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山福的姑父渔猎回家,闻听如此噩耗,也是连连的叹息。他姑父原来也是农家人,生性甚是憨厚善良,家中之事也都是媳妇做主,灵儿寄养在此,虽说多了口人吃饭,但也并无大碍,而且女儿身边又有了姐妹,自然不会反对。

    山福姑母流着泪对山福说道:“你又怎能报得此仇,那官府的恶人人多势众,而且你小小年纪,独自出行,怎生糊口!不如安稳的在姑母这里,报仇之事,等你长大以后,我便不拦你!”

    韩山福正色的说道:“侄儿心意已决,姑母不必为侄儿挂念,我堂堂的男儿之躯,若一天不报得此仇,在人世便苟活无益!”

    他姑母说:“你又到何处去学那报仇的本领?”

    山福道:“侄儿自有去处,请姑母不必惦念孩儿!”他姑母便做好了饭菜,留山福在家中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山福背着姑母准备的行李盘缠,拜别了姑母,随着姑父一起渡江去了。

    临行时灵儿懵懂的问道:“哥哥要到什么地方去啊?”山福强忍泪水说道:“灵儿乖,好好的听姑姑的话,哥哥随姑父出去办些事情,一会便回来!”说罢回过身去,悄然擦干脸上的泪水,头也不回的走了。

    韩山福站在船舷处,但见滔滔浪尾,苍茫起伏,水天相接,一望无边。回首向仙霞山上望去,远山朦胧,春和景明,自己的心中又是如此的悲凉惨戚。便向着那云麓峰顶方向拜了几拜,回身钻进船坞中,独自悲戚。

    韩山福与姑父渡过那浔阳江,便终日仿仙寻道,逢人便找那真本领的去处。只要听闻有的州府县城里面有名师教头,便不分好懒的一味拜认,几月下来,走过的地方已是大开眼界。

    他天生聪颖,而且报仇心切,每每学到些拳脚功夫,也马上能熟烂于心,只是学艺的时候,把那亲仇的事情的隐藏了去,不为人说。数月来便访学了“青萍,峨眉,崆峒”等数派名家分流的剑术。但越是学习这些防身体术。便越感自己与那御剑之术渐行渐远。

    这一日来到杭州城内,询问到有一老者,隐居在城外山林的竹林中内,似贵戚之后,半途出家,生的鹤发童颜,久而久之,大家便以为是得道的仙长,终日登门求艺者,络绎不绝。韩山福寻到那老者的住处,纳头便拜。只见那老者正在亭中齐案挥毫,画写梅花,见山福如此诚切,便放下笔墨说道:“贫道并不会什么仙法剑术,你若想学画梅花,我便教与你罢!”

    山福拜了几拜,说道:“孩儿此番前来,不求其他,只为学剑一事,若仙长不肯教我,那孩儿便长跪不起!”

    那老者将山福扶起,正色问道:“平常也有许多前来问我学剑之人,但大多都是纨绔公子,官宦之辈,从未见有你这等诚心之人,贫道却是略通些剑术,你若要学,我可以点拨一二!”

    山福便又跪拜,道人将他引到自己的内室,询问山福道:“曾习何剑?”山福答道:“曾与那些拳师武教,学习过一些皮毛,都是青萍,崆峒等派别的俗家弟子,实在是不尽人意!”

    那老者说道:“你当场演练一遍与我观看!”于是山福便把几月来学到的皮毛练与那老者看。那老者看罢,不断摇头,说道:“此是儿戏,不可再练,徒费时间。”

    说罢将山福引至一处屋内,随手从墙上拿了把宝剑,递给山福,说道:“你若想学剑,便今晚在这室内,紧闭门窗,不可掌灯,只燃一炷香,试着用这宝剑劈开香火顶部,手腕着力,而且膀臂不动,等日久功长,便能一剑将那香枝劈做两半!此为第一!第二,用些豌豆,抛却空中,若能也剑锋迅下,一刨为二,那时你再来见我,我便为你解说剑路!”

