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用臣听到“削藩”二字神情一变,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是啊,我渠家为国守边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封地也只有一城一关,麾下私兵也只有不到五千人,根本就没有作乱的可能啊!那些措大却一直看我们不顺眼,动不动就上书要削我们,实在是令人忍无可忍啊!”
“于是你现在不打算忍了?”不臣玩味的问道。
“没错!我要那个措大去死!”渠用臣咬牙切齿地道,看那狰狞的表情就知道,那文官可是把他得罪狠了。
“只是你不方便亲自动手,却也没有信得过的杀手,而我不仅武功高强,还是前朝余孽,根本就没有告密的可能?”不臣继续说着自己的判断。
“小子,你这么聪明,不去读书考科举真的可惜了。”渠用臣苦笑着道,不臣把他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了。
“别提科举啥的了,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的。”不臣没好气的摆了摆手。
“你答应了吗?”渠用臣巴巴的看着不臣。
不臣没好气的道:“先说那人是谁。”
“御史中丞邹为简!”渠用臣也不瞒他,“自几年前开始起,这措大就一直在持续上书声言藩镇之害,直把我渠家说成了十六王朝末年的那些军头,可怜我渠家一片忠心,竟被他污蔑得如此不堪!”
不臣知道渠用臣所说的“十六王朝末年的那些军头”是什么样的家伙,跟他前世唐末五代时候的那些藩镇差不多,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横行跋扈,藐视中央,一旦势力做大就敢造反称帝,五代十国有一句话――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这真不是虚言!
不过把渠家说成五代十国和十六王朝末年的那些军头,也确实太过了,甚至都可以说是污蔑!不臣与渠家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了,知道他们家虽然也算不上干净,但在大是大非上却是站的非常正的!渠用臣那句为国守边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真真正正的大实话,没有一点夸张的成分!
“这忙我帮了!”不臣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那姓邹的一直在朝中污蔑你们渠家吧?我若是杀了他,皇帝老儿会不会怀疑到你们家身上?”
渠用臣狡猾一笑,说道:“以前的话肯定会,现在却不会!”
“为何?”
“因为那姓邹的措大现在被卷进了一桩公案,想要他命的人很多!”渠用臣的表情有些阴险。
“公案?”不臣来了点兴趣,“什么公案?”
“那姓邹的要查京师禁军的空饷!”
不臣登时就瞪大了眼睛,不得不说,他真是佩服那姓邹的御史的胆量,这都不能说是渠家的对头了,简直就是东国武臣的公敌啊!
不臣再无知,也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查的,甚至是连碰一下沾一下都不可以的!
这京师禁军的空额就是其中一桩!赛里斯承平百年,而作为十八帝国的帝都,北安府更是安享了三百年的太平,原先随着云志臻造反的功勋将门们早就在这纸醉金迷一般的太平繁华日子里泡软了骨头,特别是在百年前云六世灭亡乌山大收兵权,开始将国策转向文治之后,京师的那些将门勋贵们就彻底与参政议政四个字说了再见,于是朝中没地位,仗也没得打,他们就只能去做富家翁了,但身为武将,手头又有什么东西能用来发财的呢?
答案肯定就是军饷了!
眼下京师的禁军虽然和三百年前一样号称八十万,但其中至少有八成是空额,那些只有名字在册,却根本查无此人的士兵的军饷自然就落入了将门们的腰包。
事实上,就算是真正存在的那两成兵额,现在其实也不大训练了,都成为了将门们的免费帮手,将门们但凡做个买卖,开个店什么的,就让他们去当跑堂伙计,眼下这些禁军们一个个做些小手工,甚而算个账什么的都行,但唯独他们真正的本行――厮杀,却是一点都不成了。若是真让他们上阵,估计要不了一时片刻就要卷堂大散的!
也就是老尤这号仍然做着驰骋疆场,为国建功的白日梦家伙才会玩了命的操练手下的士兵,不过就因为这个,他才会这么不受人待见,明明是将门团体的一员,被人害的这么惨也没人帮他说话。
而将门吃空饷这事到了如今,几乎就是赛里斯帝国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但是却没人会去管,云皇帝是不会管的,开玩笑,参政议政没权利,也没有战功可以立,再不让人家发点财,这些将门就该反了!
