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里奇先生，除了我之外，可没人会买你的羊皮卷。”杜兰面不改色，眼前这中年人就算有再多的歪心思，一贯穷苦的生活注定了他没什么见识。

    一个做陶罐的如果都能看懂阴影文字的话，那么杜兰脑海里装着的那些资料将一文不值，所以他很有信心。

    “一枚银迪尔，我不会出更高的价格――其他人更是如此。”杜兰懒洋洋地说，他心里已经在思考如果萨里奇固执地不肯贩卖的话，那么自己是否要选择另外的方法得到这张羊皮卷，比如盗窃。虽然偷东西可不是刺客的老本行，但是作为一名精通潜行的黑衣众，偷点东西实在是轻而易举，只不过杜兰打心底不怎么乐意去做罢了。能够花钱买到，他就不会主动去偷。

    萨里奇果然露出了迟疑犹豫的神色，老家伙一辈子没见过多少钱财，做陶罐赚来的几个辛苦血汗钱也都转手进了记女和烟草贩子的口袋，如今这么一大笔财富在他面前晃悠，自然有点把持不住了。

    “我不信，肯定还会有人出更高的价！”萨里奇贪婪地说：“两枚银迪尔，咱们就成交。”

    “打扰了，萨里奇先生。但愿有哪个傻瓜会出两个银迪尔买你这玩意儿。”杜兰转身就走，他可不喜欢被人当冤大头敲诈的感觉，一枚银迪尔已经是杜兰心中为这张羊皮卷评估出的最高价格了――知道阴影之塔存在的人或许很多，但是认识阴影文字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看到杜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萨里奇顿时惊慌失措，在今天之前，可从来没有人问起他家里这张没用的桌布过。眼看一枚银迪尔就要飞走了，萨里奇甚至来不及骂自己昏了头，直接大声喊：“等等，杜兰先生，或许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杜兰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萨里奇没敢怠慢，立刻露出了阿谀奉承的神色：“一枚银迪尔，这块桌布――哦不，这块珍贵的祖传羊皮卷就是您的了。”

    杜兰愉快地和萨里奇完成了交易，不理会后者殷勤的邀请，直接回到了【故乡】旅舍。布里村虽然地处偏僻，但是这家兼职酒馆的旅舍装修颇有当地的风味。从建筑上看大概是有六七十年的历史了，旅舍狭窄的大厅中点缀着一些好看的铃兰花，柳木或者橡木的家具随处可见――这得益于混沌魔力的影响，许多树木变得异常巨大导致了当地木材相对充足，但是由于交通不便的缘故，这些木头没能运到重要的商业城市去销售，只能供居民们自己使用。

    旅舍的前台是个伶俐的小伙子，之前凯特入住的时候特意为杜兰也开了一个房间，于是小伙子直接带着杜兰爬上嘎吱嘎吱的楼梯。

    “您的房间就在走廊转角的04号，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我，我叫吉米。晚上开饭的时候厨师长会敲铃铛，一定要注意听，如果错过了就没有吃的了。”小伙子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我得下去看着前台了。”

    杜兰紧握着新到手的羊皮卷，对吉米说：“我需要一点葡萄酒、一些铃兰花，如果有羊奶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一边说着，他一边取出两个铜令递给了对方。铜令也是鲁哈官方货币之一，和银迪尔的兑换比率同样是十九比一。两枚铜令的价值完全超过了杜兰所需的东西，小伙子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在这么偏僻的旅店干活，出手阔绰的客人可不多见。

    “您请稍等，我一会儿就给您送上来。”吉米高兴地声音都有些变形了，兴冲冲地跑下了楼梯。

    ……

    “恕我眼拙，这张羊皮纸只是一张普通的纸张罢了。”凯特将桌子上的羊皮纸拉直，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得出结论说：“你确定这张纸上藏着阴影谷的秘密？”

    “非常确定。”桌子的另外一头，杜兰正在小心地将研磨成形的铃兰花粉末导入一大杯葡萄酒中。分量和比例至关重要，杜兰数次动用了目测技能，分析了大量的数据，才勉强将铃兰花粉末的数量确定下来。

    “可惜没有羊奶，不然效果可能更好一些。”杜兰有些惋惜地想着。

    “或许你应该去当个炼金术师。”看着杜兰小心翼翼地样子，凯特不由笑着说：“你的动作很稳定。”

    “谢谢夸奖，来一杯么？”杜兰用一根木制的勺子将混杂了铃兰花粉末的葡萄酒搅拌均匀，然后倒入了同样是吉米给他找来的一只盛酒的牛皮袋中，他只在原来的杯子里留下了一小口的分量。

    “我可没有喝葡萄酒的习惯，杜兰，这些东西是秋先生教你的么？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起过。”凯特好奇地问。

    杜兰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那是因为你不是他的弟子。”

    这家伙早已做好所有的准备，一切异乎寻常的表现都推到老师的身上，这样一来可以体现秋先生的神秘与伟大，二来也能给自己遮掩遮掩。

    杜兰将牛皮袋挂在了腰间，此时他身前只剩下了一杯浅浅的紫红色葡萄酒，和普通葡萄酒不同的是，这杯酒的上层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荧光。杜兰不动声色地用了一个目测：

    【粗糙的专注试剂】：服用后十分钟内智慧+5、意志+7（重复使用效果次第削弱，一天服用三次之后将无效。长期服用会产生抗药姓，需要三倍以上的时间才能恢复药物敏感。）

    杜兰满意地将数据流收了起来，这种最初级的专注试剂制作方法可没多少个人知道，在费南大陆上，大概只有少数几个炼金术师能够调配出来。葡萄酒和铃兰花粉末这两种原材料倒是随处可见，但是关键在于两者的比例――十五比一，误差必须极小才能配置成功。

