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停顿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雨果的回答,但可惜他要失望了,因为雨果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沉默了好一会,亚当干巴巴地咳嗽了两声,声音里的嗓音却透‘露’出了一丝疲惫,“我还记得,是‘大白鲨’。后来是小杰克带你去看的吧?你回来的时候可是被吓坏了。”说到这里,亚当嘴角也多出了一点笑意。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你就已经下定决心想要成为一名演员了,是吧?”亚当在回忆里寻找到了线索,沉声说到,他忽然意识到,也许雨果需要的不是劝慰,也不是引导,而是鼓励。

    亚当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因为他听约瑟夫说,雨果是因为入戏太深而导致了压力崩溃,出现了人格分裂的症状。心理医生都说这种情况需要引导为主。亚当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但是看着眼前安静躺在那里的儿子,亚当决定试一试。

    “你还记得你离开家的那天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离开,但其实我当时就在阁楼,注视着你离开的背影。你当时个子那么小,好像一阵风过来就会把你吹跑似的,你肩膀也瘦弱得不行,背着一个,看起来比你身体都还要大,摇摇晃晃地好像随时都会跌倒一样……”

    说到这里,亚当就沉默了下来,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但是你没有,”亚当深呼吸了一口气,“你坚定地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然后来到了洛杉矶。回想起这些年,其实你很了不起,至少我就做不到。你依靠自己的力量读完了大学,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我不太懂好莱坞那些东西,但我知道,你就是我最骄傲的儿子,你依靠自己的双手实现了梦想,这就是无数人都憧憬的目标了。”

    “所以,我一直想告诉你……你很‘棒’,你真的很‘棒’。”亚当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有一些哽咽,然后他就尴尬地把所有情绪都掩饰了起来,他还是不习惯在儿子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雨果,不要让我后悔好吗?不要让我后悔当初的决定,不要让我认为我当初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要让我认为你的梦想一文不值……”

    亚当再次词穷了,他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原地,看着雨果,许久许久,终究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是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但走了两步之后,却又忍不住回头看向了雨果,那沙哑的声音充满了疲倦和苦涩,“你一直都做得很好,没有我的帮助,也没有其他人的支持,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说完之后,亚当就迈着脚步离开了房间,只是脚步却缓慢了下来,一步,接着一步,沉重而迟缓。

    只是亚当没有看到,雨果第一次转过头来,看向了父亲的背影。亚当那宽厚的肩膀在阳光之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却依旧坚‘挺’,如同他记忆中一般,可此时此刻,这个坚‘挺’的背影却显得有些疲倦,有些苍老。

    雨果的眼眶不知不觉就湿润了,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清楚地知道过去这几天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我产生了怀疑,他的坚持是否正确,他的努力是否徒劳,他的方向是否错误,因为他很有可能扼杀一条生命,仅仅是因为他自己那荒谬而可笑的演技坚持,仅仅是因为他在钻研演技过程中无耻而荒谬的失控。那是一条生命,无可取代的生命。

    雨果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但今天,雨果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原谅,而是自我突破,更是自我救赎,没有人能够帮助他,除了他自己。选择放弃、选择颓废、选择退缩;还是选择坚持、选择奋进、选择拼搏?在这个选择题上,雨果的选择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现在也不应该改变。

    就好像马修一样,真正的救赎只有自己才能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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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6章 解构角色

    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失去控制了?难道真的像马修说的一样,其实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在‘操’纵的,恶魔不是马修,而是他自己?

