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没有回答，坚挺的肩膀崩塌了下来，没有任何动静，几乎让查理兹以为雨果已经停止呼吸了，这让查理兹有些心慌，抬起了右手，试图放在雨果的肩膀上，轻轻拍打两下，可是指尖到了雨果的肩头，却忍不住停住了，因为她担心仅仅是自己手指的力量都会将雨果压垮。

    查理兹的手指就悬在雨果肩头的上空，微微颤抖着，鼻头的酸涩让她显得十分狼狈。她的情绪似乎比雨果还要激动，刚才莱昂纳多也是，他几乎就要失去理智了，因为他们都知道，雨果这一年来经历了太多太多，最近七十天的旅途才让雨果缓缓恢复了过来，但莉娜就在这样的关头出现了。

    查理兹甚至怀疑，莉娜是不是故意的。当然，她知道这个想法十分荒谬，但作为雨果的朋友，她却只是担心雨果的状况。

    “莎莉，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雨果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沙哑，慢慢的疲倦在那温和的嗓音里如同香烟的味道一般袅袅散开，却让人感觉无孔不入。

    查理兹的指尖猛然就蜷缩起来，仅仅握成了拳头。她知道雨果说的是什么意思，雨果在怀疑是不是他当年做了什么错事，这才导致莉娜离开了家庭。这个想法就犹如流星一般狠狠击中了查理兹。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查理兹狠狠地就给了雨果后脑勺一下，“你明知道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是莉娜和亚当之间的事，你不应该责备到自己身上。”说完，查理兹嘟囔了一句，“虽然我也不认为这是亚当的错。”

    后脑勺传来嗡嗡作响的疼痛，这反而是让雨果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却听查理兹接着说道，“还记得当初你怎么告诉我的吗？这不是任何人的错，至少我们不应该责备自己，因为我们都有人需要守护。”

    这是当初雨果在安慰查理兹说的话，杰尔达亲手杀死了查理兹的父亲查尔斯，而年幼的查理兹目睹了倒在血泊里的查尔斯，那种冲击感甚至比雨果的经历还要可怕。查理兹也曾经一度认为是自己的错，是因为自己才导致查尔斯一直在酗酒，查尔斯也把所有过错都责备到杰尔达和查理兹身上；当天杰尔达也是为了保护她，所以才和查尔斯起了冲突。

    人就是这样一种复杂的动物，要么以自我为中心，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自己永远是正确的；要么就是让自己隐形，彷佛认为所有过错都是自己造成的。当初查理兹几乎无法从中走出来，被无知无尽的梦魇所笼罩，以至于她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童话。

    今天，查理兹把雨果安慰她的话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雨果扯出一抹苦笑，“说话总是那么简单，真正能够做得到的又有多少人。”所以才说，旁观者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有当事者才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莉娜离开了亚当和雨果，然后组建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不管当初的原因是什么，但结果就是如此，亚当和雨果没有能够给莉娜留下来的理由和动力，而弗兰科一家留住了莉娜的余生。无法控制地，雨果就会如此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雨果，你应该想想亚当。”查理兹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当初就是杰尔达让查理兹坚持了下来，也让她快速成长了起来，她像个男孩子一般大声说话、流里流气，她像个大孩子一般成熟懂事、自给自足，因为她知道，杰尔达只有她这个唯一依靠了。

    雨果也是如此。

    亚当……雨果眼底闪过一丝温柔，“你知道吗？昨天亚当才给我来了电话，谈起了牧场现在的情况，可以听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上次老杰克还调侃说，亚当这么老了才实现梦想，怎么可能不开心。”说到这里，雨果轻笑了两声，可是嘴角的重量却让笑声很快就消失了，嘴角再次抚平。

    亚当还是那般僵硬木讷，永远不愿意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情况，这一点雨果似乎和亚当很像。雨果知道，这一路走来，真正陪伴在他身边的人是亚当，也只有亚当，可是那一句“我爱你”每次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应该庆幸，你遗失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却收获了一个全心全意守护你的父亲。”查理兹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就好像杰尔达一样？”雨果嘴角那若有似无的弧度没有完全消失，看向了查理兹。

