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绿竹在山庄里,已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公子对她另眼相看,教习们对她另眼相看,那已是出了名的。这样的特殊性,时间一久。便成了常态,嫉妒、愤恨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所以莺歌稍稍失落了那一会儿,便把心思丢开了,将注意力放到了陆续上桌的精美菜肴上。
而坐在对面的秦威的心情要比她复杂得多。至于如何复杂,便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总之,他感觉坐在这里。没有丝毫的高兴和兴奋。面对满桌子的菜肴,甚至感觉食不知味。不过一想起绿竹说让他回去把菜的味道说给她听,他赶紧又提起精神,一心一意地品起了菜来。
绿竹可不管这些。能全须全尾地顺利地进到小偏厅里来,已是庆幸。今天提出那个要求,也是恰逢其会。现在想起来,虽然己知道两位公子都是宽厚的性子,但还是后怕。
这要是真惹恼了傅衡,提脚把她给卖了。还卖到窑子里去,她哭都没地儿哭去。哪怕他厚道,只把她卖到别的地方去当丫头,没有了这样宽松的环境,这样宽厚的主子,这种可以学习厨艺的优厚条件,对她来说,也是一件让她捶胸后悔的事。但下午那样的情境之下,被傅衡逼着再不敢把话说出来,恐怕她这一辈子,就这样在瞻前顾后中当下人了。
可以说,那是一着险棋。她就赌傅衡为人宽厚,赌他爱惜她的才华,不忍放她走;她就赌唐宁远会不忍,会劝解,甚至会将她买下;赌有唐宁远在场的情况下,她不会落到最悲惨的境地。
这种赌,是建立在这几天的不断试探、了解两位公子的秉性的基础之上的,并不是没有一丝胜算,莽撞行事的。而庆幸的是,她成功了。终于让傅衡吐了口,说出了可以让她赎身的价钱。而且这个价钱还之她目前没有办法达到的。也就是说,她还有理由继续留在这山庄里,学习她想学的厨艺。待到学成之后,除了找机会赚钱,她自然会在自己能力所及的情况下,帮傅衡完成他的心愿。
所以,现在她现在除了庆幸,就是想韬光养晦。衷心地希望傅衡把她当成透明人,短时间内不要见到她。当然,最好是他今晚就有急事离开山庄,一段时间内不要回来了。
更何况,山洞的事还悬着呢。
进到小偏厅,就感觉一股暖意。不过屋子里虽暖,却一点儿也不气闷。想必这屋子跟那暖阁一样,也是筑了平地炕的。而那只救回来的鸟,就被养在窗前的鸟笼里。这只鸟黑色油亮的羽毛,喙足都是鲜黄色的。被关在笼子里,它似是极不适应躁动地在笼子里东窜西窜,“啾啾”地叫个不停。
“这鸟,怕是养不活。我喂它饭,它都不肯吃。”烈威道。
这个绿竹却有经验,道:“这院子可有小厨房?我去给它弄点吃的。”
“有,在后头,平时给公子烹茶做点心的地方。不过食材却是不多。”
“只要有米和鸡蛋就行。”绿竹道。
“这个倒是有。”
绿竹便跟着烈威去了小厨房,把米放到锅里文火炒黄炒香,然后盛出来,趁热磕了一个鸡蛋进去搅匀,小米便被搅成了一团。
放到室外冷却一会儿,她便拿回了小偏厅,用手掰开。一点点地放到笼子的食槽里,柔声道:“好了,别烦躁了。到得天暖,我便请求公子放你走。这会儿外面冰天雪地的。又冷又找不到食物,就算放了你也是饿死。”
也不知是那炒米拌鸡蛋很香合了鸟儿的胃口,还是绿竹这番劝慰起了作用,那只八哥竟然停下了飞窜,踱到食槽边歪着小脑袋。用黑溜溜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瞅了瞅食槽里的炒米。半晌,终于低下头,吃起食来。
烈威舒了一口气:“吃了就好。看来公子让你喂鸟,倒是叫对人了。”
绿竹正要开口,却听身后传来傅衡冷冷的声音:“你倒是知道现在外面冰天雪地,又冷又找不到食物,放了它也会冻饿而死,可你自己呢?手无缚鸡之力,却一心一意想离开这里。你就不怕自己冻饿而死?”
