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雨果依旧是挂着微笑，时时刻刻都在向人们微笑着、点头着，绅士有礼。但现在的雨果却彷佛空气一般，他即使就站在不远处的角落也没有人会注意，甚至有时候一大堆人站在一起聊天，许久许久之后才会猛然发现雨果居然也在――因为雨果一言不发就站在那里，脸上始终挂着客套而礼貌的笑容，但却没有任何存在感。

    这个过程实在太过神奇太过生动，几乎就是雨果不断打磨自己演技的整个过程，每天都有一点变化，这也就意味着雨果每天都在做调整，他一直在寻找最合适的表演节奏，最适合无名氏的形象特征。

    虽然布拉德不想承认，但他真的被雨果吓到了。旁人说雨果为了演技如何废寝忘食、又是如何认真投入、还是如何走火入魔，布拉德听来都觉得是假话、是吹捧。可真正经历过之后才知道，雨果为了表演付出了多少努力，传言根本无法传递出整个过程的艰辛和骇然。

    面对巨大的压力，要么屈服退缩，要么奋力爆发。布拉德选择了后者，他不仅没有觉得颓废，反而被激发出了更加强大的斗志，他一直都知道雨果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而他也从来都没有害怕过。

    于是，比起默默打磨演技的雨果来说，布拉德的拼命三郎形象就在剧组慢慢传播了开来。

    此时正在拍摄的是雨果进入剧组以来的第二场戏，他们离开了伯班克的摄影棚，来到了洛杉矶的大街上进行封街拍摄，但这场戏对雨果的演技考验并不多，因为他和第一场戏一样，需要穿着风衣、戴着帽子，将整张脸都隐藏起来，此时还没有到揭晓他真实身份的时候。

    这场戏是布拉德饰演的米尔斯和摩根饰演的沙摩塞顺藤摸瓜寻找到了无名氏的家里，这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线索，米尔斯根本不相信这个线索指向的人物就是凶手，而沙摩塞也有些犹豫不决，只是觉得“既然没有其他线索，求证一下也好”。但没有想到，就是这个没有给予任何希望的线索却帮助他们找到了无名氏。

    无名氏也没有预料到他们如此快就找到自己，于是只能落荒而逃。沙摩塞因为年纪大，跟不上速度，被留在了后面，而米尔斯则追逐着无名氏一路狂奔。现在拍摄的就是这场追逐戏。

    追逐戏之中对雨果演技的最大考验就是无名氏的脚受伤了，他跑步时并不利索，除此之外他就是慌张地逃跑。但是整场戏却十分消耗体力，因为整个追逐戏分为三个部分，室内楼上楼下的追逐，然后大街上的追逐，最后是偏僻死胡同的博弈。

    室内的追逐戏就整整拍摄了一个上午，来来回回跑了至少有三十次，好不容易才从室内转战到大街上。由于大卫希望营造出阴郁而灰暗的影像色调，所以把情节设定在一个倾盆大雨的天气里。

    雨果率先登场，他在繁华的车阵之中连滚带爬地仓皇逃避，特别是积水的街道不断打滑，给雨果制造了许多麻烦，之前拍摄过“生死时速”的经历给他带来了不少经验，但即使如此，雨果还是和一辆准备要拍摄连环撞车的特技车辆撞到了一起，还好不是正面相撞，只是磨破了一大层皮罢了。前前后后跑了十四回，这才完整地按照大卫的要求把他的部分都拍摄完成。

    随后就是布拉德的追逐戏份了，由于雨果都没有使用替身，所以布拉德也拒绝了替身的要求，亲自上阵。这不仅是演技的较量，更是气势的较量。

    在大卫的“开拍”喊声之中，布拉德就朝着并不湍急的车阵冲了出去，可是洒水车制造的大雨磅礴，视线几乎完全被遮挡住，布拉德脚底一打滑，整个人就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一辆黄色的车子就从他面前滑过。

    “砰”地一声巨响，布拉德就和车子狠狠地撞到了一起。
------------

第1180章 搏命演出

    “砰！”布拉德整个人奋力往前冲，那猛烈的惯性直接狠狠地砸向了那钢筋怪兽，现场工作人员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看到布拉德的左手试图寻找支撑点又或者是试图平衡身体，直接就朝着车子的挡风玻璃砸了过去。

