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渴了?”

    容韫和本想摇头,但担心她说不渴傅衡便不去喝水,道,“有一点儿。”

    傅衡到她面前蹲了下来:“那上来吧。”

    容韫和也知道在这种地方两个人最好不分开。伸手趴上了傅衡的背。这一次,傅衡再没有用布条绑着她,而是用手扶住她的臀部,背着她前进。这种姿势让两人都很不自然。好在那溪流并不远,拐过一片树林就白亮亮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清澈凉爽的溪流旁边,长满了各色漂亮的野花,容韫和忽然看到在溪涧旁的一块岩石缝里,长着一株兰花,那兰花四周隐隐飘浮着雾气。她忍不住拍拍傅衡的背:“我想要那株兰花。”

    “等一会儿。”傅衡的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容韫和问完,没待傅衡说话,她就看到了溪流旁边的树丛里,钻出了一头野猪。幸好傅衡方才已经停住了脚步,否则冒冒然上去,正好与这只野猪碰个正着。

    那野猪是到溪边喝水的。看它大摇大摆地走到水边,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容韫和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它喝完水就赶紧离去,千万别发现自己两人。

    余光之中,容韫和忽然发现旁边有一样东西在动,转眼一看,竟然是一条金黄色脖子上有两个黑圈的蛇,正在她左旁五尺远的树枝上,吐着信子向这边蠕动过来。

    怎么办?如果站着不动,这条蛇眼看越来越近;可如果往前跑,不但引起这蛇的攻击,而且也会惊动那边喝水的野猪。容韫和前世看过一些户外知识,知道一头野猪发起疯来,连老虎都不一定是它的对手,着实可怕。

    念头急转之下,容韫和捏了捏傅衡的肩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蛇,在那边。”缓缓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蛇的方向。

    这一口气轻吹傅衡的耳垂,让他浑身麻酥酥的正感觉异样,但“蛇”这一字,顿时把他从旖念中唤醒。

    看着那条蛇,傅衡也不出声。背上的容韫和忽然全身猛地一震,发现一把飞刀已扎在了那条蛇的七寸上,那蛇缠着树枝挣扎了一会儿,便无力地从树上掉了下去。身体打在树叶上,发出了一阵轻响。

    那只野猪看了这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往树林里钻了进去。

    “没事了。”傅衡拍拍她,安慰道。

    “嗯,我没事。”容韫和应道,心里却感觉一阵奇怪。刚才两个那么大的危险,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感觉紧张,更不觉得害怕。好像下意识里就知道傅衡一定能解决这些问题的,全然不用她担心。

    这种有水源的地方最容易遇上野兽,傅衡这回再也不敢把容韫和一个人留在此处,取水倒容易,但容韫和想要的兰花却在溪涧的对岸。

    “算了,兰花不要了。”容韫和看出了他的为难,开口道。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让傅衡把她留在原地,请他自行其事。但自从昨晚担心了一次傅衡之后,她已经知道了傅衡心里的感觉,再也不会做出妄顾他感受的事了。

    说是这样说,傅衡却看出了容韫和眼里的不舍,观察了一下地形,他背着容韫和纵身一跃,跳到了水流中间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把她小心地放下来,道:“你在此洗洗脸喝些水,我去给你把兰花采回来。”

    说完,他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便纵身往对岸掠去。小溪并不宽,水面上偶尔还有突出的石块可以落脚,所以采花倒是极为容易。只是傅衡一步三回头的顾盼,让容韫和心里涌上了一丝甜甜的滋味。

    容韫和只洗了脸和手,傅衡就从对岸跃了回来,手里拿着她要的那株兰花。

    “对,就是这株。”容韫和欣喜地接过傅衡手里的兰花,抬起头看着傅衡道,“谢谢你,傅衡。”

    “跟我,你永远用不着说谢谢。”傅衡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容韫和垂下眼看着兰花,只觉得这株花比她原来的绿云还要漂亮。

    “容韫和,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明月的姑娘?”背着容韫和离开小溪走了很远,傅衡开口问道。

    “……嗯,有一部分原因。”

