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等待着来人开口说话，可是却迟迟没有等到，周围依旧只是难以言喻的沉寂，肩膀在黑暗的压迫之下变得越来越沉重，但始终没有人开口。过了好一会，来人自顾自地在雨果的身边坐了下来，还不忘记寻找一个稍微舒适一点的位置，就好像雨果根本不在一般，只是专注在自己的座位之上。

    “牛奶？”来人终于说话了，是查理兹，雨果低头看了看伸过来的玻璃杯，里面盛满了牛奶，此时还在缓缓冒着热气。

    雨果还是没有转头，但却伸手接过了杯子，那滚烫的温度刹那间让雨果已经变得僵硬的双手开始融化，浑身上下的肌肉缓缓舒展，那种酸痛从脚底往头顶蹿，雨果不由自主就闭上了双眼，那沉重的眼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合了起来，仅剩下的一丝光芒都消失了，让雨果的世界立刻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之中，彷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手里那被滚烫的牛奶。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果疲惫的眼皮再次打开，鹅黄色的灯光在黑暗之中微弱地摇晃着，脑海之中那一段乱糟糟的线团都被踢到了角落里，只剩下大片大片的空白，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侵袭而来。

    查理兹依旧坐在旁边，她还惬意地盘起了双腿，端着手里的咖啡，心满意足地看着眼前那平静而空旷的大海，彷佛她本来就是上来休息放松的一般，根本没有和雨果交谈的打算。雨果嘴角疲倦地扯了扯，“你不打算说点什么？”

    “不。”查理兹干脆利落地回答到，这却让雨果嘴角的弧度不由再次往上扬了扬。

    查理兹是上来安慰雨果的，虽然他们这群朋友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唯一的知情人艾伦至今守口如瓶，但他们却都知道雨果出事了，而且情况很糟糕，他们知道和荣耀至死有关，但也和雨果自己有关，可是他们却束手无策。此时约瑟夫、里克他们都在楼下，坐在沙发上烦躁不安、彻夜难眠，查理兹是被派上来和雨果交谈的。

    可是查理兹却没有打算开口，因为她了解雨果，此时此刻，比起任何交流、任何安慰来说，雨果需要的是安静，也是陪伴。作为朋友，她唯一能够贡献的，也就是陪伴了。查理兹清楚地知道，她没有经历过雨果的情况，她甚至不清楚雨果到底在经历着什么，所以她说“我理解你”，或者说“事情总是会好起来的”，这类安慰的话语，都只是屁话而已，还不如不说。

    更何况，其实今晚对于查理兹来说也是波澜壮阔，获得提名、经历颁奖、空手而归的跌宕起伏，让查理兹也需要一点时间沉淀，她也需要片刻的安宁。

    所以，查理兹选择了闭嘴。

    雨果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端起了牛奶，送到嘴边喝了一口，此时牛奶已经不烫嘴了，那温暖的奶香顺着干涩的喉咙滑入冰冷的胃部，居然让胃部痉挛了起来，那种翻滚的滋味让呕吐的冲突再次出现，但雨果却感觉不到难受，只是浑身的肌肉都松懈了下来，原本一直倔强挺直着的背部就这样缓缓耷拉了下来。

    “现在几点了？为什么朝阳还没有出来？”雨果看着那依旧死气沉沉的海平线，打破了沉默，但却说的是和今晚毫无相关的话题。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气象员。”查理兹眼皮都没有挑起来，撇嘴直接就吐槽到。

    雨果抿了抿嘴，没有反驳，低头又喝了一口牛奶，视线余光却看到了地面上居然还放着一个杯子，那是一个宽口深茶杯，里面黑乎乎的一团，冒着袅袅雾气，看起来着实让人困惑，“那是什么？”

    查理兹顺着雨果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哦，茶叶。”雨果第一次转过头看向了查理兹，此时查理兹已经卸妆完毕了，一头金色的长发被挽成了一个松松的发髻，披着一床毯子，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查理兹似乎察觉到了雨果的视线，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风格，这是完美先生给我的，我想着也许你会喜欢。”

    “完美先生给你的？你今晚随身带着？”雨果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查理兹耷拉着脑袋，瞥了雨果一眼，“我不喜欢，所以我把茶叶放到你家橱柜里了，我家的茶叶罐则换成咖啡豆了。如果他检查起来，我就会告诉他，我都喝完了。”

