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馆外虽然装扮得喜庆红火,但里面还是烟雾缭绕,显得朦朦胧胧的。只听见一片兹兹的声响和一些大烟客们的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还可以看见那一排排或明或暗的烟枪头上的烟火在闪亮着。
王烟台把自己打扮的像个船老板,他穿着一件崭新的棉布长袍,脚上穿着一双能踢死牛的又厚又大的棉鞋,头上戴着一顶有着护耳的棉帽。此时,他正把一双脚架在炭盆架子上,身子靠着床垫,正在美美的吸着大烟。而紧靠着他的旁边,躺着一位穿着一身黑警察服的伪警察。
原来,此人是专门负责一、二、三马路一带的伪警长,名字叫马长勇。他是山东威海人,原先是在山东威海当警察,后来因为抽大烟,欠下了一屁股的债。老婆带着孩子跟着人跑了,家也就没了。无奈何,他只好跟着同乡从山东来到江南做生意。最后,鬼子来到这边,生意也做不成了,就只好留在了九江干起来老本行,当起警察来了。由于他干警察多年,经验老到,精明干练,深得彭富贵的信任。前不久就升他为警长,专门负责一二三马路一带的治安。
在这一带活动的别动队的队员把这一消息及时报告给了参谋长熊强。熊强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获取敌人情报和线索的机会,于是就派王烟台去寻找机会,接近马长勇。
大概半个月前的一天傍晚,王烟台瞅准马长勇在一马路上的一家小酒馆吃饭的时候,也在不久就走进了这家酒馆。
一进酒馆,他就大声地吆喝着:“老板,来一碟卤猪头肉,一碟花生米,另外烫上半斤绍兴花雕。”然后他就坐在了马长勇的座位对面。
只见马长勇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位说着山东话的大汉,欲言又止。
坐下来的王烟台朝着马长勇点了点头,打了一声招呼:“老总,您好!”
“你是山东的?”马长勇忍不住问道。
“山东烟台的。老总,听口音您也是山东的?是不是山东威海的?”王烟台故作惊喜地问到。
“是啊,我是威海的,你好像是烟台的?”
“是啊是啊。哎呀,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了老乡啊,缘分,缘分啊。”王烟台赶紧伸出粗大的双手紧紧握住了马长勇的一只手,摇晃着。
马长勇也很高兴,用另一只手拍着王烟台的肩膀,说道:
“想不到在这儿还能遇见老乡,真是缘分。”
正好店小二给王烟台送来了点的酒菜,他连忙叫道:
“小二,再炒几个菜来。要一个小鸡炖蘑菇,一只野鸭子,一碟清蒸鸭舌头,再来一盘红烧野猪肉。换一壶好一点的烧酒来,快点上菜。”
“好嘞,一个小鸡炖蘑菇,一只野鸭子,一碟清蒸鸭舌头,再来一盘红烧野猪肉诶。快点上菜啰!”
店小二高兴地一路吆喝着,赶忙端上来了一壶高粱酒。又一路小跑着,去厨房上菜了。
对面马长勇的酒杯已经空了,他面前的一碟卤猪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王烟台赶紧给马长勇倒上一杯酒,站起身来,双手举起酒杯对着马长勇豪爽的说道:
“论年龄您应该是我的大哥,我就称呼您一声大哥了。大哥,今天我俩有幸在这里相会,真是机缘难得,小弟我先喝一杯,敬大哥一杯。”说完仰脖一饮而尽。
马长勇也站起身一饮而尽。两人坐下后,各自介绍着自己。
他们推杯换盏,不停的互相敬着酒。直喝得脸上泛红,眼睛放光。
酒醉饭饱过后,两人又互相挽着胳膊,东倒西歪去到三马路的烟馆又美美的吸上了几口大烟。他们边抽边聊,直到深夜,王烟台才雇车将马长勇送回了住处。
第二天,马长勇来到了王烟台的船上,他看见船上的伙计都是山东的,还有两个就是威海的。他兴奋极了,用家乡话不停的问长问短。由于早就做好了准备,两个威海籍的队员和马长勇谈得特别投机。
这样一来一往,马长勇对王烟台他们特别得亲近,有事没事就往船上跑,不仅仅是老乡吸引了他,吸引他的还有他们做的地地道道的山东菜。
今天,王烟台邀上马长勇来到烟馆,就是想探探马长勇的口气,如有可能就按照熊强的指示,争取马长勇参加别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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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义豪爽 加入别动队
王烟台和马长勇躺在一个雅间的烟榻上,两人美美地吸了一阵,然后才开始说起话来。王烟台对马长勇说道:
“大哥,你出来也有好几年了,往常回过家吗?”
