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为难不语。队伍后面一中年，吱声道：“站在这里的，都是真心喜欢《‘射’雕》的，小姑娘，你的心情都能理解。可是我们都是特意从外地来的，不容易。我这老弟凌晨四点就过来了，连去厕所都是几个人换班的。实在是没法让给你。我看你说话像是首都本地的，地理位置肯定比我们熟。趁着还有时间，赶紧去别的偏僻点的报亭看看……”

    “大叔！呜呜，不瞒您说。我这已经是第七家了！”

    中年怔住。好心大哥叹了口气，安慰‘女’孩儿道：“位置让给你肯定是不行的，我这份买回去，一家人连带亲戚好友、左邻右舍等着看呢。这样吧，我买到后，找个暖和地儿，你先看，我等着。等你看完再还我。好不好？”

    ‘女’孩儿大喜，雀跃了片刻。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哥，那个。我看书很慢的……”

    “没事！慢慢看。仔细看。总不会要看一天吧？”

    ‘女’孩儿就笑。中年悄悄扯了好心大哥一下，“老弟。咱们可是一起买的上午9点的回程票。这……”

    ‘女’孩儿一听急了：“大哥，实在不好意思。我，我出钱帮你买下午的车票！”

    “不用。”

    好心大哥爽朗笑道：“看了十个月的《‘射’雕英雄》，做了十个月的江湖侠客梦，咱虽然不能像书中那些大豪杰大英雄一样顶天立地、轰轰烈烈，可是，举手之劳行个方便，还是不成问题的。”

    上午7点10分，大学城某农业科技大学的一栋男生宿舍内。

    “快点，我‘操’，懒驴上磨屎‘尿’多！别拉了！《首都新报》的送报车过来啦！咱们快去支援排队的那几个哥们儿，别整出什么意外来！”

    窗前站着的眼镜男同学，隔着五楼窗户，看到下面经过的送报车，‘激’动得说话声都带着小颤音儿。

    “真的假的？看清楚了？”卫生间里传来使劲儿、用力的压抑男音。

    “当然真的！靠，帅呆了今天，上面印着‘‘射’雕英雄、华山论剑’八个大字，我现在‘激’动得‘腿’肚子打摆、‘鸡’皮疙瘩‘乱’蹦。我数到三，你再不出来，就不等你了……”

    啪嚓，他话音未落，卫生间‘门’被撞开，一个平头小胖子心急火燎地窜了出来，一只手提‘裤’子，一只手拽住眼镜男，拖着便往外跑。

    二人轰轰隆隆跑下五楼，眼镜男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己的左手好像拿的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卫生纸！猛然醒悟，“歘”地刹车，一阵恶寒，声音都在哆嗦，“……你，你不是说厕纸没了，喊我拿厕纸的吗？我都还没递进去，你……拿什么那个的？”

    平头胖子一愣，讪讪松开抓着眼镜男左臂的右手，“呵呵，是啊，都有些分不清了，究竟用的是哪只手呢……”

    上午8点30，大学城某一流重点大学的自习室内。

    期末考试周临近，平时不用功的同学们纷纷都来到了自习室内，埋头苦干，临阵磨枪。教室内唰唰唰的写字声，一片用功之声。

    小雯解开围巾，三呼三吸泄废气，拿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从包包里朝圣一般掏出刚刚抢购到的一份《首都新报》。

    为了这份报纸，她早上五点就起来了，是读大学两年半来起的最早的一次，而且遥遥领先。

    为的就是看一看靖蓉恋的结局。

    实在是因为近几回的剧情，郭靖在道义和真心间徘徊，靖蓉恋遭受到了极大的考验，差点分崩离析。尤其是在第三十二回“湍江险滩”中。

    黄蓉微微一笑，道：“从前爹爹教我念了许多词，都是甚么愁啦、恨啦。我只道他念着我那去世了的妈妈。因此尽爱念这些话。今日才知在这世上，欢喜快活原只一忽儿时光。愁苦烦恼才当真是一辈子的事。”