绿竹心里一暖。
傅衡对于她的所谓的背叛。只字未提。
责备与怪罪的,却只是她不能保障自己的生活和安全。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一闪,她便想起了五千两赎身银子。哼,如果傅衡真是好心,真是为她好,他就不会狮子大开口,开出这样天价的赎身银来了。
脑子里心念百转,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回身施了一礼:“见过公子。”
傅衡站在那里,静静地瞅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回公子话,怕呀,怎么不怕?这世上太美好,绿竹还想好好地活呢。所以当初哪怕是签死契。也要跟公子离开深山沟。现在,绿竹也并没有说要马上离开呀,公子这不是不放绿竹走?至于以后,如果有本事赚够五千两银子,绿竹自信,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绿竹抬起眼。笑意盈盈地道。
“当初冻饿的时候,你签了死契跟着本公子出了山。这会儿有点本事了,便就闹着赎身要离开。绿竹,你这叫不叫做过河拆桥、忘恩负义?”傅衡找了张椅子,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得陇望蜀,仍人的本性。永远的贪心,永远的不满足,是人之常情。许多人,最初贫困,最大的心愿就是吃饱穿暖;可等他吃饱穿暖一段时间之后,他便想赚大钱,住豪宅,穿锦罗,有下人伺候;一旦实现了这个目标,他又想当官,而且还想当大官,享受那种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的滋味。
绿竹也不例外,也一样的贪心,一样的不于易于满足。所以公子这样说,确实是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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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何师傅他们送走,容韫和站在院子外面往屋顶上看,看到屋顶上瓦片全部换了新的,墙角塌下来的地方也修补好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嗒嗒嗒。”一阵马蹄声从路口传来,很快就到了容家门前。看到容韫和,傅衡并未直奔过来,而是在容家门前就勒住了马匹。他翻身下马,牵着马慢慢地走了过来,到了容韫和面前站定。
容韫和见他脸色又是一副臭臭的表情,干脆转过脸去,不想理他。
傅衡见状,将马往旁边的树上一栓,走过来一言不发地一把拉住容韫和的手,就想将她往湖边方向拽。
“喂,你干什么?放手。”
傅衡将手稍微松了松,盯着她的眼睛,缓和了一下脸色,轻声道:“容韫和,咱们别吵架行吗?我想跟你谈一谈。”
“那你放开我。”容韫和瞪了他一眼,心里却有些慌张。
她知道傅衡想跟她说什么,或许就跟昨天李綦所说的那些话一样。但她真的没有准备,她弄不清楚这两人的感情到底是真的,还是只为了争风吃醋,拿她当筹码。所以她现在实在不想面对这个问题,更不可能给傅衡一个明确的答复。人心太复杂,不是一时半刻、做上一两件事就能看得清的。看不清面前的两个人,她便什么都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将脑袋埋在沙里当驼鸟,是她目前最想做的事。
可这两人,接二连三的,跑来跟她挑明心迹,将她逼到墙角里,实在是让她不知所措。她现在不想跟他到湖边去,也不想听傅衡的什么话。
见傅衡放开她的手,容韫和装模作样地揉了揉手腕,道:“你有话,还是家里说吧。”说完,转身往院子里跑去。
“容韫和……”傅衡脸上闪过一丝懊沮,却再不敢去拉她的手。刚才看她揉手腕,他忽然有些心疼,直为自己刚才鲁莽的举动感到后悔。见容韫和像兔子一般急往家里窜,没办法,他只得跟进了院子。
进到院子,却看见容韫和并未往厅堂去,而是站到了菜地旁。
近处是碧绿肥嫩的蔬菜和紫红色的野花,远处是烟波渺远的蓝绿色湖水,天边是湛蓝如洗的天空。那个清新如嫩柳的窈窕身影,着一身浅碧色长裙,眉眼如画,就这样站立在这样的背景之下。
傅衡站在院子门口,望着这样一幅美丽的画面,怔怔地再也不知动弹。
见傅衡久久不动不语,容韫和回转脸来,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说吧。”
傅衡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看容晖和敞开的房间口,苦笑了一下:“在这儿?”
见容韫和点头,傅衡叹了一口气,悠悠道:“我就不信你自幼的教养是让你这样待客的,站在院子里连屋都不让进,你也太过失礼了吧?”
容韫和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那我在这里说了啊。”傅衡看她有些纠结的表情,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那……那苏公子还是请屋说吧。”容韫和看他张嘴欲说,吓了一大跳,生怕他说出什么冒犯的话来,再被家里人听到,忙赶紧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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