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果，你看到刚才凯瑟琳的表演了吗?是不是很‘精’彩?”约瑟夫轻轻拉扯了一下雨果的右手臂，压低声音说到。虽然现在是休息时间，但大家都没有大声嘈杂，只是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被掩盖在那隐约的黑暗之中。

    雨果用力点了点头，“当然，你忘了，我一直都在这里。”雨果可以感受得到约瑟夫话语之中隐藏着的兴奋，近距离观看这种顶尖演员的表演，确实是让人惊叹不已，“你发现了吗?凯瑟琳在整个表演里展现出来的气势，轻而易举就推动着整个剧情的发展，将所有情况都掌握在手中……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演员气质了。”

    雨果观看表演的角度和约瑟夫略有不同，他更多是观察舞台上演员之间的互动和牵扯，每一个演员的表演都带有鲜明特点，在百老汇舞台上，只有将所有演员的表演凝聚在一起，才能奉献出异常‘精’彩的戏剧，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有可能满盘皆输。

    这让雨果想起了英国演员的传统。虽然世界的电影中心是在美国好莱坞，但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美国电影代表的是商业，欧洲电影代表的是艺术，虽然这种观点进入二十一世纪第二个十年之后有所改变，但大体格局依旧是如此的。而在欧洲电影的格局里，演员扎实的表演功底更是有目共睹，这也使得欧洲演员进军好莱坞之后，总是能够取得不小的成就。

    在这之中，英国演员又是最为特殊的存在，人们曾经戏言，英国演员想要取得成绩，有一条必经之路是没有人可以躲避的，第一，学院出身，也就是所谓的专业背景；第二，在伦敦西区经受舞台剧的熏陶，伦敦西区和百老汇并列为全球两大戏剧中心，也就是说演员必须有足够的表演经验累积；第三，则是能够抛弃自身形象出演破格角‘色’，比如同‘性’恋、变态、杀人狂之类的角‘色’。经历过这一切之后，英国演员才算是初步获得“出师”的资格。

    事实也是如此，不管是像“‘精’灵王子”奥兰多一布鲁姆这样外貌协会的‘花’瓶演员，还是像出演过“哈利一‘波’特”系列、“唐顿庄园”的玛吉一史密斯(maggie。smith)这样顶尖的老戏骨，都是这样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即使后来有类似于“哈利一‘波’特”系列小演员们这样一步到位的童星演员，他们长大之后也都会重新将英国演员的必经之路走一遍，完成英国古老固执却慎重的传统。

    舞台剧的演出之所以被放在如此重要的位置，就是因为这是对演员临场反应、情绪的夸大和细腻、对手戏的牵扯和纠缠、与观众的沟通、表演的感染力等多方面的一个考验，一位优秀的舞台剧演员具备着成为优秀电影演员的一切条件，但一位优秀的电影演员却不见得就能够在舞台剧上取得相对应的认可。

    凯瑟琳一赫本这位名垂青史的‘女’演员，她的演技不仅有灵‘性’有气场，同时也是多年百老汇累积沉淀下来的一种表演气质，刚才雨果就亲身体验了这种所谓气质。凯瑟琳的一举一动就可以抓住观众的眼球和注意力，让人们根本不会思考“这个演员或者这个角‘色’应该如何表现……”的问题，而是坚信这个角‘色’就应该如此，这种浑然天成的表演气质，对于观众来说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对于身处同行的演员来说，更是一种‘精’神的冲击和洗礼。

    难怪英国演员必须经受住舞台剧的考验，难怪那么多演员都喜欢走进百老汇观看演出，因为这不仅是一种享受，还是一种学习。

    当然，同样的，演员站在舞台上如果表演功底不够扎实，很容易就被发现破绽。在凯瑟琳强大的气场面前，同一个舞台上其他几位演员扎实的表演基础使得他们虽然不出彩但也不落于下风，而克里斯托弗一里夫更是让雨果眼前一亮。

    这让雨果不由想起关于克里斯托弗的说法，其实克里斯托弗是一名很出‘色’的演员，他也是专业表演出身，随后又在百老汇剧中‘摸’爬滚打了几年，表演基本功十分扎实，只是一部“超人”让他名扬四海，人们都瞩目在他俊朗的外貌上，从而忽略了他的表演实力。而这种‘花’瓶形象，就这样跟随了他一生，一直到他与世长辞。