    好在杜兰虽然手头上工具紧缺，条件简陋，但是先天对于数字的敏感以及契约辅助系统的帮助让他一次成功。专注试剂可以提升短时间提升一个人的智慧和精神，杜兰虽然不是法师，但是在破译羊皮卷上密匙的时候，这两个属姓可是至关重要的。

    此时早已是天黑，晚饭过后的时分，布里村里的人们可没有奢侈到晚上点蜡烛的地步。这些农民们恪守着古老的作息方式，曰出而作曰落而息。而当初月梵尼娅洒下第一缕光辉的时候，大部分的人已经身在梦乡之中。

    德龙神官的慷慨奉献让杜兰避免了缺钱的尴尬处境，所以杜兰的房间里奢侈地点着三支蜡烛。阿布正好奇地在杜兰房间里四处乱跳，活像只调皮捣乱的猫，人类社会的房屋对他来说是如此的新奇和陌生，以至于杜兰不得不连连喝令才没让这家伙把房间里几样脆弱的家具给拆了。

    “还需要等多久？”凯特看上去精神饱满，白天她睡了足足一早上，精力早已恢复大半。听说杜兰要破译羊皮卷上的密文，对古代智慧同样感兴趣的她执意要旁观过程，杜兰自然不会介意。

    “这些知识也不算多么珍贵吧，只是在这个黑暗的年代，大部分的人甚至都不识字，连通用语都说不利索，更别提阴影文这种下层位面的文字了。”杜兰心中想到，他提着酒杯走到了窗口，回头对凯特说：“这就要取决于我们的阿黛丝女士何时出现了。”

    三个小时后，昏昏欲睡的凯特抱着早已入睡的阿布听到杜兰的声音：“时间到了，开始吧。”

    银发术士顿时精神一震，只见杜兰将羊皮卷完全打开，桌子也被他移动到了窗口的位置。

    他猛地将酒杯里的专注试剂一口饮下，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更加清晰明朗，精神也十足充沛。

    初月梵尼娅早已消失不见，窗外的月光泛着淡淡的青灰，青月阿黛丝遥遥高悬。月光穿透窗户，落在了桌面上的羊皮卷上，在青色的光辉之下，一点点宛如蝌蚪一般的阴影从羊皮卷上缓缓地浮现出来。

    “s‘longcersa!(符文语：密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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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蘑菇森林

    伴随着杜兰低低的咒语，羊皮卷在青月光辉之下映照出来的阴影开始按照一定的顺序和规律在纸上飞舞跳跃起来。

    “你刚才念的是什么？”凯特顿时睡意全无，身为恶魔术士的她在一般人中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可是杜兰发音的方式她从未见过。干脆，却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魔力，仿佛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天上的青月和空气中的魔力都在颤抖。

    “符文语，符文法师的基础特长之一。当然，符派作为上古法师学派之一，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多。目前大陆上的施法者除了血脉术士和神术者之外，法师们施展的法术大多都是从白塔巫师或者黑巫会中流传出来的。前者专注于塑能魔法和律令法术，后者则是玩弄心灵的大师，心灵魔法和星辰魔法是女巫们的拿手好戏――至于其他学派的法术则相当罕见了。”杜兰快速地回答说：“我对符文魔法也没有多少了解，但多少还知道一些入门的基础。”

    凯特望着杜兰的目光中顿时多了许多难以言喻的情绪，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无论在什么场合下都能镇定自若。用自信来形容他的态度似乎都有些不够精确――银发术士望着杜兰微微皱着眉头的侧脸，十四五岁的年纪给人一种稚气未脱的感觉，但不知为何，他说话的时候自然而然带着一种坚定的大气和肯定，就好像看透了时间的智者一般令人深信不疑。

    “这就是秋先生选他作为黑衣众下一任首领的原因么？”凯特默默地看着杜兰伸出手，在羊皮纸上左右滑动着，大片大片的阴影符文在杜兰的手底下变成了得心应手的工具。原本空无一物的纸张中央多了许多古怪的图案，杜兰将阴影在图案上四处摆放，卡出一个又一个字节。

    “看起来像拼图游戏。”凯特忍不住插嘴说。

    “比拼图游戏要稍微复杂一些。”杜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笑一声：如果是拼图游戏的话，以我接近过目不忘记忆能力和分析能力早就搞定了。这张羊皮卷是符派的代表人物――传奇法师瑞文金亲手写下的，目的是测试后来者有没有继承符派宝藏的能力和天赋。

    这张羊皮纸在青月光辉下就会显现出阴影文――这些来自下层位面的文字自然是不规律地排放在一起的，而与之一同浮现的则是许许多多古怪的图案。杜兰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不规律的文字依照图案的规律或者指示将之拼凑成正确的文字――这需要阴影文有一定的了解，可杜兰对下层位面的语言只能算一知半解，所以进度挺缓慢的。

    “米欧、兰德、指甲……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单词？”凯特指着杜兰刚刚拼凑出的几个阴影文单词，好奇地问。

    杜兰耸耸肩：“从阴影文的角度来看，应该是【奥义、冬青树、白玫瑰】。相信我，虽然你拥有深渊的血脉，但是阴影文和深渊语截然不同，哪怕它们同属下层位面语言分类。”

    凯特双手叉腰，瞪眼道：“就没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忙？”

    杜兰继续忙活说：“喝一杯葡萄酒，给我三十分钟。凯特，这就是你目前急需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