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雨果的心情就有些沉重。兔子先生的话语不过三言两语，支离破碎、苍白无力，甚至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更不要说让人感动得潸然泪下了，但他那简单的故事里却充满了无奈和心酸。

    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所有的甜蜜、辛苦、艰难、争吵、对峙、幸福、开怀都在一方转身的那一刻化为乌有，然后变成了永远无法改变也无法前进的回忆。

    很多时候，回忆是伤人的。

    雨果听到了兔子先生声音里的哽咽，心底也在微微颤抖着，脑海里的火花就这样点燃起来，他的指尖和冰冷的琴弦触碰到了一起，轻轻一勾，木吉他那清新而动人的弦音就响了起来，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指尖的触碰就已经勾勒出一阕旋律了，那微微的颤抖是音乐旋律的构成，更是内心情感的共鸣。

    这个世界上最动人的旋律永远都是内心最真挚的情感，就如同此时，仅仅只有木吉他，没有任何其他乐器，却将内心的汹涌和沧桑都勾勒出来，仅仅是两个八拍，就让人眼眶泛红。

    “你曾紧握着我的手，但最终你还是离我而去，也许我再也不会与你相遇。告诉我怎样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没有了爱，生活将会如何？每一个了解我们的人都知道，我们一直同甘共苦，我根本不想要这所谓的自由。这所有的痛苦，会自己消失吗？”

    十年之间紧紧握住的手，却突然松开来了，然后分道扬镳，开辟出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但告别过去，真的那么简单吗？

    雨果那略微低沉还带着一点点沙哑的嗓音通过话筒传了出来，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沧桑融化在那伤感优美的旋律之中，这不是“晒伤（sunburn）”那样的民谣，而是纯粹的摇滚，金属摇滚，只是此时缺少了鼓点和贝斯，略显单薄，但木吉他的柔情细腻却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发挥，这让现场所有观众都安静了下来，那种震撼扑面而来：原来金属摇滚也可以如此演绎。

    “这所有的痛苦，会自己消失吗？”这一个简单到苍白的疑问，却充满了绝望的悲痛，彷佛就看到那一双饱含泪水的眸子抬起来，盈盈泪光之中折射着内心的苦涩和痛楚，刹那间化作一个黑洞，将所有人吞噬进去，然后被无边无尽的黑暗所包围。

    三言两语之间，兔子先生的心境就清晰地勾勒了出来，整个人就彷佛漂浮在半空中，看不到未来也回不到过去，只能被无力地挂在半空，无论如何用力挣扎，也无法摆脱无法逃离，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将所有生机所有欢乐都吞噬殆尽。

    “每当我环顾四周，却总不见你的身影，我知道，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i。got。a。long。long。way。to。go），在能够向你告别以前……”

    雨果的嗓音伴随着吉他弦音开始发酵上扬，刹那之间所有的负面情绪就这样宣泄了出来，就好像夏日里的雷阵雨一般，上一刻还是阳光明媚，下一秒就暴雨来袭，豆粒大的雨滴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片。

    兔子先生突然就这样被击溃了，浑身的所有防线都被击溃，他狼狈地耷拉下了肩膀，像一个被妈妈丢弃在游乐园的三岁孩子一般，周围的喧闹依旧，但他却在嚎啕大哭，却没有任何人理会他，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单地大声哭泣着，世界的喧闹和火热只是让他的孤单变得更加悲伤。他想要找到一个出口，但一切只是徒劳，只能站在原地不断徘徊。

    那种孤单，那种绝望，那种悲伤，就如同闪电一般击中了他的内心，让所有防备土崩瓦解。

    “哦……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在能够向曾经的生活告别以前，忘却你，忘却你。”

    雨果的歌声如泣如诉，宛若冲向风暴的勇士一般，将内心深处所有痛苦都酣畅淋漓地宣泄了出来，泪水融化在暴雨之中，天空电闪雷鸣，但他却无所畏惧，愤怒地将情感完全释放出来，那来自灵魂的歌声直通云霄。