    说这段话的背景是黄蓉得知郭靖不日即赴‘蒙’古与华筝成亲，而郭靖为了不负当年成吉思汗及众师傅大漠恩情已然答允婚事，郭黄二人分手在即。

    黄蓉念想起与郭靖相识以来种种甜蜜——初遇、拜师、智斗、求婚……转瞬间似乎什么也不属于她，更有天各一方再无相见可能，饶是机智聪敏如黄蓉，也生出如此悲戚之言。

    黄蓉是谁？黄蓉是什么‘性’情的人？！

    就连郭靖误认黄‘药’师杀死江南六怪而对黄蓉生疑愤恨，黄蓉不过只是气恼，却始终有股硬朗坚韧之气；柯镇恶、朱聪左一个小妖‘女’右一个小妖‘女’骂她。黄蓉也不以为杵；屡次被西毒所擒与其斗智斗力，仍是一副‘胸’有成竹，谈笑自若的大家气度，不枉南帝赞其“‘药’兄生的好‘女’儿”！

    反倒此时变故突至，向来豁达如黄蓉竟也生了轻生厌世悲凉之感！

    在旁人眼里，黄蓉或许是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桃‘花’岛主黄‘药’师之‘女’、北丐洪七公的徒弟，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殊不知幸福本无定论，作为一个‘女’子。这个时候的黄蓉怕是连丐帮普通三袋四袋弟子吃‘肉’喝酒的快活都不如！

    作为‘女’孩子的小雯读到此节，感同身受，潸然泪下。

    后来几回中。虽然两个人又不断靠近，关系不断好转，尤其是在第三十九回中可以说是实现了质的扭转；而且前几天从《首都新报》内传出消息，说靖蓉恋最后不是悲剧。但是小雯一想到这是金梁先生的作品，谁也不敢打包票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大才子会不会突然给出一个“合情合理但却让人心碎”的结局。

    所以还是冒着严寒起了大早，终于买到了一份。

    她摊开报纸，心情很忐忑，又想快往下看，又舍不得看。因为就剩这最后一回看完就没了，似乎每多看一个字。比‘花’掉一百块钱还心疼……

    时间流逝。

    当她看到“郭靖听得‘金刀驸马’四字，心头一凛。生怕黄蓉多心，忙从帐篷裂缝中跃了出去，拉住黄蓉的手，道：蓉儿，我和你同去同归。黄蓉沉‘吟’不答。郭靖道：你信不信我？黄蓉嫣然一笑，道：你若再想做甚么驸马驸牛，我也大义灭亲，一刀把你宰了。”两人恋情终究彻底明朗时，眼眶一红，喜极而泣。

    殊不知，她的鼻子属于热敏‘性’鼻子，外面冻了几个小时，这会儿回到温暖如‘春’的自习室内，早就开始流鼻子了。

    但是她正全神贯注沉浸在‘射’雕江湖、儿‘女’情长中，并未察觉，只下意识“吸溜、吸溜”地吸着鼻子，这突兀的声音，在静谧专心的自习室里，显得格格不入。

    不少同学，都皱眉朝这边看了过来。

    小雯完全不觉，吸溜吸溜，继续往下看。

    当看到全书正文最后一句“郭靖与黄蓉向大汗遗体行过礼后，辞别拖雷，即日南归。两人一路上但见骷髅白骨散处长草之间，不禁感慨不已，心想两人鸳盟虽谐，可称无憾，但世人苦难方深，不知何日方得太平。”靖蓉恋终于给出最正面的完美大结局时，再也忍不住，抹着眼泪，噗嗤，笑了起来。

    这一笑，鼻涕失控，顺着往下滑，她下意识猛地一吸。

    吸溜溜溜——

    前边男生终于再也无法忍受，猛然回头，怒吼：

    “吃面呢？！”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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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132 射雕一梦，但愿长醉不需醒（下）

    上午9点。沙碧区野合路菜市场。

    老汪摆开摊位，匆匆应付了早起大妈的那一拨买菜潮后。赶紧转身在桶里净了净手，拿衣角擦干，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腰间装钱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份还沾着湿寒晨露的《首都新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