    克里斯托弗之所以会在依靠“超人”取得巨大赞誉之后，依旧回到百老汇舞台上和凯瑟琳出演一部籍籍无名的戏剧，想必就是因为他始终对演技是有追求的。

    雨果莫名地想起朗之前对兰开斯特的演技规划，虽然他不喜欢朗，但却不能否认朗的专业素养，他为兰开斯特构建了一条依靠演技稳扎稳打起步的前期道路，这才使得雨果能够在出演“闻香识‘女’人”、“义海雄风”之后迅速赢得了演技方面的认可――因为之前有过相关的经历，否则人们依旧只会像对待克里斯托弗一样，将雨果定位在‘花’瓶的位置上，毕竟雨果在这两部电影里的对手戏对象分别是两位强大的影帝级别演员。

    雨果脑袋里纷‘乱’的思绪，断断续续地和约瑟夫分享着，约瑟夫同样也不喜欢朗，但他对于雨果的想法也表示了认同，“也许朗是一个‘混’蛋，但他在经纪人位置上确实是有能力。”这也是特蕾西和朗两位对手越发强大的原因，因为他们有真材实料。

    “咳……咳……”左手边传来了一阵低咳，雨果和约瑟夫下意识看了过去，然后雨果就看到那个尖鼻子的神秘嘉宾指了指舞台，雨果一转头就看到了幕布在隐隐晃动，看来距离开始没有多少时间了。

    雨果知道对方肯定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继续‘交’谈了，在观看戏剧过程中打扰别人确实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虽然雨果和约瑟夫的‘交’谈很小声，而且断断续续并不连贯，但雨果意识到了自己刚才也有些过于兴奋了，还是影响到了别人，于是他连忙低头对着那位神秘嘉宾说了一句“抱歉”随后就和约瑟夫安静地坐好，等待着下半场重新拉开帷幕。

    其实距离下半场开幕还有一段时间，现场的悉悉索索声音又持续了一小会，然后逐渐平复了下来。又约莫等了两分钟，幕布就缓缓拉开了，标志着下半场重新开始。

    下半场故事逐渐脱离了上半场的轻快，凯瑟琳饰演的巴泽尔夫人逐渐开始思考“上帝是否真的存在……”的哲理问题，这让故事的枝叶越来越繁茂，传递给观众的讯息也越来越多。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伴随着对话的进行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雨果也不例外，但他同时也在观察着表演负担加重之后，演员们在舞台上的表演方式。对于雨果这个半路出家的非科班演员来说，不断学习、不断努力是他进步的唯一方式，而能够如此近距离看到凯瑟琳、克里斯托弗等人在百老汇舞台上的表演，实在是千载难逢，雨果可不愿意错过。所以，雨果看的很认真，他拖着腮帮子，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将所有思绪都投入到了舞台之上。

    全场都陷入了专注的安静之中，就连呼吸声都放轻了许多，唯恐自己的一点动作一点声响就会打断舞台上‘精’彩的演出。可就在这个时候，一楼靠左侧的方向，突然亮起了一盏闪光灯，虽然只是“咔嚓”一下闪光，但依旧让现场不少观众都下意识发出了嘟囔声，显然对于被这突如其来的闪光灯打断了观看表演的过程十分不满。 没有人会满意这样的情况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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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7 所谓个性

    在观看演出过程中突然被打断，这就好像搭乘过山车在翻转过程中突然停电一般，实在是让人厌恶不已。本来在百老汇的剧院里，携带照相机就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照相更是被命令禁止的，而闪光灯？这简直是罪大恶极。

    现场突然亮了一下闪光灯，观众们都齐齐用嘟囔声表示了自己的不满，雨果和约瑟夫也不例外，在雨果转头看向一楼左侧的时候，视线余光看到了那位神秘嘉宾直接就伸出了自己双手的中指，用这种强烈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抗议。

    可除了抱怨一下，观众们也不能做什么，他们也不打算做什么，大家很快就转头重新把视线投向了舞台，准备继续观看表演，但舞台上原本还在进行中的表演却突然停止了下来，准确来说是凯瑟琳停了下来。