    雨果嘴角无奈地微微上扬了一些，“你知道，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扔了，或者隐藏在你家的橱柜角落。”雨果在这里说着，查理兹就在旁边翻着白眼，一脸不耐烦的表情，雨果也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你改变了许多，我在你的背包里看到了一本希腊神话的书。”

    查理兹对古希腊神话一向不喜欢，因为她认为那些神话都是推崇大男子主义的精神，这对于女性是一种侮辱。雨果注意到了许多细节，不仅仅是茶叶和书籍而已。比如说，查理兹是喜欢啤酒的，但是完美先生在现场时，查理兹却更多时候在喝红酒。

    查理兹尴尬地扯着嘴角，“呃……那也是完美先生的。”

    查理兹话音才落，似乎就察觉到了雨果那戏谑的眼神，她不由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不要批判我，我虽然也不喜欢，但……这就是一段正常而稳定的关系，不是吗？你知道，我们总是要学会妥协、学会牺牲，完美先生是一个好男人。”

    雨果却是收回了视线，低笑了一声，“我认为真正正常而稳定的关系，不是学会妥协、学会牺牲，而是学会包容、学会体谅。”

    雨果的话语说出来之后，就这样消散在了海风之中，查理兹没有回应，雨果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就这样再次恢复了安静。

    过了许久，查理兹开口说道，“也许你应该给卡梅隆打一个电话，她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压力。这就是一段正常关系所具备的功能，不是吗？一起分享某些东西。”这就是查理兹上来之后，为了“安慰”雨果说的唯一一句话。

    雨果嘴角微微一勾，轻轻地溢出了一点点笑声，但他也没有回答，只是就这样让气氛再次安静了下来。

    肆虐的海风越来越猖狂，几乎让人感觉自己就要被吹走了一般，那浓重的夜色都掀起了惊涛巨浪，平静的海面都开始呼啸起来，这却让雨果和查理兹之间的安静越发显得深邃起来。突然之间，所有的骚动都停止了，海风停止了、大海停止了、夜色停止了……然后……

    “呼”的一声，一道金色的光芒毫无预警地撕破了黑色的夜幕，那微弱的金色是如此稀薄，却又是如此耀眼，刹那间让雨果和查理兹都屏住了呼吸。然后，一道、两道……金色的光芒犹如尖锐的匕首，一下接着一下地开始撕扯着厚重夜幕，转眼之间整个天幕就从海平线的地方开始撕裂，直接被扯出了一大个口子，视线里就可以看到那金灿灿的火球一点一点往上攀爬，那沉重的夜幕死死地压在火球之上，但火球还是无法阻止地以肉眼可见的距离开始往上顶。

    忽然之间，所有的压力都达到了平衡点，然后火球猛地一下就挣脱了海平面的束缚，呼啦一下就蹿升了起来，原本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夜幕刹那间被完全扯烂，那浓厚的黑雾刹那间消失殆尽，整片天空变成藏青色，但只是转眼之间，色彩就开始变浅，还没有等一口呼吸转换过来，整个天空就被那金色渲染成浅浅的赤红色，清澈见底的天空完全被映成了明亮鲜艳的红色，与远端还没有完全消散的黑夜形成鲜明对比，最后投影在下放无边无尽的大海之上。那耀眼的晨曦如同地毯一般在整个平静的海面上铺陈开来，波光粼粼的海面看起来是晶莹剔透的碧蓝色，就好像是一块绝世珍宝般，惊心动魄的美好让所有语言都失去了色彩。

    漫长的夜晚终于结束了，当第一缕晨曦来临时，那笼罩在北半球的黑夜就这样逐渐消褪，然后每一个人都展开双臂，迎接全新的一天。

    “哇哦，这可是无价的，不是吗？”查理兹不由自主地轻声地赞叹到。

    雨果心头缓缓松开，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洒落在眼皮上的暖意，几乎让他想要呻。吟出声，可是那在眼皮上跳跃的温暖却让无止境的疲倦侵袭而来。雨果长长舒出了一口气，细不可闻地说到，“是啊，这是无价的……”
------------

