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小舟之上的渔夫显然是听到了赵开的歌声,连忙是驱舟赶了过来,靠的岸边来,笑道:“湖上喜遇佳客,请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赵开听他吐属风雅。心中便是暗暗称奇,这黄药师交出的徒弟果然是有些道行,面上却是不表露分毫,答道:“只怕打扰长者。”
这名渔夫自然便是黄药师的第四个弟子,陆乘风。因陈玄风和梅超风二人私奔并盗走黄药师的。黄药师迁怒众徒弟,挑断他的脚筋,将其逐出桃花岛。离开桃花岛后,他便是隐居这太湖湖畔,干着些水贼营生。
陆乘风笑道:“嘉宾难逢,大湖之上萍水邂逅,更足畅人胸怀,快请过来。”数桨一扳,便是将船彻底停靠在了岸边。
赵开轻身跃了上去,作揖见礼。
陆乘风坐着还礼,笑道:“请坐。在下腿上有病,不能起立,请两位怨罪。”
要是换做其他人定是觉得陆乘风摆谱,可赵开却是知晓底细,当下只是笑笑说了声“不必客气”。
赵开在渔舟中坐下之后,打量了一下陆乘风,见他约莫四十左右年纪,脸色枯瘦,似乎身患重病,身材甚高,坐着比自己高出了半个头。船尾却是有一个小童在煽炉煮酒。
赵开笑道:“晚辈姓赵,一时兴起,在湖中放肆高歌,未免有扰长者雅兴了。”
陆乘风笑着回道:“得聆清音,胸间尘俗顿消。在下姓陆。小哥今日可是初次来太湖游览吗?”赵开点了点头称是,陆乘风便是命小童取出下酒菜肴,斟酒劝客。四碟小菜虽不名贵,味道也殊不俗,酒杯菜碟并皆精洁,宛然是豪门巨室之物。
两人对饮了两杯。陆乘风称赞道:“适才小哥所歌的那首情致郁勃,实是绝妙好词。小哥年纪轻轻,居然能领会词中深意,也真难得。”
这诗是宋朝著名词人朱敦儒所做,还记得前世自己配那个变态女人看射雕时,看到此处,那女人便是文青病大犯,非要找到出处,因此赵开对此诗倒是印象深刻。而这时想到那变态时,赵开又是不免打了寒战,一个喜欢看雷剧的女文艺青杀手,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赵开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宋室南渡之后,词人墨客,无一不有家国之悲。”
陆乘风连连点头称是,又是连斟了三杯酒,杯杯饮干。两人谈起诗词,甚是投机。陆乘风佩服赵开,心下自是喜欢。又谈了一会,眼见暮霭苍苍,湖上烟雾更浓。陆乘风便是开口说道:“舍下就在湖滨,不揣冒昧,想请公子去盘桓数日。”
到了这时却是连称呼都变了,直接是从“小哥”晋升为“公子”了。
见赵开沉吟,陆乘风接着又是说道:“寒舍附近颇有峰峦之胜,我看公子反正是游山玩水,务请勿却。”
赵开此时却是在想着如何去桃花岛,不过想想也不急于一时,有黄药师镇场虽还能伤了蓉儿她们不成。
如此想着,赵开便是开口回道:“那么我就打扰陆先生了。”
陆乘风大喜,连忙命僮儿划船回去。
小舟在湖中行了数里,来到一个水洲之前。在青石砌的码头上停泊。上得岸来,只见前面楼阁纡连,竟是好大一座庄院,过了一道大石桥,来到庄前。赵开心中轻笑一声,水贼看来真是赚钱的行当,想起后世的索马里,不由哑然失笑。陆乘风所居的巨宅甚是宏伟,即使比之一些王侯官邸也是丝毫不逊色。
两人未到门口,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过来相迎,身后跟着五六名从仆。那后生道:“拜见父亲。”
赵开瞥了他一眼。只见他身穿熟罗长袍,面目与陆乘风依稀有些相似,只是背厚膀宽。躯体壮健。想来此人便是陆冠英了。
“英儿快来拜见赵公子。”陆乘风朝自己的儿子招了招手说道。
陆冠英走到赵开明前躬身行礼。
赵开明知故问道:“请教陆兄大号。”
果听那后生回道:“小侄贱字冠英,公子直斥名字就是。”
赵开轻笑道:“这哪里敢当?”三人一面说话。一面走进内厅。赵开见庄内陈设华美,雕梁画栋,极穷巧思,比诸北方质朴雄大的庄院另是一番气象。不过赵开一路看看庄中的道路布置,心中却是暗暗留意,这是按照奇门遁甲布置的。
过了三进庭院之后,陆乘风便是自去换洗衣服去了。只留下陆冠英继续招待赵开。
陆冠英说道:“家父腿上不便,换好衣物之后,自会前来相聚。赵公子我们在东书房恭候便是了。”说着便是把赵开引到了东书房。
等了片刻之后,赵开只见书房门大开。陆乘风坐在一轮椅之上由下人推着走了进来。这时他已不作渔人打扮,穿着儒生衣巾,手里拿着一柄洁白的鹅毛扇,笑吟吟的拱手。赵开笑着坐下,陆冠英却不敢坐。站在一旁。赵开见书房中琳琅满目,全是诗书典籍,几上桌上摆着许多铜器玉器,看来尽是古物,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一个中年书生在月明之夜中庭伫立,手按剑柄,仰天长吁,神情寂寞。左上角题着一首词: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首却是岳飞的小重山,但见书法与图画中的笔致森森,如剑如戟,岂但力透纸背,直欲破纸飞出一般。