    “哗啦”一下，暴雨之中就可以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布拉德整个左手就没入了挡风玻璃之中。

    “卡！”大卫-芬奇心惊肉跳的喊声第一时间就响了起来，“噢！”整个片场都响起了一片惊呼声，大家都龇牙咧嘴地替布拉德感到疼。看到如此场面，几乎每个人都忍不住皱眉起来。

    最主要是因为雨果就在刚刚才和车子撞到了一起，结果磨了一大块皮；现在布拉德又再次撞了上去，而且看起来比雨果要严重多了，所有人都担忧地把视线投过去，经历了刚开始的惊呼，现在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让大卫呼喊剧组医生的声音可以传播出去。

    布拉德知道自己刚才用力过猛了，所以脚底一打滑就根本控制不住，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而且他的视线全神贯注地看着站在街对面帮助他对戏的雨果，完完全全投入了角色之中，这种忘我之境让他居然没有看到横穿过来的车辆。

    左手传来了尖锐的疼痛，刺破了皮肤不断往骨头里钻，虽然大卫随即就让消防车停止洒水，但是车顶山流下来的水还是不断往他伤口里灌，这让布拉德连续打了几个冷颤，等医生的声音靠近时，布拉德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整个左手都麻木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布拉德连连喊着，试图让其他人安心，但此时根本没有人相信他，所有视线都集中在医生身上，布拉德这才有时间转头去看自己的左手，上面刺着好几块玻璃碎片，在手背上划出一道巨大的伤口，鲜血就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这画面实在太过惊悚，以至于布拉德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手，话语也就卡在了喉咙里。

    “不行，伤口太大了，而且容易感染，必须手术缝合。( )”医生简单快速地进行了检查，几块玻璃碎片都刺得不太深，而且没有扎到血管，所以可以直接拔出来，但是撕裂伤口却太大了，现场简陋的情况根本没有办法进行处理。医生很快就做出了判断，他一边抬头对大卫说到，一边低头从自己的随身医药箱里寻找消毒的药品。

    大卫也没有犹豫，左右看了看，就找到了布拉德的助理――经纪人马丁自然不可能随时都在剧组待着，而布拉德现在还没有经理人，“赶快叫救护车，把布拉德送去医院进行消毒缝合。”

    其实大卫也因为担心过这场戏会遇到问题，毕竟让普通人在街道车阵之中狂奔，这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但雨果和布拉德两个人都坚持亲自上阵。考虑到整部戏也就只有这一场算是正面打斗戏，而且街道上的车辆也都是专门工作人员在驾驶，所以大卫也就点头答应了。

    没有想到，结果两名演员都受伤了。

    布拉德却是立刻就阻止了大卫，“不要着急……噢！”布拉德眼睛几乎都要凸出来了，因为医生正在为伤口进行简单的消毒，刚才已经消失的疼痛刹那间又回来了，伤口处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一般，又痒又疼，让布拉德忍不住就想要站起来扭扭身子。

    可随即布拉德就紧紧地咬着牙齿，看了一脸担忧站在不远处的雨果――此时雨果和其他工作人员都站在了约莫五步远之外，关切着布拉德的情况。布拉德当然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但他却怀疑雨果的担心到底有几分是真诚的！

    不过布拉德却清楚地知道一件事，这一次的竞争无关生死，但却高于生死！他绝对不能再输给雨果，即使只是气势之争也不行！“大卫，如果我从医院包扎回来，这就意味着不能连戏，之前我们室内完成的工作都必须推翻重来！”布拉德紧紧地咬着自己的牙齿，忍着疼痛，坚定地说到。

    大卫被布拉德说得一愣，他们今天已经工作了近五个小时，才刚刚把室内戏份拍摄完成而已，期间的辛苦不言而喻。但大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摇了摇头，“戏份重拍就重拍，我相信大家都没有问题。还是你的伤更加重要。”

    “那再之前的戏份呢？我的伤口又怎么解释呢？”布拉德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血肉外翻的模样真是太让人倒胃口了，但他还是忍痛继续说到，“我觉得不如这样，让安德鲁看看能不能把这场戏也加入到剧本里，镜头我们照用，然后我继续追逐雨果，等把这场追逐戏全部拍摄完毕之后，我再去包扎。故事就得到了解释：我就是在追逐过程中受伤的，包扎伤口也就不必要遮遮掩掩了，这也不会影响到拍摄进度。”