    “恩，就像杰尔达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安静之中，不知道过了许久，雨果只感觉胸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平复了下来，彷佛又能够再次呼吸了，他深呼吸了一下，空气中略显炙热的温度让肺部再次有了活力。“走吧，里奥估计要担心坏了。”

    “可以想象，刚才如果不是担心你，里奥估计都要直接冲上去殴打那两个孩子了。”两个人并肩朝剧组方向走去，查理兹调侃着说道，让雨果不由莞尔。

    “典型的里奥……”雨果的话语终于稍微轻松了一些，可是声音却突然截断，雨果快步离开了查理兹，仓皇地躲到了旁边的一棵云杉后面，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查理兹站在原地，满头问号。
------------

第1538章 1538 避而不见

    查理兹看了看躲在云杉后面的雨果，又疑惑地朝前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弗兰科一家，幸福美满的弗兰科一家。[]

    道格拉斯和莉娜两个人分别牵着戴夫的两只手，高高抬起，小戴夫双脚悬空地荡着秋千，那明朗的笑声在清澈的天空下不断回荡着，汤姆手里抱着一台照相机，一边后退着，一边记录着家人开怀的画面。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查理兹，更加没有注意到雨果。这条路其实是前往环球影城的餐厅聚集地的道路上，此时正是午餐时间，汹涌的人群都走在这条道路上，弗兰科一家只是其中再普通不过的几个人而已。不幸的故事各不相同，但幸福的故事却无比接近。

    原本，根本不会有人特别注意到弗兰科一家，只是，查理兹的视线不由自主就会看到他们，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投去了视线。这应该叫缘分吗？或者应该叫做羁绊更加准确。

    查理兹回头看了雨果一眼，雨果就在她右手边不到三步远的地方，紧紧地靠在云杉后面，查理兹注意到了雨果的双手再次用力地握成了拳头，他正在竭尽全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汹涌。这样的雨果让查理兹一阵心疼。

    忽然，查理兹就想起来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今天雨果和莉娜也没有碰面，而此前也没有，那么……他们就是整整二十年没有见面了。在这个瞬间，雨果却选择了避而不见，即使弗兰科一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和查理兹，雨果也选择了回避，他不想要见到莉娜，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他也拒绝。

    那紧握的拳头清晰地显示出雨果此时内心的汹涌和奔腾，雨果也是挣扎的。没有人能够体会到雨果此时的纠结，可是查理兹仅仅只是站在旁边看了一眼，就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涩，五味杂陈根本无法一一道明。

    查理兹又看了一眼弗兰科一家，他们脸上的幸福笑容居然如此刺眼，让人不忍直视。查理兹忽然注意到了小戴夫看了过来，她下意识也想要朝旁边躲避开来，不让他们看到，这样就避免正面接触了，可是她的脚步还是慢了一拍，小戴夫已经大声嚷嚷了起来，“是刚才那个漂亮的女孩。”

    这稚嫩的声音在人群喧闹之中显得有些尖锐，弗兰科一家顿时注意到了站在旁边空地上的查理兹。[]

    莉娜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硬住了，她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不知道小戴夫暂时走失过一次，也不知道小戴夫还跌破了膝盖。今天一个上午，莉娜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明明是戴夫的生日，但她大部分时间却都消失不见了，说是去了一趟卫生间，就消失了许久。

    幸运的是，道格拉斯也不希望妻子担心，汤姆也不希望被母亲责备，所以居然都没有把戴夫的事告诉莉娜；而显然，莉娜刚才的举动也都是隐瞒住家人的，并没有告知丈夫，她私底下拜访过查理兹。

    现在，被小戴夫直接就叫破了，弗兰科一家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怪异。最后还是道格拉斯简单地说到，“刚才戴夫和我走散了，是塞隆女士联系了保安，让我找到了戴夫。”说话间，戴夫就已经挣脱了父母的双手，朝查理兹的方向跑了过去。

