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乌玛低头笑了笑，将头发挽到了耳朵后面，深呼吸一下就转身离开了，没有任何犹豫地大步迈开步伐，没有回头，只是在‘门’口时停下了脚步，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只听到钥匙放进玻璃碗里碰撞的清脆声响，然后就是开‘门’关‘门’的声音。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当听到乌玛的脚步在‘门’口停下时，雨果抬起了头，安静地看着大‘门’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着乌玛回头过来解释“我没有利用你”，还是期待着乌玛朝着他愤怒地大吼“我选择事业又什么错”，亦或者是期待着乌玛转身走回来对他说“我们可以再谈谈吗”。

    但雨果知道，他是在期待着，期待着乌玛的身影能够重新出现，真是愚蠢而可悲的期待。因为他没有等到乌玛的转身，而是听到了钥匙落在玻璃碗的声音，雨果忽然在脑海里想起乌玛向自己索要家里钥匙的情形。

    那是在1992年的最后一天，前去参加派对之前，乌玛觉得她每次过来都必须要敲‘门’，十分不方便，不如干脆给她也配一把钥匙。雨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这又不是要同居或者是开放自己的‘私’密空间，这对于雨果来说没有太大难度，他把自己的钥匙先‘交’给了乌玛，等之后自己再去配备用钥匙。

    雨果微微皱了皱眉头，试图想起乌玛拿到自己钥匙时的表情，但却十分模糊，他没有办法描绘出一个清晰的图像，只是依稀记得乌玛眉宇之间的欢快和幸福。

    雨果不由笑了笑，无力而无奈，他开始怀疑，那些美好的景象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杜撰出来的，根本从来都不存在过。跨年之夜之前，一切都很好，没有任何问题，哪怕是西德尼家跨年派对的前半段，事情也都十分顺利，笨拙的慢四步、槲寄生的亲‘吻’……雨果原本以为会有人牵着他的手一度迈入新年，但可惜，他错了。

    乌玛就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她就这样酷酷地选择了放手，保留了离开时的体面，却让雨果陷入了更加可悲的境地：他依旧在期待着乌玛的辩解，期待着乌玛能够反驳他的想法。是他太天真了吗？为什么乌玛就连为这段感情奋斗一次都不愿意，甚至就算是指责雨果自‘私’自利、不愿意为她着想也好，如果她解释了，她愤怒了，她争吵了，她抗争了，至少说明她愿意为这段感情做点什么，但没有，乌玛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是因为这段感情根本就不值得乌玛去争取吗？还是因为自己太过愚蠢太过幼稚没有看清楚现实？亦或者是因为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只是利用？

    站在原地，雨果觉得自己是如此可笑，可笑得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他到底在期待着什么？还是说他的信任实在是太廉价了？于是，雨果笑了，笑着自己的愚蠢和天真。出社会都已经十年了，居然还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真是让人无语。

    约瑟夫和卡尔站在‘门’口，看着雨果就这样依靠在餐桌旁边，笑了起来，笑容逐渐绽放了开来，然后不可遏制的蔓延了开来，但却偏偏一点声音都没有。这苍凉而讽刺的笑容让雨果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可是放在此时此刻却让人如此不安。

    “雨果。”约瑟夫开口喊到，雨果转过头来，依旧是挂着那充满讽刺的笑容，“你怎么了？”

    远处的查理兹和亚历克斯也都走了出来，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像是魔障一般的雨果，“你到底在笑什么？”查理兹开口说到，她不喜欢这样的雨果，把悲怆的笑容让雨果看起来显得如此狼狈，她不习惯。

    “笑……笑我自己。”雨果笑得好像岔气了一般，说话断断续续的。

    “雨果-兰开斯特！你疯了！”查理兹愤怒地大吼到，这让约瑟夫三个人都吓到了，担忧地看着查理兹，又看了看雨果，他们都不敢给雨果更多的刺‘激’，唯恐就‘激’化了雨果的负面情绪，但没有想到查理兹却是一点顾忌都没有，着实把他们都吓到了。

    雨果没有说话，只是不断地点头，依旧在笑着。“你给我停下！你知道你这样看起来有多可悲吗？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如果真心喜欢，再上去追回来就是了，站在这里装可怜，算什么男人！”查理兹气呼呼地说到，噼里啪啦地就是一大段话劈头盖脸地朝雨果砸了过去。

    这让雨果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住了，而约瑟夫三个人的表情也像是被噎到了一般，就连呼吸都停止了。

    雨果的笑容一点一点褪去了血‘色’，最后留在嘴角是一抹苍白无力的弧度，“我是在笑，我自以为理智，给了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但她却连解释都不愿意，呵呵，我所谓的理智，真是不值钱。也许，在她眼里，这段感情就没有争吵和解释的价值吧。那么，我再追上去，只不过是更可怜罢了，所以，我打算装装可怜给你们看一看，至少让你们不要太过担心。”

