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果开始坐下来阅读剧本时，萨摩拉就在旁边静静地站着——尽量不让自己妨碍其他人的工作，然后他就看到原本还有些懒散的剧组刹那间雷厉风行起来，所有人走路都带着风，将整个速度就提了起来，不到一刻钟时间，史黛西就走过来低声告诉萨摩拉，“已经全部准备好了，雨果呢？”

    萨摩拉哪里知道，他看着正在认真阅读剧本的雨果，也不知道是应该直接打断雨果，还是应该再等等，这种事情约瑟夫也没有交代过，萨摩拉站在原地就有些慌了，毕竟还是没有经验。

    还好雨果已经拍摄过几部戏了，经验十分到位，他主动抬起头来，四周看了看，然后就看到了史黛西，微笑地说到，“三分钟。”史黛西立刻点了点头准备去交代工作人员了——三分钟之后开始拍摄，雨果看向了萨摩拉，“遇到这种事，你提醒我一下，我会给你时间的，然后让剧务和导演他们进行协调。我没有准备好，我会直接告诉你的。”

    萨摩拉点了点头，记了下来。雨果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就低下头继续背诵剧本了。

    昆汀的作品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话痨，他和伍迪-艾伦是好莱坞有名的话痨导演，而他们作品的台词虽然啰嗦但却都带有特色，这些话痨就是他们为电影注入的精华部分，所以演员不仅要把台词背诵流利，而且还要理解其中的含义，用导演希望的方式呈现出来。

    三分钟转瞬即逝，雨果却是有一些紧张，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雨果都完完全全得和演技隔离了开来，现在再重新投入表演状态，雨果觉得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今天要挑战的还是黑色喜剧，这就让事情变得更加困难了。

    雨果站起来在原地跳了几步，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就拿着剧本走向了史黛西，此时史黛西站在一辆复古轿车旁边，轿车被放在一个拖车上，拖车的发动机已经启动，做好了随时开拍的完全准备。史黛西见雨果和塞缪尔汇合之后，简单讲解了一下接下来昆汀镜头的走向，然后就让两个人坐上了车。

    今天开场这场戏拍摄难度十分低，就是雨果饰演的文森特和塞缪尔饰演的朱尔斯坐在车子里的一段对话，前后就两分钟左右的戏份，拍摄并不困难，效果取决于演员的表演。

    这两分钟的对话其实与剧情联系并不紧密，但却是奠定影片黑色幽默的一场戏，和“落水狗”电影开始时餐厅对话那场戏有异曲同工之妙，通过对话将角色的性格一点点勾勒出来。但是由于昆汀作品之中角色的发挥余地都比较局限，也就是说角色的个性都不会太丰富，所以开场这一场戏基本上就可以说是角色性格的基调了。这也就意味着，虽然简单，但重要性却不容忽视。

    坐到副驾驶座上之后，雨果和塞缪尔先拿着剧本彩排了一遍，这不仅是为了彩排，也是为了演员寻找状态，不过雨果还是觉得他对文森特的表演抓得不够准确，于是他就把昆汀招呼了过来，“昆汀，文森特这个角色你希望我放松一些，还是拘谨一些？”

    雨果现在也算是有经验的演员了，他知道与导演的沟通是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而且文森特这个角色与雨果之前的工作都不同，雨果没有一个着力点去发力，所以他需要有更多属于自己的理解。

    昆汀倒是大喇喇的，“我给你足够的发挥空间，你呈现出自己的理解，然后我们看看画面上的效果，再来讨论，怎么样？”“低俗小说”也就是昆汀的第二部作品，他对表演的认知自然没有雨果、塞缪尔这些专业演员深刻，所以他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把表演决定权交给演员自己处理。

    雨果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目送着昆汀走回了摄像机后面，然后深呼吸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塞缪尔看着如此紧张的雨果，呵呵地笑了起来，“不用太紧张，按照你的理解来就好。”

    雨果朝着塞缪尔笑了笑，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说实话，大半年没有演戏了，雨果也觉得有些骨子痒，当他又即将投身于一个全新角色的时候，除了紧张之外，内心的兴奋也像是蝴蝶翅膀一般开始扑扇起来，这让雨果深刻地感受到自己骨子里对演技的那种狂热和骚动。

    但是昆汀那一声“开拍”喊出来之后，雨果却总觉得有一点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这让雨果才说了两句台词之后，就主动喊了“卡”，然后连忙向剧组成员表示了自己的歉意，“真的对不起，给我一分钟调整一下。”

