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选择过去还是选择现在，对于莉娜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困难的选择，虽然雨果也是她的孩子，但那时她身边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有了爱她的丈夫，有了幸福的家庭。

    当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时，詹姆斯只觉得自己脑袋里有太多太多的想法了，一方面他在愤怒着母亲的隐瞒，可是一方面他看着痛苦不已的母亲又十分心疼；一方面他想要告诉父亲，但一方面他又担心事情的后果太过可怕；一方面他对母亲的行为无法认同，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他所熟悉的母亲，另一方面雨果的幸福与他又没有任何关系，他应该考虑的是自己的家人……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蜂拥而来，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经历去关注自己的十六岁生日。

    这对于他们家来说，是一件大事，他突然就多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而且重点是，父亲全然不知道，而母亲也似乎没有坦白的打算，这种感觉真的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如同地狱一般煎熬。

    当然，詹姆斯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反正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从前几次试探也可以看得出来，雨果也完全被蒙在鼓里，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闭嘴，家里的安宁就可以维持下去，同样雨果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什么事也不会有，一切就像从前一样。

    可是……所有一切真的能够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吗？他真的可以永远地将这个秘密保持下去吗？

    詹姆斯知道，这实在太过困难了，得知真相之后，詹姆斯的脑海里就一直在翻滚，他在想着，如果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想，如果两个弟弟知道以后又会怎么样，如果整件事就像炸弹一样爆炸开来会发生什么，父母的婚姻是否会陷入冷战，他们之间是否还能够无话不谈，平静和美的生活是否会掀起惊涛骇浪，他们的家庭是否会破碎……还有，雨果是否会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

    无数种可能就在詹姆斯的脑海中翻滚着，为了家庭的平静，他选择了闭嘴；但是他自己，却没有办法迈过这个门槛。

    理智告诉他，闭嘴是最好的选择，一切都可以维持原状。更何况，现在不知道情况的雨果、父亲、弟弟们，不是都过得很好吗？这样的现状也许才是最好的，母亲不就闭嘴了十几年吗？

    可内心的情感却在告诉他，这不公平，对雨果不公平，对父亲不公平，对他们三兄弟不公平，对母亲也不公平。詹姆斯总是会想起1989年的那一期“洛杉矶时报”。

    在那一次采访里可以看出，雨果是多么希望再次看到自己的母亲。而讽刺的是，雨果就生活在洛杉矶，前后更是多次来到旧金山，而弗兰科一家就生活在帕罗奥多（palo。alto），这个距离旧金山仅仅只有三十英里的地方，而距离洛杉矶也不过是三百五十英里而已，但雨果却从来不知道，自己苦苦寻觅的母亲就在这里。

    如果詹姆斯不知道的话，那就算了，但是他知道了事实的真相，他就没有办法隐瞒，无论是对雨果还是父亲，他们都应该知道真相，至于知道真相之后事情会如何发展，这就不是他需要考虑、也不是他能够考虑的事了。

    十六岁，仅仅只是十六岁的詹姆斯被冲动支配了头脑，他在旧金山加入了“荣耀之路”巡演，他一直都想要寻找机会告诉雨果一切真相，可是，他却总是缺乏一点勇气。

    詹姆斯在脑海里不断描绘着，雨果得知真相之后的反应。是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去寻找母亲呢？还是怨恨不已，埋怨母亲如此多年都不来寻找自己？又或者是遗憾非常，母子两个人距离如此近居然始终都没有见面？

    同时詹姆斯还十分好奇，自己应该如何面对雨果，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不，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他们是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人，那么，他又应该以什么立场来告诉雨果这一切呢？为母亲说话，还是为父亲说话，又或者是客观陈述这件事？

