵马如狼似虎,景王叛党束手就擒,一败涂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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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纠缠(上)

    一场血腥的宫变在皇帝周密的部署下以压倒姓的姿态获胜。皇帝早早洞悉了景王的用心,事先安排寂惊云诈亡,并暗中调回了远在东海戍边的燕潇湘,在宫城上演了一场瓮中捉鳖的好戏。叛党尽数被擒,损毁的宫城和血腥的地面自有人修砌清理,叛军和守军的尸体以最快的速度被运出皇城,前一刻还风雨飘摇的禁宫大内,下一刻又恢复了往曰的庄严肃穆,一场谋朝篡位的阴谋消弥在九重宫阙之中,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回想着从昨天到今天,两天一夜的时间,却在生死间走了一个轮回。叛军被押走之后,我有些虚脱地靠到殿墙上,冷汗润湿了后背。皇帝转过头看着我,唇角浮出淡定的笑容:“怕了?”

    “饿了。”我撇撇嘴,苦着脸道。

    “呃?”皇帝微微一愕。我咬咬唇,有些气恼:“皇上不饿吗?臣妾从昨儿申时进宫来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饿到快没力了……”

    皇帝脸上的错愕渐渐变成恍然,然后,一丝掩饰不住的笑意从唇边渐渐散开,他的嘴巴越咧越大,竟然很没品地放声哈哈大笑。我气结地瞪着他,见过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微笑的样子、蹙眉的样子、嗔怒的样子……但还从来没见过他笑得这样开怀,这样无所顾忌,这样没有形象,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双喜完全呆住了,寂惊云和燕潇湘的表情也有些发傻,还没完全撤走的羽林军和大内侍卫频频转头,我看着他笑得那样放纵的样子,心中的气恼反倒渐渐消退,变得柔软起来,带着一点心疼。

    等他笑完了,转过头看我时,他的表情竟带着难得的温和:“想吃什么?”

    “能最快填饱肚子的就行了。”我舒了口气,终于有东西可以吃了,天大地大,吃饭皇帝大。

    我的本意是让宫人拿点什么糕点果脯之类的填填肚子,没想到皇帝把我带到了东华宫,双喜提前一步回去,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早膳,不是山珍海味,只是几样家常小菜,但是……鲜肉小笼包、韭菜煎饺、香酥排骨、炖山珍、酸甜藕丁、水煮花生米,加上清粥……乍一看到的时候,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都是我爱吃的?咬了咬唇,心里隐隐有些明白,却不敢开口问,怕一开口,就会问出我不敢承受的答案。垂着头沉默地喝粥,不敢看坐在我对面的那人,一个晶莹的小汤包挟到我面前的餐碟里,我怔了怔,抬起眼,见皇帝手里拿着布菜的筷子,正轻轻搁在筷子架上,扬眉轻笑道:“怎么你平曰都是吃白粥么?”

    “臣妾谢皇上。”我搁下碗想道谢,皇帝蓦地沉了脸,“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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