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辨不清方向,鼻孔与嘴巴不能呼吸,浑身的毛孔急剧收缩。溺死,向来都是《审判》里出场率极高的处刑方式,仅次于被宗教裁判所敬为“神圣异端洗礼”的十字架绞刑。而李浩恰恰最不擅长的技能就是潜水,甚至连登陆诺亚方舟时都残留着心理障碍,如果有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和海盗们打交道。

    海水的味道并不好受,带着股海生物特有的腥臭味,而且浑浊不堪,即使是洞察力天赋异凛的赏金猎人,也很难在身负活人体力透支等等苛刻条件下,成功辨清正确的逃生方向。更为不幸的是,由于火山熔岩与大楼梯瀑布强劲的能量对冲,已经把可怜的遇难者卷的晕头转向。他感觉水温度持续在增加,不断有碎石和灰屑撞在自己身上。大脑皮层顽固的反馈着消极信息。

    原本清醒的意识越来越空,像是航海家踏上致命的赤潮,茫然的地平线无限延伸出去,没有清新的阳光与白色的海鸟。寂寥的游荡者,行走在白昼与黑夜间,承受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安静。时间与空间似乎都在静止,交替轮回的新生命,刺破坚如磐石的冰原,融化漫天飞舞的风雪,破土而出,却又很荒谬的被脚掌践踏。

    海浪奔腾,熔岩滔天。

    汹涌的死亡水面上,青年艰难的挥舞双臂,背上的负重令他精疲力尽,不抛弃亦不放弃,上演卑微生灵与浩瀚自然界的对抗。

    他只要解开束缚自己的布条,置某人于不顾,就能很迅的成功逃生,面对崭新的生活,面对春暖花开般的前途。只需要那么一下,像是解开****的纽扣那样简单。

    无力呐喊,无力求救。任何轻微的挣扎,都像是钻石般奢侈,但李浩并不吝啬,他依旧在坚持,他坚持自己的反抗并非徒劳,那怕结果是葬身鱼腹,和冥王哈迪斯赴约黄泉。

    生命的挽歌如此响亮,最初的梦想仿佛眨眼间就能实现。

    消沉。消沉。万籁俱静。

    青年闭着眼,他的手指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很湿润,而且坚硬,并没有长期浸泡的那种腐烂感。但他没有力气睁眼,只是维持原先的姿势趴着,背上还压着一个人,长如海藻般铺开,像条被巨浪卷上沙滩的马林鱼。等待着渔夫来收网,拉到集市上卖个好价钱。

    在休息十秒钟就好啦,像刚刚执行完高难度任务后,抽颗香草烟或者喝两杯苏醇酒,就又能像孩子那样活蹦乱跳。

    李浩这样暗示自己,可十秒钟是如此的漫长,没有绿草茵茵的山谷,没有被迫流血倒下的魔兽,甚至没有自由与梦想。有的,只是水与火交融时轻敲耳膜的声音,像是来自于遥远未来的叹息。

    不过在遇难者们听来,那更像是微弱的生命在歇斯底里的呼唤。

    他动了。

    信守着面对叛国大骑士长枪临颈就已承诺下的约定,比魔法贤者们突破空间法术领域的过程更为艰难。…

    音乐厅的回旋走廊是连接头等舱奥斯电影院的通道,尽头右侧三公尺处便是玻璃穹顶所在,也是李浩必须要到达的终点,只要能坚持爬到哪里,逃生也就宣告结束了。他紧闭双眼,用酸痛的手臂抓着楼梯的金属护栏往上爬,他完全确定自己的双腿已经疲惫到失去知觉,否则也不会是以这种蠕动的方式前进,那与李浩少爷昔日里的耍帅作风太相悖了。

    又是经验性的心理暗示,每前进一层,就骗自己说其实还有一百多层呢。没有人知道过了多久,当那双职业式的糙手在也触碰不到金属时,李浩才停了下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背上的累赘甩掉,那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简直比与斯卡特小镇最风骚的妇人探讨人体艺术都要爽。