    想到这里，詹姆斯甚至都想过要退缩。

    但终究，詹姆斯还是一路跟随着乐队抵达了休斯顿，詹姆斯下定了决心，决定告诉雨果真相。

    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可是，雨果的反应就让詹姆斯不知所措。

    看着转身离开的雨果，毫不犹豫、坚决果断，詹姆斯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个消息对雨果的冲击远远比自己更加强劲，因为雨果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母亲不仅十八年没有寻找雨果，而且还在帕罗奥多组成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是在这个家庭之中，却没有属于雨果的位置。雨果该多么生气？又该多么愤怒？也许，自己的出现才是对雨果最大的讽刺。

    所以，詹姆斯看着雨果冷静而从容转身离去的背影，只能是站在原地，无法迈开脚步。

    此时雨果脑袋里纷乱的思绪在汹涌着，他很难理清一个思路，因为他根本没有听清楚真相就转身离开了，他下意识就屏蔽了所有的消息。

    雨果不知道莉娜现在生活在哪里，他也不知道莉娜现在到底幸福与否，他甚至不知道詹姆斯是莉娜收养的儿子还是亲身儿子；他不知道詹姆斯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他也不知道詹姆斯的行为背后是否有莉娜指引的身影，他甚至不知道莉娜现在是否就在现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什么想法，说实话，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愤怒？荒谬？可笑？埋怨？伤心？还是无视？

    雨果什么都不知道，他仅仅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莉娜再次出现了，从詹姆斯-弗兰科的口中出现了，而他，拒绝知道进一步的消息。

    原本雨果以为，自己会很淡定，自己会不在意，自己会很从容，可事实是，他的大脑现在一片混乱，只能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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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2章 百味杂陈

    雨果想要理解莉娜，他希望能为莉娜的行为找出一个解释，就好像当初亚当一样。

    想象一下，亚当背负着妻子抛弃他们的事实长达十八年，只是为了保持妻子在儿子心中的完美形象，只是希望儿子不会对生活丧失希望，所以他们总是在争吵着，亚当总是通过责骂和质疑来表达自己的担忧和关心。他们的每一次沟通都剑拔弩张、争执不断，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可是，当雨果知道真相时才知道，原来父亲一直在用他的方式守护着自己，都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种不参杂任何利益、任何私心的情感。那么，莉娜是否也有她的苦衷呢？

    可是雨果此时大脑却一片混乱，很难理清一个思绪。

    也许莉娜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电影演员，她生活在一个封闭的镇子上，对电影也没有兴趣，所以她始终都不知道雨果的存在。可是，如果她真的思念雨果的话，她为什么不想方设法去寻找雨果呢？亚当从来就没有搬过家，他一直都生活在蓝切斯，而雨果的资料更是漫天漫地。

    也许莉娜遭遇到了危险，比如说她现在的丈夫是一个酒鬼或者是控制狂，不允许她寻找亚当和雨果。所以……所以她才派出了詹姆斯-弗兰科来求救。可是，詹姆斯如果是站在莉娜这一边的，愿意来求救，那为什么不报警呢？寻找自己去解救莉娜的话，自己能做的事也很少。

    也许詹姆斯根本就是一个骗子，他只是从兰开斯特以前的采访里寻找到了蛛丝马迹，他就是一个疯狂的粉丝，想要接近自己，所以才不折手段。可是，为什么每一次詹姆斯都欲言又止呢？为什么每一次詹姆斯面对自己时表现都那么奇怪呢？如果他真是骗子，他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和莉娜之间的联系呢？他可不记得自己有在媒体上公开提过母亲的名字和资料。

    也许……也许……也许……也许莉娜真的有苦衷，也许莉娜真的是情非得已，也许所有一切都可以寻找到合理的解释，就好像亚当一样，但是，雨果却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要寻找到事情的真相。

    雨果离开了走廊之后，走到了咖啡屋，远远地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卡梅隆，但是他却停下了脚步，依靠在咖啡屋旁边的墙壁上，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需要冷静一下，可是大脑里的思绪却依旧在沸腾着，就好像火山口一般，那汹涌的岩浆根本没有办法冷却下来。