将门们是很逗,麾下士兵的战斗力也确实很渣,但你还真别觉得这帮子逗比造反没啥可怕的,这是个比烂的世界,要比武力的话,京师里面只有比他们还渣的,还真没有比这些将门们强的。
你说文臣?这些和皇帝老子分享一国大权的家伙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让他们去镇压,分分钟就是为国捐躯的下场,若是遇上那风骨差点儿的,说不定直接就从贼了!
而引外地强镇进京清剿?嘿嘿,说不定就又会冒出一个王志臻,李志臻来了。
说真心话,不臣总觉得董卓当年进洛阳都算是仁义的了,至少人家没有真个废了刘家皇帝,自己去当皇帝不是吗?
不过吃空饷这事云皇帝不管,却有某些吃饱了撑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要去管,眼下的这桩公案便是这么一回事。
“我说,老头,那姓邹的大头巾参合这种事,想杀他而后快的八成都车载斗量了吧?你犯得上出这个头吗?”不臣不解的问道。
“我就是要让他死在我手里!”渠用臣挥舞着拳头道。
那边厢渠守义看到自家君主这么失态都有点脸红,奈何他还没法劝,渠用臣的性子就是这样,发起火来谁劝谁倒霉,甭管你立了多大功劳,一准给你脸色看。
不过,当然啦,事后这位威远王少不得要向被他甩了脸色的家将说几句好话就是了。
“行了行了!”不臣不耐烦摆了摆手,“我帮你满足这个愿望就行了。”
渠用臣立刻转颜为笑,“那孤就谢谢你了!”
不臣臭屁一笑,“拿点实在的东西出来呗,我这个人不喜欢空口白话的感谢。”
一旁的雪听到这句话嘴角不禁抽了抽。
渠用臣想了想说道:“小子你要去京师,我们渠家在京师有不少产业,事成之后你随便挑一个就是。”
“有没有濒临大河的?”不臣急忙问道,他知道京师北安府外就是东陆有名的大河之一的澜河,也可以说北安府就是澜河流域上的一个城市。
“有,有一处磨坊!”渠用臣点了点头。
“好,我就要那磨坊了!”不臣眉飞色舞的道。
“那咱们就成交了?”渠用臣试探着问。
“成交成交!”不臣连声道。
交易谈妥了自然是宾主尽欢啦,眼下尽管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但渠用臣还是下令摆酒招待了不臣与雪,席上不臣与渠用臣这一老一少越谈越是投机,最后就差拜把子了。
不过不臣肯定是不能跟渠用臣拜把子的,对方是藩王,跟他一个钦犯拜把子传出去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渠用臣问起了同来的雪的事情,在得知这个美的不像话的妹子是个血魔伯爵之后,威远王吓得差点钻桌子底下去,让不臣好一通的捧腹大笑!
酒足饭饱,渠用臣派渠守义将不臣与雪送出了王府,在回去的路上,雪忽然皱起了眉头:“不臣,整治吃空饷虽然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但是这种行为的初衷到底是好的吧?咱们真的要去取那个邹御史的性命吗?”不臣并不知道,在雪得知东国京师的八十万禁军有八成都是空额时是何等的震惊,一辈子都呆在战乱之地的西陆的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这种事情能发生在现实之中。
听她说起这个,不臣叹了口气:“雪,你把那些文官想的太简单了,那姓邹的哪里是要查空饷,他只是想在士林中博一个好名声罢了!在眼下的东国,谁跟皇帝老子对着干,谁打压武夫们打压的狠,谁的名气就会越响亮,那姓邹的分明就是一个大奸似忠的投机小人!”
雪虽然活了几万年,但她对赛里斯帝国的了解却大多都是五百年前的,当时天下霸先刚刚扫平乱世,建立十七王朝,还没有开始改革礼教,因此她对礼教文官们的无耻性格了解的还够深,而不臣因为祖宗被礼教文官们卖过,所以对他们的脾性还算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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