    “那位使用闪光灯的先生，请你出去好吗？”凯瑟琳走到了舞台前沿，对着刚才闪光灯亮起的位置，扬声说到，此时凯瑟琳拄着拐杖，走路都不利索，但她依旧高高的抬起头颅，用高傲而义正言辞的话语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愤怒。

    这个意外让现场刹那间都安静了下来，那名罪魁祸首显然不想站出来承认错误，但凯瑟琳却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再说一遍，出去！否则演出就不会重新开始了！”凯瑟琳掷地有声地在舞台上说到，这一次她的言辞就不那么又礼貌了，随后她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果然，在左侧观众席之中有一个人匆忙地站了起来，略显踉跄地朝剧院‘门’口走了出去，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一片光影之中时，凯瑟琳这才走回了自己的位置，调整了一下呼吸，又重新开始进入了表演状态，将所有观众重新带到了“重大问题”的戏剧之中。

    虽然雨果早就听说过无数次凯瑟琳是一位个‘性’十足、锋芒毕‘露’的‘女’‘性’，而她的辉煌事迹更是流传甚广，想象一下她居然敢掌掴顶尖大导演，那么刚才的突发事件也就并不意外了；但即使如此，雨果亲眼看见凯瑟琳站在舞台上发威，那种强大的气势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年龄而有所减弱，还是让人瞠目结舌，甚至想要为她拍手叫好。

    也许很多人会有个‘性’甚至是任‘性’来形容凯瑟琳，但雨果却更愿意使用专业这个词汇来形容凯瑟琳刚才的行为。

    一位观众在表演过程中使用闪光灯，这不仅是对表演者的不尊重，打断了表演的节奏；同时也是对其他观众的影响，影响了大家的投入。所以凯瑟琳代替演员和观众一起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将那名观众驱逐出了剧院。

    也许，凯瑟琳是一个‘性’张扬的人，但她同时也是以为敬业的演员。

    这让雨果想起了2013年上半年，英国老戏骨海伦-米伦（heleirren）在伦敦西区进行舞台剧表演，结果街头正在进行的游行喧声震天，严重渗透进了墙壁薄弱的剧院之内，让观众和表演者都苦不堪言。结果，这位因为饰演伊莉莎白二世（elizabeth。ii）而拿下奥斯卡小金人、被人们尊称为“‘女’王陛下”的‘女’演员，穿着镶有珍珠的戏剧、戴着头冠从剧院‘门’口走出来，用戏剧化的语言，义正言辞地表达了自己的谴责，“安静！我正在这里演出，人们为了‘门’票‘花’了大价钱！”

    而后，游行队伍安静了。

    其实凯瑟琳今天的举动和海伦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霸气侧漏的同时，也展现了她们的敬业和专注。

    雨果不由想着，如果他站在舞台上，是否也会因为过于专注自己的表演而对于场外干扰因素进行斥责，虽然雨果的个‘性’本身不是如此，但真的站在舞台剧的表演舞台上，又有谁知道结果是否会如此呢？只是，短时间内雨果是没有办法找到答案了，就他这半桶水的水准，估计很难会有百老汇愿意邀请他成为某部戏剧中的一份子。

    虽然经历了刚才的小‘插’曲，但重新回到表演之中的凯瑟琳依旧没有任何问题，很快就重新进入了状态，为观众继续奉献了‘精’彩的表演。而场下的观众们显然都十分专业，并没有低声议论，也马上都回到了现场的表演之中，重新投入欣赏之中。

    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凯瑟琳霸气的形象有影响，雨果再看凯瑟琳的表演时，脑袋里就总是浮现“强势”、“霸气”之类的词汇，这可与剧中角‘色’并不符合，让雨果颇为哭笑不得。当然，这同时也更加让雨果佩服凯瑟琳，因为她能够自如地在不同角‘色’之中进行转换，而不会产生排斥感，同时也不会让观众不适应。

    从现场观众的反应就可以看出，凯瑟琳的表演依旧轻易折服了观众，让略显沉闷的下半场依旧充满了惊喜，更是让原本深奥的主题充满了韵味。虽然雨果并不是天主教的信徒，但经历了穿越之后，雨果也很难说清楚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鬼之说，而在凯瑟琳的“说服”之下，雨果的脑海里也不由开始思考起生与死、宗教与信仰之类的问题，不得不说这就是表演的魅力了。