    于是山福便在这老者处留了下来。日日习那剑斩香烛之事。一连练了几日,心中略感烦躁,心想与自己所追寻的那飞剑杀人,口吐寒光的道法,毕竟不是一路,便去那老者询问,那老者听罢呵呵大笑道:“你所说那口吐飞剑,百步杀人之事,都是那世俗中的野史谬言,荒诞不堪,以讹传讹罢了,毕竟凡人之中,谁能做到那般怪力乱神的手段呢!”山福听后,不由得心中懊恼,只好拜别了老者,往杭州城内游去。

    连月来这一番寻师访道,使得他深感在世间求艺的个中甘苦。包裹里姑母给带的盘缠又用的残缺殆尽,沿途中为求一口吃食,遭尽那世人的白眼与嘲弄。

    他学想越恼,只觉得这世人真不如从前仙霞山那些朴实的村民。便向那山顶蹬去,想一吐胸中的闷壑。行到半山腰,见那熙攘的游人,也往那山顶上蹬去。山福心中懊恼,不肯落与那游山玩水之人,便拼命朝前赶。路上瞥见两人,一道一俗,见二人言笑中脚下生风,山福不由得尾随过去,但无论怎么追赶,也越不过这二人的身前,而这两人却举重若轻,丝毫没有劳惫的迹象。直到翻山下坡,那儒生模样的人突然回头向山福问道:“你总跟着我们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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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9

    山福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只是游山而已,并无尾随二位的意思!”那道人生的甚是魁梧,看了看山福,奇怪的摇了摇头,便与那儒生远去了。山福顿觉这二人并非寻常之辈,但一想这几月来的访师学艺,便无心思再跟从那二人。迷茫之际,顺着下山的路,找了一家食铺,买了些干粮吃了。

    眼见天色不早,为了省下身上的盘缠,便询问铺子的大婶,此处哪里有庙宇道观什么的。那大婶告诉他,沿着小路,往前行走不到几里,便有一座寺庙,山福便朝那山中的庙观行了去。

    走了半晌,只见深林繁茂,野色缤纷,怪石嶙峋,触目悚然。自从离家以后,韩山福为了节省盘缠,什么样的山林寺观都肯居住,虽说一个孩童,但他心怀仇忿,却也是巍然不惧。

    山福朝那山中远远望去,只见隐约中似有一处残破的庙宇,在幽静的林中屹立。走到那庙宇前,看庙门上斜斜的悬着一块匾额,上书“深界寺”三个大字。匾额已是陈朽不堪,而且挂满了灰幔。

    山福走到进前,见石阶上似有脚印,仿佛刚刚有人进入,便轻推庙门,那门“吱呀”的一声响动,划过山林中的寂静。山福竖耳谛听,庙中内外却是连一处野鸦啼叫也闻不着,心里正在纳闷,忽见院落四周有很多伏在地上的鸟鹊。似被风抽干了一般。

    他长在山野,经常抓捕鸟雀用以充饥,但似这种情形似在山中也不曾见过。忽听得一个声音说道:“这小孩居然跟到这里来了?!”山福回头看去,见是那在山中遇的那个儒生,用好奇的眼光看着山福。

    山福起身回答:“我并没有跟从二位,只是见天色不早,想找个居住的处所,便打听到这里来了。”那满面虬髯的道人从一间屋内走了出来,见是山福,也是满面讶异,随即和那儒生耳语了几句。

    那儒生把山福招呼到身边说道:“既然这样,那小兄弟便与我二人有缘,不过此处却不是什么有趣之地,你要听我二人安排,不然便赶你下山!”

    山福心想这庙宇又不是你家建的,这儒生实在是不知所以!又见那道人从房内走出,摆明就是想占居干净的上房。便赌气的回答说:“不必你们安排,我自会去找破旧的地方住,不会扰你二人的清梦!”

    说罢把包袱卸下,便要进那荒废的大殿之内,孰料刚一靠近那殿堂进前,便觉头痛欲裂,目眩脑胀,顷刻便在一旁呕吐了起来。那儒生走到山福的身边,用手在山福的后背抚了几下,山福便觉舒缓了许多。只听那儒生说道:“这山中庙内瘴气非常,小兄弟不便到殿中就住,与我二人同寝便好,我们也好聊聊家常!”山福点头,算做答应。

    那道人选了一间比较干净的房间,简略的打扫后,三人便在室内歇息了起来。那儒生便问山福:“小兄弟从何而来啊,怎地一人到这深山中,也不怕做了那虎狼的宵夜么?”山福低着头,见这二人行止有异,江湖险恶,却也不能实言相告,于是编造了一个理由,来敷衍这二人。那道人似乎听出山福话中的破绽,但也微微一笑,并不追问。只是那儒生颇有兴味,却一直盘根问底,直说得韩山福理罄词尽,最后自己也不免暗笑起来。