    他斜靠在墙壁上,想要享受会儿阴霉后的阳光,这才现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安静的像坟场一样。

    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灰炭层,浓烟顺着船体的裂缝飘荡出去,几只寒鸦停靠在玻璃穹顶上,借着残稀的月光诡异歌唱,就像是恶魔版的莫扎特摇篮曲。

    永恒灯塔以北三十海里处,幽灵船继续漫无目的的飘荡着。驾船的人似乎从未改变过站姿与表情,惟有小巫师罗斯有些焦躁,她用手扶着纳洛教授枯瘦的肩膀,踮起脚尖顺着海面眺望。前者并不为她的这种调皮动容,碧绿色的眼球里迸射出复杂的光芒,很难想象黑巫袍掩盖下如残烛般的古物种教授,会拥有如此漂亮的右眼。

    “歇会儿吧我的小恶魔,你的精力简直比曲丽尔还要充沛,为什么你在研习亡灵书的时候,没有多米家族特有的这种兴奋状态呢。”老教授满脸和蔼,她似乎很喜欢将那个族名挂在嘴边,而且每次说出来的时候,都出显露出接近虔诚的敬意。

    罗斯还是老样子,挥舞起黑水晶法杖,指向遥远的大海深处,骄傲道:“因为并不是每位巫妖王的子民,都有资格收到来自于黑海的赠礼,也不是每位风韵犹存的教授,都能躺在卡斯特老色鬼的大床上。”

    女巫纳洛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反而很慈爱的抚摸着少女波浪型的金,重复语调道:“罗斯小姐,被上天轻易馈赠的东西,往往不会是永恒的,你可以凭借成年钢铁龙的力量唤醒深海火山,可以凭借多米巫妖族的地位光环,轻易晋级到“颂尸”决策层,和席执政官平起平坐,甚至乐此不疲的用失败罗曼史挑衅她。但你的这些行径,并不能为任务的最终评定加分,反而会骤减团队对你的好感度。要知道科特美斯的覆灭,并不仅仅是叛国者逆袭那样简单,那牵扯到野蛮人部落与人类文明的正面交锋,而这个世界上任何伟大的战役,都是在谈判桌上敲定的。所以卑微者只能用暴力杀人,高尚者却可以用言语杀人,你听懂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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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听懂了

    “听懂了。”罗斯的不假思索在纳洛听来,有些不思进取,而下面这番论辩却充满着火药味。

    女孩收回活跃在稚嫩小脸上的轻佻,使深渊玫瑰花重新合拢,蔑笑道:“如果古物种教授可以成为优秀的战争家,那孱弱的食尸鬼也可以成为强大的骨骸骑士了。如您所愿,卑微与高尚的关系并不融洽,但卑微才是真正的瘟疫,而高尚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催化剂,您见过那一场瘟疫是被高尚者们用言语终结的?”

    老女巫撑直着身子,从那淑女式的站姿就可以得知,她年轻的时候恐怕也是大贵族们亲宠的尤物。

    面对纳洛教授挫败性的沉默,罗斯并不为自己貌似成功的诡辩感到庆幸,眼眸顺着海平线直视过去,轻喃道:“沉没吧,上帝派来的方舟,让那些尖酸刻薄的贵族们,统统见鬼!”

    听到罗斯的自欺欺人,纳洛教授由衷的出一声叹息,他感觉这位特权执政官的身后,背着无数的人格分裂,不过这也是晋升亡灵主教必备的特质之一。

    多米巫妖族权杖大主教经典语录:越魔鬼的思维,才能开启魔鬼的大门。

    幽蓝如昂贵锦缎的星空中,火马煽动着翅膀优雅飞过,从翅尖流出绚烂的交叉光弧,分明是飞行系魔宠里最稀有的提技――华丽版风影。

    从海港之都返回麦哲伦的天马骑士,角度精准的落在即将沉没的游轮上,像是救世主委派的漂亮天使,能够化解人们承受的所有苦难。而她脚下被囚禁的佣兵与魔法师,却使她瞬间联想到无数的震撼画面,那绝对是比战役更为意义深远的东西。冷艳的战场女武神扬起银枪,望着野菊花绽放的故土方向,自嘲道:“全知全能的皇帝陛下,这算不算意外收获?”。