    布拉德刚开始的时候还是没有想法的，但说着说着，大脑就被无比的疼痛刺激到了，想法反而逐渐成型，等他把想法一点一点挤出来之后，越发觉得可行，精神也恢复了过来，闪烁着亮晶晶的眼神看向了大卫。

    大卫站在原地犹豫了，他必须承认的是，布拉德说的很有道理，可问题是，演员受伤的情况下拍戏这并不是没有的――相反还十分频繁，但今天这场戏却是大雨磅礴，布拉德的伤口如果一直在水里泡着，接下来引发了炎症等等，本来还没有什么的伤口势必就要麻烦起来了。

    布拉德却察觉到了大卫的迟疑，他的信心立刻就起来了，反手抓住了医生的手，“医生，你说，我先把这场戏拍完，然后再去缝合，是不是没有关系？”

    医生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布拉德抓得隐隐发疼，不由惊讶布拉德此时的激动，“客观来说，这个伤口没有触动到血管和筋骨，稍微迟一点缝合的确是不会有大碍的，但是……”医生后半句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被布拉德急切地打断了，“大卫，你看！医生也同意了！”

    大卫却是一脸无奈地看了布拉德一眼，演员的敬业和积极固然让他高兴，但他却不能拿演员的健康冒险，“医生，但是什么？”

    医生这才接着说到，“但是我先必须进行消毒，而且一会消防车还是会继续洒水吧？”大卫点了点头表示肯定，“那么我必须对他的手做一个简单的包扎进行防水，不过效果肯定不会太好，还是必须尽快去医院。”

    其实医生这话就等于是同意了布拉德的猜测：推迟去医院缝合也不会有大事，但大卫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们拍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真的没关系吗？”

    医生倒是哑口了，怎么可能没关系，当然有关系！又是跑步又是洒水的，伤口什么时候会发炎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可是医生的话语没有来得及说出来，他就再次感受到手腕传来的疼痛，一低头，就看到了布拉德那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眼神。

    医生轻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对大卫说到，“我会一直在现场看着的，希望拍摄尽快吧，伤口还是要尽快缝合。”

    布拉德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一喜，转头看向了大卫。

    大卫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你那么拼命干什么。”但随后还是转头对周围的工作人员说到，“还请大家接下来注意一些，我们尽快把这场戏拍摄完毕，让布拉德可以安心地去医院缝合。”

    布拉德整个人就兴奋地跳了起来，彷佛左手的伤口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大卫朝着雨果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接下来这场戏，你没问题吗？”

    雨果知道大卫询问的不是他的身体情况，他只是磨破皮而已，根本就不算事，大卫是在说接下来他和布拉德对峙的这场戏，这也是无名氏和米尔斯的第一次正面接触，虽然无名氏依旧没有露面，但是那种紧绷的火花还是十分重要的。大卫这是在询问雨果现在进入状态了吗？只有两名演员都完全进入状态，拍摄才能加快进度。

    雨果点了点头，“我没问题。”雨果抬头看向了正在重新活跃四肢的布拉德，老实说，布拉德的搏命演出还是让雨果有些意外的，不管他是真心敬业还是为了和自己较量，布拉德能够忍痛继续拍摄，而且为剧组前前后后进行考虑，这就是值得肯定的。

    有史以来第一次，雨果对于这个竞争对手多了一份尊重。

    雨果收回视线看向了大卫，“你应该和那些群众演员交代一下，不要出错了。”这场戏还是有不少群众演员的，他们虽然只是背景，但大卫肯定不会允许背景出现意外的。

    在消防车重新开始洒水之前，剧组花费了十分钟重新进行了交代和演练，确保接下来的拍摄顺利，然后才重新投入拍摄。

    布拉德将左手隐藏在自己的肋骨处，避免受伤的透明绷带被摄像机捕捉到，然后奋力开始奔跑追逐，彷佛刚才受伤的事根本不曾发生一般。不仅如此，现在的布拉德还多了一份恳切和一份坚定，这十分符合米尔斯的心态，意外地让这个角色更加生动鲜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