    雨果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拍摄“闻香识女人”时的菜鸟了，经过之前几部电影的累积，他已经是一名十分出色的演员了，所以他闭上眼睛让自己略显烦躁的心绪沉淀下来，调整状态之后重新开始拍摄。

    第二次拍摄显然就好多了。

    朱尔斯缓缓地开着车，随意地说到，“告诉我大麻酒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你想知道什么？”文森特显得十分配合，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

    “在那儿吸大麻不犯法？”朱尔斯好奇地问到。

    文森特立刻就开始洋洋洒洒地说了起来，“没错，但并不绝对。你不能随便走进一间餐馆，然后就开始在那里卷大麻。我的意思是，如果想抽烟最好在家里或者指定场所暗爽。”

    “就是那些大麻酒吧？”朱尔斯表示没有听懂。

    “好，这样说吧。”文森特决定解释得详细简单一些，让朱尔斯明白，“购买大。麻是合法的，拥有大。麻是合法的，如果在大。麻酒吧里，贩卖大。麻也是合法的，携带大。麻也是合法的，不过听好了，要是被荷兰条子拦下来了，他们不能搜你的身，他们没有这个权力。”

    “我勒个去，我要去，我一定要去！”朱尔斯立刻感叹起来，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这让文森特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可是这时昆汀那刺耳的“卡”就传了过来，刚才的拍摄十分流畅也十分顺利，而且雨果那么大段台词都没有任何卡壳也没有出错，居然被昆汀打断了，这让剧组许多人都流露出了不解，萨摩拉更是一头雾水看向了昆汀。

    昆汀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小跑着追上了拖车，站在副驾驶座旁边对雨果说到，“刚才的表演其实没有问题，但我总觉得……你知道，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雨果自己也点了点头，这一次表演他也是按照自己以前的做法去经营的，理解角色、挖掘角色，然后通过自己的理解呈现出来，但莫名地，雨果就觉得缺少一点什么，说玄乎一点就是火花，说实际一点就是人物性格立刻就蹦出来的亮点。

    昆汀站在原地想了想，“雨果，你知道，我对演技研究不多，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应该再放松一些，又或者，呃……再紧张一些？”

    “昆汀，我可以吗？”塞缪尔坐在驾驶座上出声说到，得到了昆汀点头回应之后，塞缪尔迎向了雨果转过来的目光，“雨果，我觉得你还是太紧绷了一点，你总是想着喜剧、想着幽默，但这种紧绷的感觉反而会制约你的发挥。你知道，也许你表演过程十分流畅，根本看不出来，但台词呈现出来的效果却缺少火花，就是因为你内心深处还是显得刻意了一点。”

    塞缪尔的话让雨果陷入了沉思，“不过，如果要我提出改进的意见，抱歉，我也没有办法，你刚才的表演看起来很完美……”塞缪尔也是一脸的爱莫能助，这让雨果坐在副驾驶座上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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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再起 600 抽丝剥茧

    东山再起 600 抽丝剥茧　　雨果遇到了挫折，而且是一个巨大的鸿沟，但他并不打算举手投降，相反，他还燃烧起了旺盛的斗志，他渴望能够取得突破，在演技上取得更大的突破，雨果希望能够成为那种用灵魂用生命在表演的演员，那种酣畅淋漓的宣泄感让人如此迷醉。这也是他坚定不移选择了“低俗小说”的重要原因。

    文森特是一个普通人物，没有特点的普通人物，但这样的说法也是不正确的，因为世界上任何一个普通人也都是有属于自己的个性，包括“没有个性”也是一种个性，如何将一个碌碌无为的平凡人呈现出来也是有难度的。更重要的是，当一个普通人物出现在电影里，只要他和剧情推动有关联，那么他就有属于自己的个性，就算是在“变形金刚”、“速度与激情（fast。furious）”这样不是以人物为卖点的作品之中，人物也是有自己个性的。

    以“克莱默夫妇”为例，这部电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达斯汀-霍夫曼和梅丽尔-斯特里普两大山脉的演技碰撞，那么达斯汀所饰演的泰德-克莱默真的是没有任何特点的一个普通人吗？显然不是。