    雨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因为这个可能的事实而陷入恐慌,他必须要理清思路,寻找到控制的方法,否则他就是恶魔,不管这个恶魔的人格到底是不是马修。

    脑海里一片‘乱’糟糟的,雨果根本无法寻找到一个清晰的思路,只有一片一片的思绪片段,杂‘乱’无章,从最近“死囚漫步”剧组的事,到兰开斯特儿时在蓝切斯的回忆,再到他自己小时候和乐队成员在学校‘操’场上排练的画面,无数个片段充斥在脑袋里,让雨果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炸裂开来了。

    但这一次雨果没有因为暴躁而失去了自己的冷静,他闭上了双眼,让自己在黑暗之中逐渐适应下来,虽然周边马修母亲的哭声依旧在不断循环着,但他却回想起了刚才亚当的背影,过去的回忆模糊却清晰地让雨果安静了下来,所有烦躁就在黑暗之中缓缓沉淀下来。

    雨果想起了一部电影,“致命id(identity)”,这部电影就是讲述人格分裂的,电影把人格分裂无限放大,让每一个人格都成为了独立的个体,然后互相厮杀,最终只有一个主体人格留下。

    其实从‘精’神分析学派来看,多重人格的实质是心理过程的分离,往往是自我认同、‘性’格状态、思想认知出现较大差别的‘性’格逐渐分离开来成为独立个体,简单来说,就是天使和魔鬼的区别。

    其实多重人格就是一个人格的不同面,善良和邪恶、温顺和暴躁、妥协和叛逆,当这些不同人格从儿童时期开始接受外界的刺‘激’,遇到了一个触发点之后,逐渐分裂开来,最终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当然,这不是绝对,有些多重人格的情况,也会出现人格之间相似的情况。这需要因人而异。

    但从本质上来说,可以理解为,多重人格就是从一个人格基础上分裂出不同的特‘性’。就好像一个成年人,都不能纯粹地定义他的‘性’格,他有善良的一面,自然也有邪恶的一面;有温顺的一面,也有暴躁的一面。大部分人都是多种‘性’格的综合体,然后根据不同人显示出更多某种‘性’格的特‘性’。

    所以人们总说,每个人都是天使和魔鬼的结合体,只是大部分人都能够控制住魔鬼,不让自己的行为准则超出道德法规的束缚。如果专业一些,这又需要讲解本我、自我和超我之间的区别和联系。

    不过,雨果对心理学的了解并不多,他只是突然意识到,马修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实,马修的人格其实就是雨果内心深处的黑暗面,被表演钻研过程无限放大,然后独立了起来,继而形成了马修这个人格,最终导致了失控。而本质来说,马修就是雨果的一部分。

    这让雨果想起了凯瑟琳-赫本之前对他说的表演观点。

    演员在钻研表演过程中,他必须对角‘色’有足够的理解和认知,但这个所谓的“理解和认知”都是基于演员自己的立场,而不是真实人物的想法。

    简单来说,雨果没有杀过人,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杀过人是一种什么滋味,即使他“杀过人”,但每一个杀人凶手在作案之后的心理状态也不同,有的人会内疚,有的人会恐慌,有的人则没有任何感觉。那么,雨果第一不知道马修杀人时的感觉,第二不知道马修杀人之后的心理状态,第三不知道马修选择杀人之前的心理经历。

    就好像凯瑟琳-赫本所说,演员是不可能经历所有角‘色’的情况的,因为演员只是单纯的一个人,他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可是演员所饰演的角‘色’却有无限丰富的人生。这是没有办法等同的。

    所以,演员在对角‘色’做出的理解和认知,始终都是根据自己的经验、自己的知识构建起来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演员对角‘色’进行演绎时可以称之为表演,也可以称之为是从自己人格之中挖掘出与角‘色’相似的一面,然后按照自己的人生经历、思想理解去进行演绎。

    饰演真实人物是如此,饰演虚拟人物更是如此。

    2012年的“林肯(lin)”里,丹尼尔-戴-刘易斯奉献了令人拍案叫绝的‘精’彩演技,这让他第三次问鼎奥斯卡小金人,成为影史上唯一一个三夺影帝的演员。

    丹尼尔-戴-刘易斯饰演林肯,他不可能真的理解林肯在做决定时的艰难和挣扎,因为他没有经历过那个时期,他没有经历过解放奴隶、南北对抗的煎熬,他的成长氛围和人生经历更是和林肯有着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丹尼尔只能从历史资料中了解到只言片语,然后根据自己的理解和知识,去构建那个时代背景,然后思考自己在那个位置时的感受和煎熬,用自己的角度来对林肯进行解读。所以,丹尼尔是在饰演历史上真实的林肯,但同时也是在呈现出他人格之中类似于林肯的那一面,或者说是用他的思想去构建一个“他所认为的林肯”。