陆乘风见赵开细观图画,问道:“赵公子,觉得这幅画怎样,请你品题品题。”
赵开先是看了陆乘风一眼,之后便是轻笑道:“庄主这幅图画,写出了岳武穆作这首词时壮志难伸、彷徨无计的心情。只不过岳武穆雄心壮志,乃是为国为民,‘白首为功名’这一句话,或许是避嫌养晦之意。当年朝中君臣都想与金人议和,岳飞力持不可,只可惜无人听他的。‘知音少,弦断有谁听?’这两句,据说是指此事而言,那是一番无可奈何的心情,却不是公然要和朝廷作对。庄主作画写字之时,却似是一腔愤激,满腔委曲,笔力固然雄健之极,但是锋芒毕露,像是要与大仇人拼个你死我活一般,只恐与岳武穆忧国伤时的原意略有不合。在下曾听人说,书画笔墨若是过求有力,少了圆浑蕴藉之意,似乎尚未能说是极高的境界。”
说到这,赵开又是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在下胡言了,还望庄主不要见怪。”
陆乘风听了这番话,一声长叹,神色凄然,半晌不语。
“赵公子说哪里话来?我这番心情,今日才被你看破,真可说得是我生平第一次。至于笔墨过于剑拔弩张,更是我改不过来的大毛病。承赵公子指教,甚是甚是。”回头对儿子道:“快命人整治酒席。”
酒筵过后,天已然不早,陆乘风便是安排下人让赵开休息去了。
客房中陈设精雅,一张楠木床,枕衾雅洁。庄丁送上香茗后,说道:“赵公子要什么,一拉床边这绳铃,我们就会过来。只是晚上千万别出去。”说罢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晚上别出去吗,那可不成呢。赵开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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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人生路窄 缘分匪浅
所谓天黑好办事,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总是隐藏在黑暗之中,悄悄的运转。
到半夜,赵开忽然是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呜呜之声,侧耳听去,似是有人在吹海螺,过了一阵,呜呜之声又响了起来,此起彼和,并非一人,吹螺之人相距甚远,显然是在招呼应答。
该是大鱼上钩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今晚打劫的是什么人。记得原著之中杨康就曾被他们归云庄的水贼抓过。反正闲着也是无事,赵开无所谓笑了笑,便是轻轻推开窗子,向外望去,只见庭院中许多人打着灯笼,还有好些人来来去去,不知忙些什么。
赵开抬起头来,只见屋顶上黑黝黝的有三四个人蹲在那里,灯笼移动时亮光一闪,这些人手中的兵刃射出光来。等了一阵,只见众人都向庄外走去,赵开绕到西窗边,见窗外无人,便轻轻跃出,屋顶之人丝毫未曾察觉。
赵开思虑了片刻,心中想到这庄中道路东转西绕,曲曲折折,尤奇的是转弯处的栏干亭榭全然一模一样,要是没人带领,哪里还分辨得出东西南北。不过任何奇门遁术都只能够束缚局中之人罢了。
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赵开脚尖虚点,整个人便是凌空飞了起来,掠至屋顶,飞快朝庄外掠去。
赵开很快便是来到了庄后的一处小丘,向东望去,只见一行人高举灯笼火把,走向湖边。赵开展开轻功轻松的吊在那人身后。奔到临近,伏在一块岩石之后,只见湖滨泊着一排渔船,人众络绎上船,上船后便即熄去灯火。赵开待最后一批人上了船,岸上全黑。才悄悄跃出,落在一艘最大的篷船后梢,于拔篙开船声中跃上篷顶。在竹篷隙孔中向下望去,舱内一人居中而坐。赫然便是少庄主陆冠英。
众船摇出里许,湖中海螺之声又呜呜传来,大篷船上一人走到船首,也吹起海螺。再摇出数里,只见湖面上一排排的全是小船,放眼望去,舟似蚁聚。不计其数,犹如一张大绿纸上溅满墨点一般。大篷船首那人海螺长吹三声,大船抛下了锚泊在湖心,十余艘小船飞也似的从四方过来。赵开心中知晓怕是接下来将会有一场厮杀。低头瞧那陆冠英却是神定气闲,一点也没有临敌应战的模样。看来他做这种事情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也就是我们口中所说的惯犯了。
过不多时,各船靠近。每艘船上有人先后过来,或一二人、或三四人不等。各人进入大船船舱。都向陆冠英行礼后坐下,对他执礼甚恭,座位次序似早已排定,有的先到反坐在后,有的后至却坐在上首。看到这。赵开点了点头,按序排位,这却是绿林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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