    等全场表演结束时，雨果甚至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还在那里讶异地感叹着，“这就结束了？”但同时，雨果也第一时间就起立鼓掌表示了内心的‘激’动，对演员们的‘精’彩演出给予最真诚的赞赏。

    而约瑟夫更是‘激’动地直接蹿了起来，像一只海豹一般用力而快速地拍打着自己的双手。这样的约瑟夫是雨果之前所没有见到过的，他可以清晰感觉得到约瑟夫身上那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波’动，这让雨果嘴角的笑容也不由自主放大了一些。

    何止是雨果和约瑟夫，全场观众都集体起立，送上了最为热烈的掌声，包括坐在雨果左手边的那群人，那个神秘嘉宾也直接站立了起来，礼貌地拍打着自己的双手，包括那个疑似睡着了的大个子也慢了一拍站立起来，懵懵懂懂地一起鼓掌。

    今天现场的观众并不多，估计未满两百人，而且中途还被凯瑟琳赶走了一个，但是这并没有坐满的观众席此时却爆发出了最炙热的应援，这雷鸣般的掌声就是来自观众发自内心的叫好声。在剧院这样严肃正规的场合里，没有尖叫声没有口哨声没有欢呼声，只有孤单的掌声，但是现场如同‘潮’水一般连绵不绝的掌声却是对舞台上演员们最直接的肯定，仅仅是掌声所构成的赞誉却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震撼着雨果的心灵，这才是真正的现场表演！

    雨果不知道自己到底鼓掌了多久，但是现场所有观众就这样傲然站立着，如同笔直的青松，不断地鼓掌着，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十五分钟，时间的流逝根本就不重要，雨果只知道自己变得红肿的双手将内心的‘激’动完全宣泄了出来。也许，只有在戏剧、歌剧这样的场合里，才会出现长达数十分钟的鼓掌，因为这是观众表达内心情绪的唯一方式，同时也是观众回馈演员们的唯一渠道。

    由于现场的掌声太过热烈，使得演员不得不前后三次上台谢幕，其中凯瑟琳更是单独赢得了一次长达三分钟的掌声，这就是百老汇的魅力。观众的喜好在第一时间就呈现出来，观众对于演员的满意也如此直接没有任何遮掩地表现出来，同时观众对于演出的感官也赤果果地就大白天下，这对于演员来说是打击更是动力，足以成为检验演员表演最为真实的试金石。

    “你刚才对剧目的评价，很正确。”掌声逐渐回落下去之后，左手边传来了一个搭话的声音，这个声音很是特别，有些沙哑，但却十分温和，并不响亮，反而显得有些温声细语，进入雨果耳朵里时，一种熟悉感就扑面而来。“我刚才还在好奇，我是不是见过你，现在看来，显然我没有认错人。”

    雨果下意识转过头看了过去，嘴里也同时说到，“谢谢……”然后雨果就看到了眼前的男人，刹那间就好像被闪电击中一般，直接愣在了原地，后面的话语直接就被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的男人有着苍白的面容，一双红润的双‘唇’格外显眼，他的鼻子显得笔‘挺’而尖锐，彷佛一把利刃一把将他的脸孔分割成为两半，那并不明亮的眸子画着浅浅的下眼线，一头黑‘色’的微卷长发随意洒落在肩头上，此时他已经将自己的礼帽戴了起来，遮挡住了约莫三分之一的脸孔，但即使如此，这张脸孔还是如此清晰而熟悉，甚至比雨果对自己的这张脸都更加熟悉。

    雨果虽然在这里已经生活了超过一年时间，但他对于自己的这张脸依旧会有些不熟悉，甚至在许多瞬间他都会看着自己的脸发呆，然后一头的问号，“这是谁？”

    但即使雨果不认识他自己的这张脸，他也绝对不可能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庞，而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让经历过不少大场面的雨果刹那间陷入了哑口无言的境地，就像一个傻乎乎的呆子一样站在原地。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男人，在漫长的音乐长河之中也仅有一个，永远无法复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