    罗伯特-德尼罗在“出租车司机(taxi。driver)”里饰演特拉维斯被认为是影史上著名的经典人物之一,也将方法派演技推向了巅峰。

    为了饰演特拉维斯,罗伯特专‘门’去体验了出租车司机两个月时间,他真实地在纽约大街小巷载客,以出租车司机的角度去观察这个时代。特拉维斯是一个虚拟人物,罗伯特对特拉维斯的演绎其实就是他在这两个月经历之中的见闻沉淀下来的,然后结合罗伯特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构建出特拉维斯这个虚拟人物。

    罗伯特是根据自己的经历以及自我认识,来揣摩特拉维斯的心态、想法、行为。最终呈现出来的特拉斯维是只属于罗伯特的角‘色’,独一无二的存在。

    同样的特拉维斯由阿尔-帕西诺或者达斯汀-霍夫曼来演,肯定又是另外一番形象,外表差异固然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演员对角‘色’的理解,演员自身的经历、经验和思想都会导致角‘色’个‘性’、形象的偏差。

    可以这样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表演,可以说是表演一个角‘色’,但也可以说是表演自己人格之中与角‘色’最接近的部分。归根结底,其实表演还是从演员自己出发,割裂了演员本身情况的表演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表演。

    就比如说雨果刚刚开始学习演技时,只是单纯的模仿。他可以模仿许多演员的不同表演,但这些表演都缺乏了神韵,因为他无法捕捉到演员在表演时的心理状态――他不是那个演员,所以,雨果必须从模仿之中‘摸’索出属于自己的东西,适合自己的东西。

    所以说,“表演”这件事本身就具备了演员的个人特‘色’,即使只是‘花’瓶角‘色’,也不例外,就好像梅根-福克斯和罗茜-汉丁顿-惠特莉(rosie。huntington-whiteley)在“变形金刚”里同样担任‘花’瓶作用,但两个人呈现出来的效果却有不小差别。重点只是在于,演员在融入个人特‘色’之后,他用什么方式来表现和表达。前半部分是方法派演技,后半部分则是表现派演技。

    比如说“辛德勒的名单”里阿‘蒙’-戈斯的思想挣扎,每个演员的侧重点必然不同,有人侧重于肢体语言来展现,有人则侧重于台词的讲述和表达,而雨果则是侧重于眼神,那种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气势赋予了阿‘蒙’灵魂。这就是表达方式的区别,没有正确答案,只有适合自己的答案。

    归根结底,阿‘蒙’-戈斯就是雨果对那段历史的认识,是雨果根据那些幸存者们的口述进行勾勒,结合自己的理解,在脑海里构建出阿‘蒙’-戈斯这个角‘色’。可以说,这个角‘色’也是雨果的一部分,就是一个“二战背景之下相信纳粹言论”的雨果,雨果将个‘性’之中最为冷酷、最为残忍的一面显现了出来,于是迸发了骇人的力量。

    雨果所构建的马修-庞斯莱,其实不是真实的埃尔默-帕特里克-索尼尔,也不是蒂姆-罗宾斯在剧本里构建的马修-庞斯莱,而是以雨果的思想、雨果的经历、雨果的理解构建起来的马修-庞斯莱。

    从本质上来说,马修就是雨果人格中的一部分,那属于黑暗、属于怯弱、属于暴戾的一面,然后被雨果结合剧本、结合角‘色’、结合故事,塑造了起来,进而发展出一个完整的人格。

    只是,雨果一直都没有领悟到这一点:角‘色’和演员是不可分割的。雨果一直把角‘色’当做一个独立人格来培养,以前取得了成功,但是在饰演无名氏时,雨果却逐渐隐约地意识到了,角‘色’和演员之间的模糊界限,角‘色’不可能是凭空诞生的,每一个角‘色’都与演员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完全割裂的角‘色’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挖掘出自己个‘性’之中从来不存在的东西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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