    在兰开斯特的灵魂深处，他依旧是埋怨莉娜的。不管他和亚当是否达成了谅解，他都在埋怨着母亲，因为母亲在他八岁离开时把他留下了。

    也许一切就像是亚当之前所说，是亚当赶走了她，她不得已的情况下彻夜逃离，但她甚至没有和自己说过一句“再见”，这对于兰开斯特来说，是无法原谅的，他是如此思念母亲，但她却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

    更不要说后来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他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母亲就是抛弃了自己，因为自己也是母亲追求新生活的包袱，自己也是母亲向往大城市的阻碍。

    这种想法猛烈地冲击着兰开斯特的想法，十八年没有联系？这并不奇怪，因为当初她选择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之后她就没有想要回头的意思――即使她想要回头，估计她也错过了机会。

    正是这种怨恨让他失去了理智，他一厢情愿地相信了父亲的说辞，因为他需要一个怨恨的对象，他才能转移被母亲抛弃的伤痛，他才能坚持下来。所以，他从来都不愿意去思考父亲说辞里的漏洞，他也从来不愿意去为父亲着想，怨恨着父亲就是他坚持下来的唯一动力。

    所以即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即使亚当不断在劝他，雨果也下意识地排斥去寻找莉娜，因为他依旧没有办法释怀，他对莉娜始终还是有怨恨的，哪怕这种埋怨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逐渐被隐藏到了记忆深处，但只要再提起来，依旧难以释怀。

    可雨果不去挖掘真相，不代表真相就不会被揭晓。

    雨果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莉娜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自己应该怎么办？这件事是十分有可能的，因为“雨果-兰开斯特”这个名字在全美国的影响力已经逐渐脱离了娱乐圈，开始在社会版面出现，生活在美国某个角落里的莉娜认识到雨果，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还没有等雨果想好自己的应对态度时，真相就这样不期而至了，而且还是以一种最为荒谬最为可笑的方式：莉娜没有出现，一个自称是她儿子的人出现了。这让雨果感觉到荒唐，这让雨果感觉到无语，这让雨果感觉到混乱，这让雨果感觉到……愤怒。

    他不知道詹姆斯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不知道詹姆斯是莉娜的亲身儿子还是领养孩子，他不知道莉娜现在到底是幸福还是凄惨，但他……就是愤怒，愤怒到他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应，于是他从容地给予了回应，就好像詹姆斯口中的莉娜根本不是自己所知的那个人一般，然后离开；愤怒到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在他意识到之前，泪水就已经沾满了眼眶。

    更为可笑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去年的夏天雨果就已经彻底完成了灵魂的融合，所以他可以深刻地感受到灵魂深处那种炙热的汹涌，那种被抛弃下来的伤心，那种被遗忘在身后的埋怨，那种被嫌弃碍事的灰心，几乎要将他啃噬干净。

    内心各种各样的想法在不断汹涌翻滚着，那错杂的思绪搅合在一起落到舌尖上，却变成了无尽的苦涩，雨果第一次知道，原来所谓的百味杂陈品尝到最后，居然是苦涩，那可以让胆汁都吐出来的苦涩在舌尖上翩翩起舞，即使是握紧拳头、咬紧牙根也无法忍受，因为心脏传来的炙热和疼痛让眼眶的泪水开始沸腾。

    深呼吸，再深呼吸……继续深呼吸，雨果将脑海里无数纷乱的思绪强势压制了下去，然后将眼眶里那滚烫的泪珠用力抹去，双手似乎太过粗暴而导致眼眶有些隐隐发疼，但他却根本不在意，闭上眼睛再次深呼吸，然后他这才朝咖啡屋走了过去。

    听到了呼唤，卡梅隆抬起头来，朝着雨果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怎么样，你想喝什么？你明天有演出，是不是要保护嗓子？”

    雨果嘴角含笑地摇了摇头，“不用，我不抽烟，所以咖啡什么的没有关系。你怎么还没有点呢？该不会是等我过来吧？”

    卡梅隆耸了耸肩，“我其实才坐下来一会呢，你就过来了，我还没有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