    十年，漫长的十年，走过这十年需要耗尽无数的力气，而忘记这十年需要更多的能量，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忘记这十年以前，在忘记十年生活里所有的点点滴滴以前，在忘记携手走过着十年的“你”以前，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只是，这一次，这条路上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了，孤单、寂寞、恐惧、悲伤、伤痛，都只剩下独自一人来承认，这条路，太辛苦太痛苦太艰难。

    “漫漫长路（long。long。way。to。go）”，一如过来的十年一般，未来的道路依旧漫长而迷茫，其中的苦涩只有自己能够品尝。泪水，在这一刻就瞬间决堤，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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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1章 情绪宣泄

    1975年的夏天，莉娜-兰开斯特离开了蓝切斯，朝着自己的梦想展开了翅膀。亚当-兰开斯特试图挽回，试图争取，试图奋斗，但却无济于事，他只能选择了放手，所以他在莉娜寄回来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然后去申请注销了他们的婚姻关系。因为亚当知道，他必须放手，他还有雨果。

    告别了亚当和莉娜记忆中的美好十年，亚当将所有心思都集中到了雨果身上，为了保留莉娜在雨果心中的完美形象，为了让雨果能够健康地成长起来，亚当背负上了枷锁，把他自己锁进了一个牢笼里，永远地被困在了蓝切斯的小镇里。

    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十九年过去了。

    亚当到底花费了多长的时间走完告别莉娜的那条漫漫长路，亚当又是如何在雨果的仇恨和排斥之中如何坚持到今天的……雨果不得而知，只是每当他想起亚当那僵硬而凶狠的脸庞，内心的情感就在汹涌着，他没有办法不痛恨莉娜，因为莉娜的自私，亚当不得不背负这样的枷锁；他同样也痛恨自己，因为他的盲目，亚当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他。

    “这样的痛苦，会自己消失吗？”

    雨果是在替兔子先生问，是在替亚当问，也是在替自己问。

    “美好的记忆给我的伤害让我无所遁形，打开电视，看到的彷佛是你，人群中总有人和你相像，你的身影无处不在，我尝试着不去在意。”

    都说回忆是美好的，都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但很多时候，曾经拥有的回忆却会成为伤害自己的最佳利器，而且没有防备的可能，没有抵抗的能力，没有还击的余力，只能是在回忆的压迫之下苟延残喘。

    人群之中那似曾相似的面孔，熟悉环境里那恍惚闪现的画面，日复一日生活里那不断反复的记忆……就好像是毒药一般缓缓啃噬着自己的内心。

    所以，兔子先生说，“我试图忘记她，我试图继续前进，但，但这真的太困难了。”

    所以，雨果在那动人的旋律之中编织着令人心碎的画面，“每当我环顾四周，却总不见你的身影。我知道，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在能够向你告别之前，哦，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在能够向曾经的生活告别以前，向你告别。”

    雨果的眼眶不由自主也有些湿润了，他知道离别总是如此痛苦，回忆总是如此伤人，但这却也恰恰就是人生，此刻的现在会在下一秒变成回忆，而现在的下一秒也就是此刻的未来，如果永远沉浸在过去里，那么最终只是将自己束缚在永无止境的“回忆”里，永远都看不到未来。

    雨果是这样的，他作别了乌玛，不恨不怨，就如同是一个陌生人，所以他能够潇洒地继续前进，但乌玛却始终被困在了内疚的过去里；亚当是这样的，他告别了莉娜，将年少轻狂时的回忆都留在了过去，一笑泯恩仇，他挥别了莉娜，只是守着雨果过日子。

    雨果相信，兔子先生也应该这样，不是说时间会治愈一切，而是自己会拯救自己，事实上，能够拯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我祝福你的一切，希望你得到一切美好，我只是希望你偶尔记起我，尽管现在我如此伤怀，但我终究会找到我的所爱，这一刻终将来到，而我也终将昂首向前。”