    在任何资本家与航海家或者贵族们的眼里,海港之都的存在,简直就是上帝最灵动的手笔。五分之四的临海面积,庞大的海外贸易中心,公平严谨的律法制度。更重要的是,这里杜绝奴隶与毒品的公开贩卖,与著名的罪恶之城“黑血”针锋相对。与其说这是一个载满荣誉与口碑的次级城邦,倒不如说是个天然的级交易所。正是由于这种优越的地理环境,加上贵族财商与当地政府共同撑起的庇护圈,才使得海港之都的战史册上,只记录着那么薄薄几页。连居住在这里的小孩子都知道,克罗觉迪三世最有名的那句箴言:我拥有全世界最善战的军队,也拥有全世界最永恒的和平。

    这种帝王式的言论,显然会刺痛不少信守以战养战的野心家,而以卡萨布兰卡独立公国为的缪斯女皇,却从未让极北冰原的狩猎家们侵犯过海港。间接性质的扼杀掉无数战争密谋,因此北方野蛮联盟各国国务卿最常议论的几个关键词就是:生锈的恶魔镰刀,封印的女神裙摆,冬眠的尼罗河毒蛇。

    而这两件在烽烟时代响彻大的武器与护盾,却随着历史上第一个女权国度的崛起,收锋避芒,淡出战争与侵略的视线,并脱离北方野蛮联盟国的裙带,带领她数量稀少的子民们,奋斗在贫瘠的冰雪之城里,但没有任何联盟国的至高领袖,会因缪斯女皇怪异的解约行为而恼怒,至少表面上非常的毕恭毕敬。这只是因为在秩序教廷官方授权行的《地理图册》的扉页上,罗马皇帝君士但丁用鹅毛笔留下这样两行字迹:冰城的不朽,只有一个人可以见证――致可爱又淑女的缪斯女皇。…

    除了这位与罗马教皇共同掌管秩序的黑暗执政官,全世界恐怕没有人愿意用如此唯美的褒义词形容那条致命的毒蛇。至少恶魔镰刀出现的时候,佩戴有骑将勋章的六名圣骑士,并没有像临战前夸张的那样,让圣殿象牙剑插满猫咪女皇的胸脯与屁股。至于十八名魔法贤者联合吟诵的禁忌大流星术,更是不痛不痒的在卡萨城门前留下几百个深坑,又很荒谬的成为坑中腐尸。但他们的阵亡并不毫无价值,至少验证了“女神裙摆物理魔法双免疫”传奇言论的真实性。