    平时莉娜肯定要惊慌失措的，唯恐戴夫受伤了，可是今天莉娜却显得心不在焉，只是略微惊讶了一点，然后连连点头说道，“没事就好。”道格拉斯虽然有些奇怪，但也以为是因为此时在外人面前，妻子给自己留了脸面，所以这才没有深究。

    两个人也就没有继续交流，跟随在戴夫的身后追了过去，汤姆已经提前半拍抓住了戴夫的衣领，一起走了过去。

    道格拉斯主动向查理兹介绍了莉娜和汤姆，查理兹目光微微闪了闪，发现莉娜在躲避自己的视线，根本没有提起刚才她询问雨果事情的打算，这让查理兹眼底快速闪过了一丝嘲讽。听到道格拉斯在询问她“在这里干什么”，查理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微笑着说道，“哦，午休时间需要一点新鲜空气，所以过来这里休息一下。”

    道格拉斯再三向查理兹表示了感谢，莉娜察觉到，查理兹似乎根本没有认出她来，心里一阵释然――毕竟查理兹这样的明星每天见到的影迷应该是数不胜数的才对，莉娜也露出了笑容，表达了自己的感谢，“戴夫总是跌跌撞撞的，我和道格都没有少担心他，今天来环球影城玩耍，出发之前我就预料到这一幕了，我还开玩笑说，必须拿遛狗绳把他系在道格的腰上，否则肯定会走丢的，看来我还是很明智的。”

    莉娜笑容满面地说着，还低头用力揉了揉戴夫的小脑袋，可以清晰地听出她话语里的宠溺。戴夫扭来扭去逃离了莉娜的手掌，郁闷地嘟囔到，“妈！我不是孩子，我已经十二岁了！”这句抱怨的话语却带了一些撒娇的味道，惹得站在一旁的汤姆哈哈大笑起来。

    “抱歉，我们打扰你的休息了，希望你今天的工作一切顺利。”道格拉斯似乎察觉到了查理兹眉宇之间的疲倦，主动礼貌地说到，然后再次表达了对查理兹的感谢之后，就带着家人转身离开了。

    查理兹看着莉娜弯下腰在戴夫脸颊上印了一个吻，这让她忍不住避开了视线，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可是回过头时，就发现莉娜居然又再次走了过来，道格拉斯则带着两个孩子在远处停下了脚步，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莉娜走到了查理兹面前，犹豫了一下，“嘿，我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

    查理兹点了点头，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到，“是的，我记得你，莉娜-弗兰科，只是我没有联想到，你是戴夫的母亲。”

    莉娜其实还是想要询问一下雨果的事，她一个上午都在辗转反侧，可依旧没有办法放下，因为她知道雨果就近在咫尺，彷佛仅仅只是一步的距离就可以正面接触到。但莉娜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她也不确定出现在雨果面前应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内心到底是什么想法――是在期待什么还是在试图弥补什么亦或者是其他什么，所以她只能希望通过查理兹了解一些什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

    听到查理兹的回答，莉娜却不由愣住了，查理兹居然记得自己，她原本想好的说辞都停住了，回头看了看站在远处的丈夫和孩子，“那么刚才……”刚才查理兹为什么要假装是第一次见到她呢？

    “因为我知道你是雨果的……额，母亲。”查理兹说完之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甚至不用转头，就可以感受到雨果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肩头，那重量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哦……”莉娜被这句话猛然集中，神情刹那间变得僵硬起来，然后稍微点了点下巴，“哦，你知道……”声音却是逐渐消失在了喉咙里。莉娜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痒，那抑制不住的咳嗽冲动让她有些想呕吐，“呃，所以，你……你认识他，你是他的朋友……”

    “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们曾经是室友。”查理兹干脆利落地说到，莉娜愣了愣，“哦，哇哦”，短促的感叹声却没有了下文，查理兹安静地看着莉娜，那双沉静的眼神清晰地告诉着莉娜：我知道所有事实真相。

    “所以，你知道……我……然后……”莉娜的话语总是只能说一个开头，后面的话就消失了，她指了指自己，然后又回头看了看站在远处正在玩耍的弗兰科一家。查理兹点了点头，“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