    雨果高声歌唱到，将内心的释然都编织在旋律之中释放了出来，这是一首金属摇滚，不是缠绵悱恻的悲伤情歌，也不是怡然自得的清新民谣，而是把内心所有负面情感都酣畅淋漓宣泄出来的金属摇滚，所以当演唱到副歌时，雨果的嗓音开始释放出惊人的能量，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呈现在旋律之中。

    兔子先生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他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整首歌之中，那旋律那歌词，就彷佛在他的灵魂深处唱响一般，不断撕裂着他灵魂的每一处，将负面情绪释放出来，就好像一点一点将毒素挤出来一般，那种痛苦那种挣扎让他宛若在荆棘丛中翩翩起舞，火辣而刺骨的痛楚让泪水来得如此汹涌，如此不讲理。

    何止是兔子先生，此时整个现场都陷入了那种揪心的情绪之中。

    也许不是每一个人都经历过那种漫长的情感历程，也许不是每一个人的爱情都轰轰烈烈刻骨铭心，也许不是每一个人的生活都跌宕起伏；但每个人生命之中都有属于自己的挚爱，也许是家人也许是爱人也许是朋友，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别离属于自己的故事，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感情经历，此时，雨果隐藏在歌声之中的情感却是如此真实如此动人，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踩着温柔而细腻的脚步，在自己意识到之前，泪水就已经盛满了眼眶。

    坐在红色沙发椅上，杰此时的情感也有些澎湃汹涌，杰和他的妻子梅维斯1980年结婚，但他们两个并没有孕育孩子，而是选择成为了丁克家族。可是在九十年代初，“丁克家族”这个词汇甚至还没有出现，在西方世界里也不是普遍现象，他们两个人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可梅维斯却始终握住了他的手，一直坚持了下来。

    去年，杰的母亲去世了；紧接着今年，杰的父亲也去世了。这对于杰来说是无比艰难的一段日子，但他却因为有梅维斯的陪伴，这一路才不孤单。

    “漫漫长路（long。long。way。to。go）”，这不仅仅是忘记一段感情的时间，同时也是将一段感情坚持到最后的时间，特别是在好莱坞这个繁华世界，要坚持一段真挚的情感到底有多么困难，只有局中人才知道。此时此刻，杰忽然就想到了梅维斯陪伴自己走过的十几年岁月，内心的汹涌刹那间让他有些失态。

    “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在能够向你告别之前，哦，我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在能够向曾经的生活告别以前，向你告别。”

    雨果的歌声在讲堂里逐渐消散，但却久久不停，就好像是茉莉花香一般，花瓣已经凋零，但香气却在空气之中萦绕，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要闭上眼睛，用鼻翼去静静地感受着那种波澜。汹涌的心湖，在午后那慵懒的阳光之中逐渐平复了下来。

    兔子先生依旧站立着，他脸上依旧挂着泪水，但嘴角的笑容却悄然勾勒了起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杰连续深呼吸了两下，“很好，雨果你让‘今夜秀’变得很糟糕，我已经开始担心收视率问题了。”这简单的一句话让现场观众都轻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有些零零散散，显然大家都没有从情绪之中摆脱出来，包括杰，包括雨果，“但……你确定这是你刚才临时创作的，因为你知道，我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就抱着一把吉他，然后突然……蹬蹬蹬，音乐就这样冒出来了，然后现场就稀里哗啦地乱作了一团……”

    杰的形容让现场的观众们全部都爆笑了起来，刚才那种动人的场景被杰这一搅合，顿时就充满了喜感，观众们这才发现，他们眼泪鼻涕都混杂到了一起，好不狼狈。更为搞笑的是，现场聚集了近八十名记者，他们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在慌张地整理仪容。

    但毫无疑问的是，比起上次的“奥普拉脱口秀”来说，这一次有记者有观众一起在现场见证了刚才的神奇时刻，更是一起见证了雨果指尖之下音乐所带来的震撼。

    雨果呵呵地轻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确定刚才的描述是一件好事吗？如果是好事，我就承认我是现场创作的，如果不是，那么我会坚决否认这件事！”

    雨果的回应更是让所有人都大爆笑起来，就连兔子先生都再次跳跃起来，用全身的动作表达了对雨果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