    这句话让查理兹浑身的怒火就这样平息了下去，心疼地看着眼前的雨果。任何一段感情都是没有理智的，但偏偏雨果和乌玛都理智地面对这一次的问题，这种理智就好像是尖锐的匕首一般，将维系在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血淋淋地展示出来，什么也不剩下，而雨果的信任、雨果的期待就越发可笑起来。

    没有争吵的爱情，不是爱情，因为没有争吵的必要。这才是乌玛给雨果最致命的一击。

    “雨果……”查理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看着眼前失去笑容之后的雨果，虽然他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眉宇之间的落魄却悄然弥漫了出来。

    “我很好，很好。”雨果低声呢喃到，然后迈开脚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安静一下，好好想一想，想一想。”

    查理兹等人就这样看着雨果一步一步走回了房间，那瘦弱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门’口，只留下轻微的关‘门’声，在上午的阳光之中微微回‘荡’。
------------

250 夜凉如水

    雨果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睡眠中，梦境里纷杂的思绪在不断翻滚，事情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异常，那些幸福瞬间都是自己的错觉吗，他做错了什么事吗，还是说这段感情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问题了，亦或者说在好莱坞的名利场里即使是感情也可以成为垫脚石……各种各样错杂的想法在梦境里就好像一团一团错杂的思绪，在黑暗之中彼此纠结，就好像是无数个‘毛’线团被打散开来，然后缠绕在了一起，让雨果的梦境里变得杂‘乱’不堪，只看得到无数线团，根本找不到开端，也打不开这些死结。

    “呼……”雨果猛地从‘床’铺上清醒过来，他只觉得左脚膝盖有一阵酸疼袭来，这是车祸的旧伤在犯了。雨果屈膝坐了起来，抱着膝盖不断用双手去_搓_‘揉’，希望用掌心的温度去缓解疼痛。转头看向窗外，果然，天幕已经完全黑暗了下来，淅沥沥的小雨在玻璃之外飘散，难怪膝盖会有反应了。

    左膝盖的酸疼并不猛烈，但却缠绵得挥之不去，就好像鼻翼之下那淡淡的香水味一般，雨果回头看了看自己左手边的枕头，那上面依旧残留着乌玛习惯使用的香水味。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自从金球奖之后，乌玛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在这里留宿了，但雨果却依旧觉得那香水味再清晰不过，只是他不知道，这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大脑里的习惯在作怪。

    雨果甩了甩头，走下了‘床’沿，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房间，静谧的大厅只有满地的月光，空无一人，雨果走进了浴室，打开了莲蓬头冲刷着自己的左脚膝盖，温热的水让膝盖里那连绵的疼痛得到了缓解。

    雨果就这样靠坐在浴缸边沿，看着水珠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膝盖，但他知道，这样是没有办法解决根本问题的，缓解了疼痛之后，雨果用浴巾把膝盖擦拭干净，然后回到了房间里，翻找出自己去唐人街购买的白‘花’油，用力搓着膝盖，最后套上了厚厚的护膝，这才回到了大厅。

    ‘摸’着自己空扁的胃部，在冰箱里翻找着料理，看到冰箱里新鲜的章鱼，雨果一阵愣神，然后把冰箱‘门’关上，从橱柜里翻找出一盒饼干，拿着走到了大厅沙发坐了下来，用‘毛’毯将自己的双脚包着，打开电视机，将声音调小，就这样安静地看着。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经典老电影“星球大战”第一部，雨果看着电视机屏幕不由开始发呆，他想起了自己和乌玛一起看午夜电影时的画面，他希望看一部可以打起‘精’神的电影，但乌玛却坚持要看‘浪’漫爱情喜剧，最后还是雨果妥协了，那天他们看的是伍迪-艾伦的经典佳作“安妮-霍尔”。

    雨果还和乌玛在那里讨论着伍迪-艾伦和养‘女’宋宜的爱情故事，这段‘乱’。伦的爱情让伍迪家庭破裂，陪伴了伍迪长达十一年的米娅-法罗最终选择了分手，她将伍迪告上了法庭，以争取她和伍迪共同抚养的孩子的抚养权。伍迪和养‘女’的“‘浪’漫”爱情也使得他的孩子全部都离开了他，而且反目成仇――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居然成为了自己的“继母”，很少人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