    泰德是一个普通人，他并不是沉默寡言，把对儿子的爱藏在冷酷的外表下；也不是爱意勃发，非要和儿子做平等的朋友，作为父亲，泰德只是忙碌于工作和儿子之间，顾此失彼，结果两个都没有照顾好。在儿子面前，他没有故作深沉的耐心，也没有被琐碎拖累的厌烦，但是他每一天里对待儿子的温和，为了儿子在一天内忍受屈辱找到工作，这就是最温暖也最简单的父子之情。

    泰德这个略显懦弱却又不乏温和的人物，在达斯汀的演绎之下，没有任何的爆发，也没有特别的着力点，但他却无可挑剔地将泰德对于家庭的眷恋和煦而坚定地呈现了出来，多一分太多少一分不足，达斯汀对于角色的把握，在电影和生活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超越了表演，超越了所谓的灵魂附体，在兴致盎然和意犹未尽之外，捕捉到了关于演技的“度”的最完美演绎。

    达斯汀对于这个角色的演绎，完全地诠释了“最好的演技就是无演技”，换而言之就是，他将角色与自己结合在了一起，让人无法区别出来，这比他在“雨人”之中奉献的表演更值得让人欣赏，堪称是演技的巅峰之作。

    达斯汀就示范了“如何演好一个普通人”的典型范例，他对于演技的“度”的把握在“克莱默夫妇”这部电影之中达到了巅峰。如果单独把这部电影拿出来，试图去分析达斯汀的演技，人们很快就会发现：没有东西可以分析。

    虽然说文森特这个角色比起泰德-克莱默来说深度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但雨果就希望能够在文森特的表演之中触摸到达斯汀当初演绎克莱默这个角色时的状态，哪怕仅仅是窥见冰山一角。

    那么，文森特这个角色到底应该有什么样的个性呢？又或者说，他的普通是怎么造成的，又隐藏在什么细节之下。

    首先，文森特为什么会成为一名黑社会？显然这一点昆汀故事里根本就没有提及，甚至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但雨果却觉得，也许文森特小时候身材弱小，受到了别人的欺负，导致他没有办法参加任何体育运动，也没有办法融入校园群体――甚至可以说他五年级都没有读完就辍学了。

    混迹街头的日子让文森特的个性变得比较容易冲动，他利用自己在欺压下生存所学到的小聪明在街头寻求生存之道，当他赢得了社区帮派老大马沙的认可之后，就付出了所有忠心，甘愿为马沙做任何事，这也使得马沙愿意信任文森特――没有什么人可以比得上一个不够聪明但却又足够忠心的小弟更加可靠了。这让文森特逐渐成长为马沙最为信任的打手之一。

    那么朱尔斯呢？文森特又是怎么和朱尔斯认识的？

    难道只是单纯因为马沙将他们组合在一起吗？显然不应该如此。也许文森特和朱尔斯是打架认识的，不，这并不符合剧情人物性格走向，应该是没有文化的文森特认为朱尔斯很有文化，心生佩服，朱尔斯能够背诵“圣经”，这虽然让文森特觉得有些烦人，但他却觉得这还是有点酷的，而且朱尔斯的见识也十分广，对于女人之事也十分了解，这让文森特更加佩服。

    当然，文森特也不会明显地表现出来，甚至于他都不承认自己佩服朱尔斯，因为他认为他们两个是搭档，是平起平坐的。但平时在交谈时，心理的反应难免会表现出来。

    这样一来，文森特的个性就可以勾勒出来了，他有一点小聪明，但还是有些粗神经，对于细节的事情不太注意；他有一些计谋和胆略，但都上不了台面，遇到事情就会变得一根筋；为了掩饰自己的无知，他总是不愿意把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比如说他即使很佩服朱尔斯，他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表达出来，当然，这也使得他对于“无知”十分敏感，他讨厌别人来挑战他的权威，他可不想要重温小时候的时光了；同时，他又喜欢卖弄，这也是掩饰自己无知的一种方法，但他又足够聪明到不会刻意卖弄，而是隐隐约约地炫耀，比如说他油光发亮的背头，就是如此，但却抹了太多油，“度”没有把握好让他掉了档次；再比如说他喜欢穿着西装，但偏偏满嘴粗话，这就是他与真正绅士的区别……

    仔细想想，其实文森特也不是没有任何个性的，而且昆汀在剧本里也留下了一些空间让雨果进行发挥。

    简单总结起来，文森特的个性就是有点装逼、有点闷骚、有点假正经，表面看起来他没有什么特别的亮点，但是细节方面却可以勾勒出来他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