    “我原来就说过,她真是我死在战场上兄弟的妹妹。她是被亲戚卖到春香院的。我受兄弟之托,找到她,把她赎出来,本想给她买个小院子,每月给些钱养活她,算是为我兄弟尽了心。但她坚持回老家的一个庵堂当尼姑,劝说无果,我只得让阿威送她回老家去了。她与我,真的没关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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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你不是说,她是你妹妹吗?怎么能让她去当尼姑呢?”想起那位叫明月的姑娘,容韫和忽然觉得有些心戚戚然。一个如花一般美丽的姑娘,却要古佛青灯孤寂一生,实在让人叹息。

    “那天说的是气话,她在我眼里是兄弟的妹妹,我在她眼里是她哥哥的兄弟,如此而已。我们这些外人觉得好的,她不一定觉得好,如何选择,是她的自由。我也只能做到以后经常派人去看看她,给些银两,不会以恩人自居干涉于她。”

    容韫和点点头,没有说话。傅衡这样做是对的。那位明月姑娘,身心受到蹂躏之后,或许觉得唯有如此,才能求得余生的宁静与心安。

    “你说,这是一部分原因。那么,还有一部分呢?”沉默了一会儿,傅衡又问。

    “那次你遇上大宝抢我的钱,开始不分清红皂白,后来又袖手旁观,哼,太差劲了。”容韫和趴在他的背上,温暖而安稳,所以虽是责怪的话语,也是薄怒轻嗔,声音软软的毫无一分恼意。

    “冤枉啊。我还没开口你就跟阿威吵起来了,后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喝止阿威了吗?没有管你,是发现你很想把那叫大宝的暴打一顿,怕你当着我们的面不方便,所以我就带着阿威离开了那里。后来你走了,我不是替你把大宝送到牢里去了吗?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还有啊,你第一次到我家,就跟我大吵大闹。你一个大男子,却跟一个小姑娘吵架,你不害臊吗?”

    “拜托。你讲讲理好不好?我原来一直站在那里不作声的,要不是你一再挑我的刺,我至于跟你吵么?好了,我现在一并跟你道歉,请你原谅在下,行不?”

    “哼。看在你这次救我的面上,我就原谅你了。”

    傅衡听着她软软的话,朗声笑了起来,笑声里无尽欢愉。

    “傅衡。”过了一会儿。容韫和轻声唤他。

    “嗯?”

    “味精的事我想过了。苏侯爷刚到平州城,脚跟未稳,咱们不宜跟李家闹得太僵,所以平州城酒楼味精这一块,就让李綦做了。他想怎样折腾,咱们都别管他。我们开一个酒楼,然后再把味精卖给权贵人家。其他的,以后再说。等咱们有能力了,把味精卖到燕州城去,卖到京城去。大陈那么大,城镇那么多,光是整个燕北的生意就够咱们忙活的了,用不着跟他在这块井底里一争长短。”

    “好,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傅衡听到容韫和话语里。宛然把他当成了一家人,而把李綦放在了对立面,心里十分高兴。

    而更让他惊喜和意外的,还是容韫和话语里表露出来的政治大局观。她知道傅衡跟李綦并不是意气之争,而是苏侯爷和李刺史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问题。这份眼界和思想,就连很多成年男子都不一定有。容韫和作为一个普通家庭的十岁女孩子,不但有一身才学和坚强、自立的性格,考虑问题也如此深入和慎密,让傅衡庆幸发现至宝的及时。

    山谷下面虽然树多草多没有路。也时不时地遇上些野兽,但傅衡耳力极好,每次都能避开野兽;体力更是极佳,背着容韫和走了半天。愣是气都不喘一下。再加上方向感很强,到了下午申时,两人就已到了人们惯常走的那条山路上。

    沿着山路走了一小段路,容韫和远远就看见有三个人坐在路下的树下聊天。

    傅衡也看到了,对容韫和笑道:“我朋友。除了马雷,那大黑个儿叫张放。假斯文的那个,叫吴天明。都是从边关一起跟着我回到平州的兄弟。”

    容韫和则有些郁闷地看着那两个人。这两人都有些面熟,就是那天容韫和跟李綦从花市出来在街上遇到的,跟傅衡一起骑马的人。这说明这两人跟傅衡都是极好的朋友,但傅衡下到山崖去,这两人不说一同下去救人,连沿着山谷进去接一接的事他们都没有做,悠闲地坐在这里扯淡聊天。看来,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值得交往的朋友。

    “公子。”倒是马雷最先看到傅衡他们,站起来高兴地叫道。

    “少将军。”一个黑大个儿向傅衡挤了挤眼睛,“一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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