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马长勇不由得眼圈一红,他哑着嗓子低声叹道:
“唉――,4年多了,还从未回过。”
“我们山东老家昨儿就过小年了。咱嗲咱妈还好吗?嫂子和孩子们呢?”
一听王烟台的话,马长勇的泪水再也无法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他的双手颤抖着,捧住手中的烟枪狠狠地吸了一口,让那股浓烈辛辣的烟雾在胸腹间来回翻滚着,以此来烘烤着自己滴血的心。突然,他被烟呛着了,不由得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王烟台赶忙翻身坐了起来,给马长勇递过来一杯热茶,他接过来茶杯,一口喝完杯中的茶水。他放下杯子,忽然拉着王烟台的手,用还在流泪的双眼看着王烟台,哽咽着说道:
“兄弟啊,都怪大哥不争气啊。本来我家原来还有几分家产,咱爹去世早,在我刚刚诚仁时,他老人家就走了。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就接过了这个家。在鬼子来到山东的前一年,我就把这个家几乎败光了。都是抽大烟抽的啊。我媳妇忍无可忍就带着我那10岁的儿子跟人跑了。咱娘又气又急,没过多久也走了。都是我害得啊!什么叫妻离子散,什么叫家破人亡啊。我就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不争气的一个人啊。兄弟啊!”
马长勇抱住了自己的头,低声哭泣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最难熬的就是过年的这段时间了,特想家,可是我没有了家了。后来鬼子来了以后,家里更加不太平了,于是就死了这颗回家的心了。唉――”马长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王烟台移过自己的身子,紧挨着马长勇坐着。他抱紧了马长勇的肩膀,轻轻叹道:
“唉,大哥,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的人。”
“怎么?你?”马长勇吃惊地问道。
“我祖辈早年闯关东到东北谋生活,本来还挣得了几亩地,盖了几间房子,曰子还算过得去。后来,鬼子建南满铁路,就把我们家的地给强征了过去,把我们赶了出来。那时我还小,还只刚懂事,全家老小近十口人就被迫搬了出来。那时真苦啊,我们只能在河边搭了几间茅屋,勉强挤了进去。后来,鬼子炸了皇姑屯,张大帅死了,东北全都给小鬼子占了。没法子,我们就只好跟着大家从东北逃回山东老家来了。爷爷和奶奶年纪大了,在逃难的路上就没能熬过去。回到老家,那也够惨啊,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好不容易过上稍微太平一点的曰子,鬼子攻打宛平城,他们又占领了华北,后来又打到了山东。曰子就更没法子过了,老娘不久又病死了,家里真的连锅也揭不开了。爹就将两个年幼的弟妹送了人。我一气之下,带着几个人就参加了[***]。这样我们跟着队伍就从北一路打到南,后来就来到了74军。现在也好几年了,家里的情况一点也不知道了。”
听到王烟台的一番话,马长勇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你在万家岭打过鬼子?”
“是啊!”
“你怎么又当上了船家呢?架起船来了呢?”马长勇一头雾水,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走,大哥,此处说话不方便,跟我回船上边喝酒,我边告诉你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王烟台站了起来,两人把披着的棉衣穿好,打开房门就往江边走去。
走到屋外,眼前到处是忙碌的人群,买东西的,赶路的都带着几分喜色。虽然寒风凛冽,但在美如西子的甘棠湖边,他们见到许多的孩子在放着风筝。色彩斑斓的蝴蝶、蜈蚣等各种各样造型的风筝飘荡在甘棠湖、南门湖的上空,加上孩子们欢乐的笑声喊声,给这个被鬼子占领着的压抑了许久的小城增添了几分生机。
两人来到了江边,沿着跳板走上了王烟台的木帆船。两个伙计把跳板抽了过来,用绳子把跳板挂靠在了船边。然后将船撑离江边约有三四丈远,扎下竹篙,拉紧了锚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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