    天色越来越暗淡,庙观内外除了三人的言语,再无半点生息。

    只见那儒生从身背的箧子中拿出一段油灯点燃,借着昏黄的灯火,那道人又将腰中解下一对短剑,挂在室内门槛的上方,山福正看的出神,见那儒生又背对自己,将什么东西塞在了那箧子中,随即便放在自己的枕边窗前,便回身对山福说道:“已是入夜了,我们早些歇息,小兄弟,你若夜中闻有什么响动,切记千万不可抬头观看,亦不可出离此室,只装作不知便可。”

    山福心想这儒生好生迂腐,我不知便是不知,却又怎能装做无事?而且你先前便告诉我,便证明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却又不敢多问,只得点头称罢。那儒生见他这般答应,转身躺在床榻上,即刻便鼾声如雷。那威武道人却是安静的很,睡觉一丝响动也无,让山福心中好是骇异。

    山福行了一天的道路,也是身乏神倦,本想听个究竟,转念一想,这荒山野岭,连个盗贼的踪影也不见得能有,却又有什么事情?多半是那腐儒危言耸听罢了,想到这里,便合上眼皮,昏昏欲睡。睡到四更时分,忽闻窗棂上有响动,山福便朝那窗棂上偷望过去,便见一只形同枯枝般的手臂伸了过来,正想大声叫嚷,忽想到那儒生所嘱之事,便恍若无闻,静观其变。

    只见那东西刚触及那箧子边缘,只听“啪”的一声,那箧子中似有一白练般的东西窜了出去,瞬间便复如初。那手臂也不知缩到哪去了。

    不一时,又听那门檐暗动,似有一白色物状飘然而至,刚飘到那道士悬挂的短剑之下,便见寒光一闪,那物便趴在地上,再不能动了。那儒生与道人这才起身,将屋内的灯燃起。只见那道人拔起地上那双短剑,掖入腰间,又从地上抓起那白色事物,山福见是一件陈旧华丽的女子衣衫,便更加奇怪,不禁问道:“二位大哥,能否告之在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儒生笑着把身旁的箧子拿了过来,顺手将箧子打开,给山福观看。只见那箧中有一手掌般大小的金色短剑,造的颇为精致,只是细看那剑身,似沾染了一丝血绸。那儒生见山福不解,便解释说道:“我二人乃修道之人,此次出游,观这山寺中,恍若鬼气熏熏,原来却是这二个孽障在此害人”。

    那道人也开口说道:“这地上的衣衫,是汉代时一诸侯夫人所遗之物,如今被盗墓的强人从墓中携带到此地,日久天长,成了这村野中鬼怪的寄居处;那窗外的东西,乃是屋外的树妖,因先前寺中香火旺盛时熏习了灵气,也成了精怪。这两物在此,专吸生人精气,此前因一直无人进山,便连那院落中的鸟鹊也做了果腹之物!真是暴殄天物!”

    山福听了,将信将疑,又恐是江湖术士之流,为骗取名望所做的那障眼法。只见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转眼间已经是五更时分。那道人与儒生见天色微白,便起身收拾,便欲离去,儒生便对山福说道:“小兄弟,我们即将下山,此地不宜久留,你也一同随我二人走罢!”山福一想当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诡异非常,便心生恐怖,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深界寺内,便对这儒生说道:“既然大哥这样说了,那小弟从命便是了。”

    说着也拿起包裹,与那儒生道人一起来到院中,只见在窗前不远处,斜斜的倒着一截枯木,那木枝的断处似被利器削平了一般整齐。趁着天光,三人便离了这深界寺。

    一路上山福欲言又止,那儒生似看出他的意思,但也不好戳破,便在一旁暗地里偷笑。

    一直走到一处山峦,这儒生便问山福道:“小兄弟,你究竟打算只身前往何处啊?”

    山福到这时再也按捺不住,便一下跪倒在地,将双亲惨死之事将与这一俗一道。这二人闻听,也为之动容。

    山福说道:“我几月前一直访师学道,一路上遇到的尽是凡夫俗子,没一个有遁天彻地的能耐。”

    那道人在一旁点头说道:“我眼本明,因师故瞎!”

    只见那儒生听罢呵呵笑道:“凡人概念中所谓那仙剑,不过是形器之剑,与修道人的气脉之剑不可同一并论。朝菌不知晦朔,夏虫不可语冰,倒也难为他们了!”

    山福说道:“世间真有那御剑之术吗?”

    这儒生听罢,便对着数丈外山峰上的一棵老松,挥手一指,那棵参松即应手而倒。山福童心未泯,惊讶地问他何以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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