第1497章 一地鸡毛

    查理兹离开了，她是和莱昂纳多一起离开的，因为他们还要赶回剧组去拍摄“罗密欧与朱丽叶”，今晚出席奥斯卡只是里克、卡尔战略性的策略，不过剧组的进度还是最重要的。

    雨果则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只是坐在床沿，雨果却是看着床头柜上的固定电话，想了想，还是把电话拿了起来，拨通了卡梅隆-迪亚茨的电话号码。雨果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其实他也不知道此时卡梅隆是否正在休息，但他需要给她打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雨果，是你吗？”卡梅隆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可以清晰地感受得到她的担心。

    雨果不由愣了愣，正在揉太阳穴的右手停下了动作，“卡梅隆，你在等我的电话吗？”

    “乔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了你的情况，我想也许你需要我在你身边，但我却不在。我一直给你打电话，可是你都不接，我真的很担心你。”卡梅隆的话说得很快，还有些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地也没有办法把整个情况表达清楚，“雨果，你还好吗？你没事吧？”

    雨果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我很好，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只是发生了一些争执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乔在电话里也没有说清楚，只说是乐队的事，可是乐队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所有情况不都是掌握在你的手中吗？怎么突然就会闹别扭了呢？”卡梅隆的语气里还是带着浓浓的担心，她真的十分希望自己此时此刻能够陪伴在雨果身边。

    面对卡梅隆的提问，雨果试图理清一个思路解释看看，但却发现无从下手，即使是荣耀至死自己乐队内部，恐怕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最后雨果只能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一些争执而已，关于创作理念的差异。”

    说完之后，雨果自己整张脸都纠在了一起，这样的解释听起来实在像是敷衍，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卡梅隆是在关心他，是在担心他，所以这才如此焦急，但他却在敷衍，这不是一个好现象，雨果试图把整个情况阐述一边，可是平静下来的大脑此时又变成了一团浆糊，这让雨果不由就把脑袋埋在了膝盖之间，然后低声开口说道，

    “只是，阿方索想要成为演员，佩佩又开始吸。毒了……然后，尼尔和福金对新专辑有更多期待，但是我过去一年时间都在拍戏，始终没有顾及到乐队，这才争执了起来……对，大概就是这样。”

    卡梅隆静静地听着雨果的解释，作为一名忠实的摇滚歌迷，卡梅隆对于摇滚乐队的情况显然有着更加深刻的了解，她知道摇滚乐队成员们势必会面临类似的问题，她也知道许多摇滚乐队之所以会解散就是因为成员之间的理念不合，所以，卡梅隆不由也觉得有些棘手。

    听着雨果的声音逐渐低落了下去，卡梅隆深呼吸了一下，开口说道，“雨果，你知道这些情况是必然会面临的，不过我相信你们始终还是能够战胜困难的，阿方索和佩佩的问题都不能算是问题，他们都会明白，音乐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东西，所以只要新专辑开始制作了，你们就会重新回到一个轨道上来，事情就都会解决的。”

    在卡梅隆看来，阿方索的想法，佩德罗的个人问题，其实都并不罕见，在所有摇滚乐队里更是屡见不鲜，根本就不能算是问题。可是雨果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卡梅隆解释荣耀至死内部所与众不同的地方，又或者说，在雨果内心深处，他认为卡梅隆是应该明白的，毕竟当初两个人就是因为乐队的音乐才走到了一起的。

    “雨果，你不要想太多了，你也不要总是把包袱背在自己身上，事情会好起来的，所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卡梅隆继续安慰到。

    雨果沉默了一会，没有直接回答，他正在想着应该如何组织语言解释这件事，可是卡梅隆没有听到雨果的声音，却是一阵心慌，“雨果？你还在吗？”

    “是，是，我还在。”雨果混乱的思路又再次被打断了，连声回答到，然后卡梅隆安慰的声音又从电话听筒里传了过来。雨果轻轻舒了一口气，也许，卡梅隆不需要知道这些，解释越多只会越复杂，反而会让卡梅隆没有办法安心投入拍摄之中，更何况，即使告诉了卡梅隆，也无济于事，终究还是要依靠他自己，不是吗？

    想到这里，雨果对着电话点了点下巴，“嗯，我知道，事情会好起来的，我知道。”

    卡梅隆听着雨果那稍微轻松了一些的声音，不由也长长吐出一口气，轻笑了起来，“雨果，相信我，你是最好的，你会战胜这些困难的，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