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野猪是到溪边喝水的。看它大摇大摆地走到水边,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容韫和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它喝完水就赶紧离去,千万别发现自己两人。
余光之中,容韫和忽然发现旁边有一样东西在动,转眼一看,竟然是一条金黄色脖子上有两个黑圈的蛇,正在她左旁五尺远的树枝上,吐着信子向这边蠕动过来。
怎么办?如果站着不动,这条蛇眼看越来越近;可如果往前跑,不但引起这蛇的攻击,而且也会惊动那边喝水的野猪。容韫和前世看过一些户外知识,知道一头野猪发起疯来,连老虎都不一定是它的对手,着实可怕。
念头急转之下,容韫和捏了捏傅衡的肩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蛇,在那边。”缓缓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蛇的方向。
这一口气轻吹傅衡的耳垂,让他浑身麻酥酥的正感觉异样,但“蛇”这一字,顿时把他从旖念中唤醒。
看着那条蛇,傅衡也不出声。背上的容韫和忽然全身猛地一震,发现一把飞刀已扎在了那条蛇的七寸上,那蛇缠着树枝挣扎了一会儿,便无力地从树上掉了下去。身体打在树叶上,发出了一阵轻响。
那只野猪看了这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往树林里钻了进去。
“没事了。”傅衡拍拍她,安慰道。
“嗯,我没事。”容韫和应道,心里却感觉一阵奇怪。刚才两个那么大的危险,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感觉紧张,更不觉得害怕。好像下意识里就知道傅衡一定能解决这些问题的,全然不用她担心。
这种有水源的地方最容易遇上野兽,傅衡这回再也不敢把容韫和一个人留在此处,取水倒容易,但容韫和想要的兰花却在溪涧的对岸。
“算了,兰花不要了。”容韫和看出了他的为难,开口道。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让傅衡把她留在原地,请他自行其事。但自从昨晚担心了一次傅衡之后,她已经知道了傅衡心里的感觉,再也不会做出妄顾他感受的事了。
说是这样说,傅衡却看出了容韫和眼里的不舍,观察了一下地形,他背着容韫和纵身一跃,跳到了水流中间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把她小心地放下来,道:“你在此洗洗脸喝些水,我去给你把兰花采回来。”
说完,他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便纵身往对岸掠去。小溪并不宽,水面上偶尔还有突出的石块可以落脚,所以采花倒是极为容易。只是傅衡一步三回头的顾盼,让容韫和心里涌上了一丝甜甜的滋味。
容韫和只洗了脸和手,傅衡就从对岸跃了回来,手里拿着她要的那株兰花。
“对,就是这株。”容韫和欣喜地接过傅衡手里的兰花,抬起头看着傅衡道,“谢谢你,傅衡。”
“跟我,你永远用不着说谢谢。”傅衡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容韫和垂下眼看着兰花,只觉得这株花比她原来的绿云还要漂亮。
“容韫和,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明月的姑娘?”背着容韫和离开小溪走了很远,傅衡开口问道。
“……嗯,有一部分原因。”
“我原来就说过,她真是我死在战场上兄弟的妹妹。她是被亲戚卖到春香院的。我受兄弟之托,找到她,把她赎出来,本想给她买个小院子,每月给些钱养活她,算是为我兄弟尽了心。但她坚持回老家的一个庵堂当尼姑,劝说无果,我只得让阿威送她回老家去了。她与我,真的没关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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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
“你不是说,她是你妹妹吗?怎么能让她去当尼姑呢?”想起那位叫明月的姑娘,容韫和忽然觉得有些心戚戚然。一个如花一般美丽的姑娘,却要古佛青灯孤寂一生,实在让人叹息。
“那天说的是气话,她在我眼里是兄弟的妹妹,我在她眼里是她哥哥的兄弟,如此而已。我们这些外人觉得好的,她不一定觉得好,如何选择,是她的自由。我也只能做到以后经常派人去看看她,给些银两,不会以恩人自居干涉于她。”
容韫和点点头,没有说话。傅衡这样做是对的。那位明月姑娘,身心受到蹂躏之后,或许觉得唯有如此,才能求得余生的宁静与心安。
“你说,这是一部分原因。那么,还有一部分呢?”沉默了一会儿,傅衡又问。
“那次你遇上大宝抢我的钱,开始不分清红皂白,后来又袖手旁观,哼,太差劲了。”容韫和趴在他的背上,温暖而安稳,所以虽是责怪的话语,也是薄怒轻嗔,声音软软的毫无一分恼意。
“冤枉啊。我还没开口你就跟阿威吵起来了,后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喝止阿威了吗?没有管你,是发现你很想把那叫大宝的暴打一顿,怕你当着我们的面不方便,所以我就带着阿威离开了那里。后来你走了,我不是替你把大宝送到牢里去了吗?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还有啊,你第一次到我家,就跟我大吵大闹。你一个大男子,却跟一个小姑娘吵架,你不害臊吗?”