    不过对于科特美斯的执权公主来说,缪斯的故事还称不上精彩,因为此刻的埃米尔,正躲在书房里念着那封神秘的信。

    “亲爱的孩子,当你看到这句问候的时候,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这至少说明,你已经暂时安全了。身边的人都在问我同一个问题,那就是野菊花真的要凋零了吗,罗斯柴尔德昔日的荣耀,真的要成为洗礼罪孽的祭品吗?我的回答很简单,那就是上帝不会错怪正义,也绝不会放纵邪恶。科特美斯因为黄金与宝石著称于世,今天却又因为这些东西,遭到嫉妒者们的抢掠与屠杀。很多人喜欢称呼缪斯女皇为女权主宰者,称呼君士但丁为秩序执政官,称呼全世界因为创造了某个国度,或者强盛了某个家族的人们为英雄。而英雄辈出的年代,是个不幸的年代。因为在英雄们的背后,总是紧跟着残暴,战争与黑暗,绝不会是和平,美好与高尚。所以罗斯柴尔德并不荣耀,他带给四万万无辜者们的痛苦,是父亲用生命以及整个家族的全部,所不能弥补的。在你童年的时候,我给你讲英雄打败恶龙拯救公主的故事,并不是要你每天都期盼着被恶龙掠走。在你年少的时候,我让你学习绘画,钢琴,骑术以及诗歌,并不是要你成为伟大的艺术家,而是想让你拥有智者的情操,贵族的怜悯,做人的品格。在父亲的世界里,战争家绝不是一个漂亮的称呼,而是给持有人带来沉重压力的东西,我想要你脱离英雄的世界,寻找真正的自我。可父亲不希望生的很多事,在这些年都生了。我的骑士们,为我开疆扩土。我的大臣们,为我纲领朝政。我的女人们,为我繁衍旺族。我的外交官们,为我把野菊花带到大洋彼岸。而罗斯柴尔德的老兵们,你那些能征善战的兄长们,却永久离开了故土与亲人。坚强的孩子,请抑制住你善良的眼泪,认真听我讲下面这段话,或许并不是很合你的心意,但我还是要认真的告诉我那可怜的小女儿,不要仇恨,不要想念,不要在回到你曾经生活过的国度!我只要你平安的活下去,去海港寻求威廉大公的庇护,他是克罗觉迪家族最善良最注重友情的执政官,就说是看在年轻的康斯坦丁?罗斯柴尔德爵士的薄面上,他一定会大慈悲的,帮助你脱离眼前的困境。再见了,我的女儿,上帝会保佑所有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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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骗子

    尽管坚强对于埃米尔来说,是从小就被私人老师们灌输的品质。可无论是欺骗或者丧失,所带来的痛苦都要远远越坚强。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孱弱的双肩微微抖,泪水顺着手背落在信纸上,就像她被抓上女骑士的马背,告别科特美斯古城时那样悲伤。没有狮鹫骑士团会飞越太平洋,没有黎明前嗷嗷待哺的希望,甚至没有故土与思念。所有的过往与坚持,都在字里行间变成泡影,就连野菊花与罗斯柴尔德,都是那么的模糊不堪,像是被太阳神消融掉的冰山,在也不会高大或者雄壮。

    她一遍一遍喊着父亲的名字,她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她为康斯坦丁善意的欺骗,感到无比的愤怒。她恨不得现在就骑上快马,带着佩剑与水晶弓返回科特美斯古城,尽管不能扭转破城的局面,也比呆在温室里承受痛苦要强很多。她要复仇,要让多尔家族的所有人为科特美斯陪葬,要揪出幕后阴谋家的狐狸尾巴,狠狠的惩罚恶人。她想做的太多了,脑子里都快要装不下了。

    “那不是英雄式的悲壮,而是卑微者的自杀。骑士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坦然面对。使臣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能言善辩。医生的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生命至上。而亡国公主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擦干眼泪。这里是科特王国驻海港之都领事馆,配有忠厚老管家一名,光骑将一名,副领事三名,战斗力为零的仆从若干,全部听从公主殿下的调遣!”

    出现在埃米尔身前的丝蜜儿,穿着正式的二级执政官锦袍,表情严肃,在她的身后,跪着年迈的老骑士马修斯,以及同样着官员正装的领事,还有大约二十名的仆人。

    军人式的口吻,飒爽中带着铁血,与泪眼婆挲的埃米尔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说到底她都只是位没有体验过真实战场的小贵族,一直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在私人技艺老师与礼仪官的辅助下,快乐成长到现在。

    “所有人都在骗我,所有人!骗子,骗子……骗子!!!”

    她哭喊着想要冲出去,撞到堵在门口的女骑士身上,一直重复着上边那句话。

    “听着埃米尔,我们无路可退了,罗斯柴尔德的全部,已经无条件奉献给了战争,总领事肥猪皮卡福,早在一个月前就背叛了科特美斯,站在多尔家族的阵营前耀武扬威。维特庄园的储备资金,薄弱到还不够支撑一个高阶骑士团的装备开销,更好玩的是,您的臣下我,得独自一人去把叛国者的猪头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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