    在乌玛的眼中，爱情是重点，‘乱’。伦和世俗的禁忌是重点，虽然她无法理解伍迪会和自己养‘女’看对眼的事，但更加诧异的是他们的年龄差距，这样的爱情实在匪夷所思；但是在雨果眼中，父‘女’‘乱’。伦让他觉得无法接受，而宋宜的外貌更是让人无法理解。结果导致两个人发生了一场争论，最后两个人才发现，这都是别人的事，这是艾伦一家的生活，其实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讨论别人家的八卦，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等反应过来之后，雨果才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膝盖缠绵的疼痛让他太阳‘穴’又开始‘抽’痛起来，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他以为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但其实才过去了一刻钟而已，距离太阳升起的时刻还有三个小时。夜晚是如此漫长，就好像永远都看不到黎明一般。

    查理兹半夜起来想要喝点水，口渴得不行，她走出房间时就看到了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的雨果，这让查理兹的脚步不由停在了房间‘门’口。眼前的雨果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看不清楚雨果的表情，而雨果一动不动地看着电视机屏幕，彷佛睡着了一般，只是那被夜‘色’和月光包围的身影，却是如此孤单，平时看起来宽厚而坚‘挺’的背部此时却是如此瘦弱，漆黑的夜‘色’几乎要将那肩膀压垮一般，窗外的细雨和狂风让空旷的大厅显得如此幽静，夜凉如水，这让查理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站在原地想了想，查理兹转身回房间拿了一‘床’‘毛’毯，走到了沙发旁边，发现雨果没有睡着，那双眼睛显然是睁开的，只是那幽深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意识，空‘洞’地看着前方，彷佛一个无底深渊一般，怎么都寻找不到那黑暗的底部。看着这样的雨果，查理兹只觉得心底一酸，垂下眼帘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把手里的‘毛’毯盖在了雨果身上。

    雨果察觉到了动静，抬起头来，看到站在月光之中带着一脸淡淡笑容的查理兹，雨果把双脚从沙发上收了回来，然后掀开了自己身上的两层‘毛’毯，示意让查理兹坐下来，“怎么这个时间点醒了？”

    查理兹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然后把脚蜷缩着放进了毯子里，靠在抱枕上，“口渴了。”

    雨果点了点头，“睡觉前忘记喝水了？”他显然是知道查理兹这些习惯的。

    果然，查理兹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晚上吃的炸‘鸡’，亚历克斯把整袋椒盐都洒在了盒子里。”雨果不由抿了抿嘴，虽然他没有在现场，不过可以想象现场的惨状。“你呢？什么时候起来的？”

    雨果指了指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查理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膝盖疼醒的？不是很久没有疼了嘛，很严重吗？”

    “还好。”雨果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慵懒，不知道是半夜醒来之后的倦怠，还是内心情绪的低落，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低气压，“估计是睡觉的时候一直出汗的问题，有点着凉了。”

    “又是噩梦？”查理兹轻叹了一口气，虽然是疑问句，但话语却十分肯定，这几天时间来，雨果就因为连连噩梦没有睡好。查理兹看着雨果那双明亮的眸子被黑眼圈所遮掩，她注意到了雨果那修长的手指一直在不断‘揉’着太阳‘穴’，月光透过了稀疏的发丝和剥落的指缝洒落下来，映照在雨果的侧脸上，显得他脸‘色’一片苍白。“你还在想乌玛的事？”

    查理兹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因为她知道这是不可能回避的。雨果听到查理兹直接的话语，嘴角轻轻扯了扯，在那柔软的月光之中漾出一抹微笑，然后带着淡淡的埋怨语气说到，“你伤害了我。”

    查理兹被雨果这一句话逗得翻了一个白眼，也轻笑了两声，“真的那么痛苦吗？你和她，正式约会也没有几个月吧。”

    仔细想想，去年查理兹搬进来的时候，雨果才和乌玛有了第一个晚上，之后也没有进入约会阶段，真正开始约会应该要等到下半年了，准确来算，万圣节是一个转折点，那么如此说来，两个人才约会不到三个月而已。

    雨果愣愣地看向了查理兹，“时间，应该不是问题吧。”

    “我承认。”查理兹笑着举手投降，身为‘女’人，查理兹更是清楚这一点，有人认识不到一天就一见钟情、**，有人相处十年才逐渐发现对方的魅力，在爱情世界里，时间从来都不是问题。“我只是想说，你是真的爱她吗？还是说，只是喜欢。”

    这一句话让雨果愣住了，他‘混’杂的脑袋彷佛生锈的齿轮一般，很难快速运转起来，“我不知道。我想，我应该是爱她的吧……”

    雨果自己的语气也充满了不确定，这让查理兹挑了挑眉，“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她？”雨果摇了摇头，他的骨子里还是没有适应西方的文化，在这里，人们说“我爱你”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甚至是亲密的朋友之间都会说“我爱你”，这是一种情感表达方式，但雨果却不是如此，他不习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就连和别人拥抱的习惯都是‘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