“拜托。你讲讲理好不好?我原来一直站在那里不作声的,要不是你一再挑我的刺,我至于跟你吵么?好了,我现在一并跟你道歉,请你原谅在下,行不?”
“哼。看在你这次救我的面上,我就原谅你了。”
傅衡听着她软软的话,朗声笑了起来,笑声里无尽欢愉。
“傅衡。”过了一会儿。容韫和轻声唤他。
“嗯?”
“味精的事我想过了。苏侯爷刚到平州城,脚跟未稳,咱们不宜跟李家闹得太僵,所以平州城酒楼味精这一块,就让李綦做了。他想怎样折腾,咱们都别管他。我们开一个酒楼,然后再把味精卖给权贵人家。其他的,以后再说。等咱们有能力了,把味精卖到燕州城去,卖到京城去。大陈那么大,城镇那么多,光是整个燕北的生意就够咱们忙活的了,用不着跟他在这块井底里一争长短。”
“好,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傅衡听到容韫和话语里。宛然把他当成了一家人,而把李綦放在了对立面,心里十分高兴。
而更让他惊喜和意外的,还是容韫和话语里表露出来的政治大局观。她知道傅衡跟李綦并不是意气之争,而是苏侯爷和李刺史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问题。这份眼界和思想,就连很多成年男子都不一定有。容韫和作为一个普通家庭的十岁女孩子,不但有一身才学和坚强、自立的性格,考虑问题也如此深入和慎密,让傅衡庆幸发现至宝的及时。
山谷下面虽然树多草多没有路。也时不时地遇上些野兽,但傅衡耳力极好,每次都能避开野兽;体力更是极佳,背着容韫和走了半天。愣是气都不喘一下。再加上方向感很强,到了下午申时,两人就已到了人们惯常走的那条山路上。
沿着山路走了一小段路,容韫和远远就看见有三个人坐在路下的树下聊天。
傅衡也看到了,对容韫和笑道:“我朋友。除了马雷,那大黑个儿叫张放。假斯文的那个,叫吴天明。都是从边关一起跟着我回到平州的兄弟。”
容韫和则有些郁闷地看着那两个人。这两人都有些面熟,就是那天容韫和跟李綦从花市出来在街上遇到的,跟傅衡一起骑马的人。这说明这两人跟傅衡都是极好的朋友,但傅衡下到山崖去,这两人不说一同下去救人,连沿着山谷进去接一接的事他们都没有做,悠闲地坐在这里扯淡聊天。看来,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值得交往的朋友。
“公子。”倒是马雷最先看到傅衡他们,站起来高兴地叫道。
“少将军。”一个黑大个儿向傅衡挤了挤眼睛,“一路辛苦了。”
“哼!”傅衡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把容韫和小心地放到一块平整的草地上。
“这位是容姑娘吧?受伤了?在下对医术也颇有研究,要不要在下给您看看?”另一个穿着长衫长得比较斯文的,走到容韫和面前笑道。
“去去去,一边去,就你那医术,还是留着给自己瞧病吧。”傅衡给了他一拳。
“我的医术怎么了?我说少将军,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医术,否则我找你拼命。”
容韫和看着这三人互相打趣斗嘴,心里又有些疑惑。前世老爷子的几个老战友,相互之间就是这样,见面就斗嘴,但到了关键时刻,那是可以去替对方死的过命交情。这两人既然跟着苏侯爷一起到平州来,说明他们跟苏家绝对是极好的关系,那怎么不为傅衡的安危着想呢?
“别理这俩货。”傅衡回过头来,对容韫和笑道。不过还是给他们当面介绍了一番。
三人相互见了礼,吴天明递过来一包东西道:“容姑娘,估计你们会这个时候出来,这是我们刚从城里买回的食物,吃点再走吧。前面大路上我们弄了一顶轿子来,一会儿让他们抬你下山去。”说完又跟傅衡挤了挤眼,便跟马雷三人一起走了,只留下容韫和和傅衡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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